江漓漓把聲音壓得很低，全程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把想到的計劃告訴林綻顏。

  林綻顏聽完，相信了一句話——

  江漓漓跟著葉嘉衍，學壞了！
  不過，她喜歡這個有棱角、有銳度的江漓漓。

  江漓漓尾音落下後，見林綻顏遲遲不說話，有些不安地問：“我……太損了嗎？”

  “損！太損了！”林綻顏說著，表情突然變得興奮，接著粲然一笑，“不過，我喜歡！”

  江漓漓也笑了，“那我們……就這麽辦？”

  “嗯！”林綻顏的鬥志愈來愈滿，“我們要讓錢副總知道，有些人，是永遠不會屈服於他的！”

  江漓漓點點頭，表示她會和林綻顏一起戰鬥。

  這個時候，她們點的菜陸續端上來了。

  每一道菜的分量都不多，但做法和擺盤都極其講究，充分給予了客人味覺和視覺上的享受。

  江漓漓和林綻顏暫時忘了她們的計劃，決定先享受當前的美食。

  這個時候，在樓下西餐廳的莊雅妍，也收到了葉嘉衍的消息。

  葉嘉衍直接告訴莊雅妍，林綻顏和錢副總有過節，江漓漓可能會對錢副總做一些事情。他叮囑莊雅妍，如果江漓漓惹怒了錢副總，她要及時告訴錢副總，江漓漓是他太太，免得江漓漓受到傷害。

  一看到消息，江漓漓眼前的牛排就失去了香氣，餐廳內的暖氣也失去了溫度。

  她就像一腳踩空，跌下了懸崖。

  這個懸崖沒有盡頭，她只能在絕望中體會著不斷下墜的感覺。而這種感覺，又不斷加深她的絕望。

  葉嘉衍對江漓漓的縱容，竟然到了這種地步。

  錢副總可是宋氏傳媒的高管和董事，江漓漓要招惹錢副總，葉嘉衍不加以阻攔就算了，還要她給江漓漓保駕護航。

  莊雅妍的內心騰地燃燒起一股無名怒火，她想狠狠發泄一通，卻礙於這裡是公共場所，眼前又是錢副總，她只能硬生生忍住。

  “莊總監，”錢副總遲遲沒有看見莊雅妍動刀叉，問道，“怎麽了？這裡的東西，不合你的胃口嗎？”

  “不是。”莊雅妍回過神，優雅的一笑，“我都還沒嘗嘗呢。”她切開五分熟的牛排，送了一小塊入口，細細感受了一番，露出一個享受的表情。

  她享受的，當然不是牛排的味道，而是隨意肢解一樣東西的快感。

  本來，江漓漓對她而言，也像這塊牛排一樣。

  但現在，她居然要扮演保護江漓漓的角色。

  當然，她可以說一套做一套——答應保護江漓漓，實際上袖手旁觀。

  但這樣一來，萬一江漓漓真的出了什麽事，她無法向葉嘉衍解釋，還有可能會引起葉嘉衍的懷疑。

  葉嘉衍吩咐下來了，她也答應了，她就只能按照葉嘉衍說的去做。

  這還不是最讓她痛苦的。

  真正讓她心如火燒的是，江漓漓竟然學會了反擊，她還要看著江漓漓如何反擊別人。

  從馬爾代夫回來後，江漓漓就變了——這一點，她一直都知道，也一直很有危機感。

  這一次，看著江漓漓反擊錢副總，無疑會加重她的危機感。

  想到這裡，莊雅妍突然渾身一冷。

  葉嘉衍……會不會是故意的？他想讓她看到，江漓漓已經完成了成長的蛻變，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江漓漓了？

  不！或許只是她想多了！

  葉嘉衍絕對沒有理由這麽做，除非他……知道什麽了。

  如果葉嘉衍知道她對江漓漓做過什麽……

  莊雅妍越想，越覺得自己跌入了冰冷的深淵，握著刀叉的手都開始不穩了。

  對面的錢副總越看越覺得奇怪，說：“莊總監，東西實在不合你的胃口，不如重新點一份吧？”

  “不。”莊雅妍很快反應過來，露出一個笑容，“我只是想到了一點工作上的事情。”

  “哎呀！”錢副總用關心的語氣表達不滿，可惜並不會讓人覺得他很貼心，反而整個人都因此泛著油光，“這兒可是度假區，你來了就好好放松，別再想工作！你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沒有照顧好你啊！”

  莊雅妍還能消化這種油膩，笑了笑，柔聲說：“聽您的，我不想了。”

  “這才像話嘛！”錢副總笑呵呵的問，“對了，剛才那個女孩子，是你什麽朋友啊？”

  “就是一個普通朋友。”

  莊雅妍已經知道錢副總的意圖了，接下來不管錢副總問什麽，她都不正面回答，隻管避重就輕。

  不過，有一句話，她說得十分肯定：“錢副總，既然她要了您的名片，她就一定會聯系您的。”

  她這樣，算是幫江漓漓鋪墊了。她倒要看看，江漓漓能做出什麽來。

  錢副總理解到了莊雅妍的暗示，眼睛都亮了，“莊總監，你的意思是……？”

  “沒錯。”莊雅妍笑了笑，“就是您理解的那個意思。”

  接下來，錢副總的胃口明顯好多了。

  莊雅妍正好相反。

  她的腦子被一個疑問塞滿了：葉嘉衍到底是不是故意這麽安排的？

  如果不是，說明葉嘉衍依舊信任她，甚至可以放心地把江漓漓的安危交給她決定。

  如果他是故意這麽安排的，那麽……就很恐怖了。

  這兩種可能，都完全解釋得通，她根本無從判斷哪一個更接近葉嘉衍的想法。

  或許，葉嘉衍就是要讓她無法判斷、惶惶不安？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葉嘉衍……也太恐怖了！

  同樣覺得葉嘉衍身上帶著恐怖色彩的，還有季慎之。

  中午，張姨準備好午餐就走了，家裡除了他們三個人，就只剩下小白。

  葉嘉衍也就沒有避諱，下樓後直接打了個電話給小陳。

  他要確定，莊雅妍和江漓漓同時出現在度假區，是不是巧合。

  江漓漓這一次的行程，是他安排的，他隻告訴了小陳。

  小陳很奇怪葉嘉衍突然問這種問題，信誓旦旦地說：“葉總，我絕對沒有向任何人透露太太這兩天的安排！不信的話，您問我媽，她老人家都不知道我今天在哪兒！”

  葉嘉衍讓小陳不要緊張，說他只是隨便問問，然後掛了電話。

  這只能說明，莊雅妍沒有直接問小陳，不能排除她從其他渠道、或者意外知道的可能性。

  當然，也有可能真的只是巧合。

  只不過，他不會相信這種巧合。

  季慎之走到葉嘉衍身邊，說：“就算不是巧合，有了你那句話，莊雅妍現在也不敢對漓漓做什麽。

  葉嘉衍對上季慎之的目光，突然笑了。

  季慎之知道他在想什麽，也知道他把保護江漓漓的“任務”交給莊雅妍，沒有宋子琛理解的那麽簡單。

  宋子琛看見兩個人笑得這麽默契，不禁覺得奇怪，可是剛湊過來葉嘉衍就走了，他隻好問季慎之，“你們在聊什麽？”

  季慎之說：“聊他為什麽跟莊雅妍‘打招呼’。”

  宋子琛立刻露出一個嫌棄他們的表情，“我剛才不是已經解讀過了嗎？”

  “你漏了一點。”季慎之說，“他還有一個目的。”而且是最重要的目的。

  “嗯？”宋子琛臉上的嫌棄變成了問號。

  “他還想讓莊雅妍看到，漓漓已經學會了反擊。”季慎之說，“但是，莊雅妍無法判斷他是信任她，還是已經對她起疑了。”

  這樣一來，莊雅妍就會更加小心翼翼，只能按照葉嘉衍說的去做，好隱藏自己的馬腳。

  要說老謀深算，還是葉嘉衍最行！
  “我跟嘉衍認識這麽多年，自認為很了解他，都沒有反應過來。”宋子琛納悶地看著季慎之，“你……”怎麽看出來的？

  “……”

  季慎之很想指一指自己的腦子，但又覺得這樣太直接了。

  這個時候，宋子琛也已經想明白了，說：“你們是同一種人。”

  季慎之愣了一下，隨後笑了。

  這樣理解，倒也沒有錯。

  季慎之沒再說什麽，而另一邊，江漓漓和林綻顏也已經吃完午飯，準備先出去玩一圈。

  她們畢竟是來放松的，教訓錢副總的事情，排在末位。

  度假區有一條三公裡長的步道，一路走過去，深入山區，可以看見優美的自然景觀，還有一處湖泊。

  每個季節，步道都有不同的美，只有空氣是一樣的清新怡人。

  “我的經紀人給我談了一個新的劇本。”林綻顏說，“我看的那個片段，很適合在這裡取景。”

  林綻顏果然還是忘不了工作。

  江漓漓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顏顏，你和子琛在一起了，工作方面，不打算放松一點？”

  “放松跟他談戀愛啊？”林綻顏搖搖頭，“我還是更想好好拍戲。”以前因為錢副總，她的發展受到阻撓，現在好不容易迎來這個機會，她不能錯過。

  否則，她永遠無法理直氣壯地站在宋子琛身邊。

  江漓漓早就猜到林綻顏會這麽回答了，挽住她的手，“我支持你。”

  這個時候，兩個人正好走到湖邊。

  雖然是深冬，但是湖水沒有結成冰，湖面蒸騰著霧氣，十分好看。

  江漓漓和林綻顏站在觀景台上，看著湖泊。

  江漓漓一個恍惚，把眼前的湖泊看成了馬爾代夫的海，那段恐怖的記憶又浮上她的腦海。

  “漓漓？”

  莊雅妍的聲音，就像她站在馬爾代夫的海邊一樣，遠遠地傳來。

  一瞬間，空氣中的寒意侵入了江漓漓的身體，她仿佛體會到了被推到湖裡的刺骨寒意。

  她回頭，看見莊雅妍穿著一件白色的長羽絨，臉上掛著一抹恬淡的微笑，邁著款款的步伐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