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雅妍越走越近，那股寒氣也隨著她的腳步，越來越深入地侵入江漓漓的身體。

  此刻的莊雅妍，在不知情的人眼裡，大概是溫和知性的天使。

  只有江漓漓能透過表象，看見她猙獰的面目。

  林綻顏雖然看不清莊雅妍，但也不喜歡莊雅妍。

  她的目光落在莊雅妍身上，隻一秒就移開了，低聲問江漓漓：“她怎麽來了？”

  江漓漓猛地清醒過來——

  沒錯，莊雅妍來了。

  這一次，不管莊雅妍是善意的，還是帶著和在馬爾代夫海邊一樣的惡意，她都不能被過去的記憶嚇到了。

  她要換一種方式對待莊雅妍，讓莊雅妍意識到，她已經不是以前的江漓漓了。

  “來了……”江漓漓動作幅度很小地聳了聳肩，“就聊聊唄。”

  林綻顏偏過頭，不動聲色地打量了江漓漓一番——江漓漓看起來，竟然還挺歡迎莊雅妍？
  這個傻丫頭，不會真的覺得，莊雅妍只是把葉嘉衍當上司吧？

  林綻顏來不及說什麽，莊雅妍就走到了她們面前，說：“真巧啊，在這裡碰到你們。”

  林綻顏乾笑了一聲，搶先說：“真是太巧了呢！我們想來休息兩天，莊總監和錢副總正好也來了。就像上一次，我和葉氏的品牌經理吃飯，你們也正好來了。”

  江漓漓聽出了林綻顏話裡話外的敵意，但這不是最讓她吃驚的。

  上一次，林綻顏和葉氏的品牌經理一起吃飯，錢副總突然來了，竟然真的跟莊雅妍有關？

  莊雅妍明明知道，錢副總對林綻顏圖謀不軌！
  她倒要看看，莊雅妍能怎麽解釋。

  “林小姐，我覺得我還是跟你說一下，免得造成誤會。”莊雅妍保持著一貫的優雅溫和，緩緩道，“錢副總在宋氏傳媒手握大權，幾乎可以決定一個演員的生死。我認為，你得罪了他，對自己沒有任何好處。”

  “是嗎？”林綻顏壓抑著內心的怒火，臉上多了一抹涼涼的笑意，“那你認為，我上次應該怎麽做？”

  莊雅妍笑了笑，“你上次本來是有機會跟錢副總和解的。”

  言下之意，她其實是給了林綻顏一次改善人際關系的機會，可惜林綻顏不懂得把握。

  林綻顏隻想說：和解你大爺！

  雖然心裡已經爆粗了，但是表面上，林綻顏依然保持著笑意，“莊總監，你明知道錢副總對我做過什麽，還覺得我應該跟她和解？如果你有這種氣量，我很佩服你。但我有底線，所以請你不要替我做主。”

  她才不屑玩暗諷那一套。

  她就喜歡這樣明著諷刺回去——莊雅妍沒有底線！

  “……”

  莊雅妍用最後的情商保持著微笑，但沒再說話。

  “莊總監，”林綻顏繼續道，“不要把別人想的太沒骨氣，也不要把自己想的太聰明。”言下之意，莊雅妍的算盤，她都一清二楚。

  “林小姐，我是好意。”莊雅妍的笑容眼看著就要維持不住了，“你的話，是不是太重了？”

  話音落下之後，莊雅妍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浮出一抹慍色，以此來給江漓漓壓力。

  她鬥不過伶牙俐齒的林綻顏，現在她要看看，江漓漓還是不是以前的老好人。

  江漓漓知道，該她上場了。

  剛才，她一直是看戲的狀態。

  她知道林綻顏戰鬥力很強，但沒想到，她居然能把莊雅妍逼到角落。

  莊雅妍把壓力給她，她倒是不介意替林綻顏回答問題，說：“雅妍，顏顏的脾氣就是這樣。你這麽善解人意，一定不會跟她計較的對不對？”

  莊雅妍：“……”

  林綻顏的表情依然十分冷漠，但實際上，只差一點，她就繃不住笑出來了。

  江漓漓現在真的，太壞了！
  她都這樣“道德綁架”莊雅妍了，莊雅妍還能說什麽啊？

  莊雅妍牽了牽唇角，但是，就連她精湛的演技，都快要掩飾不住自己的勉強了。

  她隻好略過林綻顏，看向江漓漓，說：“葉總已經跟我打過招呼了。”

  江漓漓一臉不解，“嘉衍跟你打什麽招呼？”

  接下來，莊雅妍告訴江漓漓，她知道她和林綻顏有計劃，葉嘉衍已經跟她打過招呼，她會在有必要的時候告訴錢副總——江漓漓是葉嘉衍的太太。

  錢副總倒是知道林綻顏和宋子琛的關系，但是因為宋峰林，錢副總根本無需忌憚林綻顏。

  葉太太的身份，對錢副總的震懾力更大。

  “嘉衍……”江漓漓的思緒有些亂了，但她絲毫沒有表現在眼裡，只是定定地看著莊雅妍，“嘉衍直接這麽跟你說的？”

  “或者說——”莊雅妍糾正道，“他命令我這麽做。”

  江漓漓笑了笑，故技重施道：“他也是擔心我的安全，你體諒一下。”以前，莊雅妍經常說這種話，用道德綁架她。

  她終於知道莊雅妍為什麽喜歡用這招了。

  因為用起來，是真的爽啊——零成本，只需要動動嘴，就能讓別人無言以對！

  沒有人能發現，此時，莊雅妍的笑容底下，多了一抹狠色。

  葉嘉衍考慮到了江漓漓的安危，她的呢？

  他明知道錢副總是什麽人，卻絲毫不提醒她，反而要她去保護江漓漓？
  對她來說，這是多麽大的諷刺！
  江漓漓給了林綻顏一個眼神，然後對莊雅妍說：“我們去聊聊。”

  莊雅妍仿佛知道江漓漓要跟她說什麽，兩個人走出去一段距離，她先開口了，說：“漓漓，你不用跟我道歉，我不介意的。”

  “哈？”

  剛才的不解，又回到了江漓漓臉上。

  莊雅妍的腦回路怎麽回事，怎麽就預設了她會跟她道歉，並且還表示了諒解呢？

  哎，這下……她只能讓莊雅妍尷尬了呀！

  莊雅妍似乎比江漓漓還要不解，問道：“你叫我過來，不是要替你朋友跟我道歉嗎？”如果是在以前，江漓漓一定會做這種事。

  “哦……”江漓漓終於明白莊雅妍的意思了，粲然一笑，“你想多了。”

  “……”

  莊雅妍的表情終於再也掛不住了，臉上掠過一抹尷尬。

  “顏顏有自己的底線，她不允許任何人越過她的底線——錢副總也不例外。因為她的底線，就是她的驕傲。”江漓漓說，“雅妍，我當然會維護我朋友的驕傲，所以，我勸你不要去挑戰她的底線，否則……”

  莊雅妍明知道她接下來聽到的，一定不會是什麽好話，但還是問：“否則什麽？”

  “否則，不要說顏顏，首先我這一關，你就很難過。”

  江漓漓的語氣一直淡淡的，臉上甚至帶著微笑，但這是第一次，莊雅妍沒有一味地注意她的美貌，或者她的笑容有多迷人，而是聽到了她的字句之間迸發出來的力量。

  那股力量，直接擊中了她的心臟。

  她對江漓漓，突然生出了一種類似於忌憚的情緒。

  江漓漓沒怎麽觀察莊雅妍的反應——她不在乎，她更多的是要把自己想說的表達出來。

  她已經做到了！

  她接著說：“我和顏顏接下來，的確有一些計劃，就麻煩你配合了。”

  莊雅妍好不容易才能重新擠出笑容，“葉總都已經吩咐下來了，我當然會做到。”

  “對了，”江漓漓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問道，“方便問一下，你和錢副總過來，是要參加什麽嗎？”她頓了頓，解釋道，“我們不想誤傷到你。”

  林綻顏本來可以不告訴江漓漓實話，但江漓漓這麽一說，她哪怕隻說半個字謊話都不行了。

  她告訴江漓漓，她和錢副總的關系不算多麽密切，這一次是錢副總需要參加一個小型的宴會，邀請她來當女伴。

  那個小型宴會，就在今天晚上舉行。

  “我知道了。”江漓漓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笑得愈發燦爛了，“晚上見。”說完，她絲毫沒有邀請莊雅妍同行的意思，轉身就想走。

  “漓漓……”莊雅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叫住江漓漓，走到她身邊。

  她們在湖邊的步道上，距離冰冷的深湖，只有一道圍欄的距離——比在馬爾代夫的時候安全一點，氛圍卻比那時森冷許多。

  莊雅妍的腳步停在江漓漓跟前，半邊身體靠著圍欄，一隻手搭到了江漓漓的肩膀上，仿佛隨時會使出力氣。

  湖底的寒氣，仿佛在這個瞬間全部蒸騰了上來，進入莊雅妍的眸底，又從莊雅妍的眸底流到江漓漓身上。

  江漓漓跟莊雅妍一樣，半靠著圍欄。

  不同的是，她的臉上只有迷茫，問道：“雅妍，還有什麽事嗎？”說完，很疑惑地看了眼莊雅妍搭在她肩上的手。

  “我只是想說，你變了。”莊雅妍說完，緩緩收回了自己的手。

  “從馬爾代夫回來後，我想通了一些事情！”江漓漓看著莊雅妍，緩緩說，“有句話說的很對——我們永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會先來，所以一定要活得開心、盡興！”

  “對！”莊雅妍表示讚同，“我在這裡待一會兒，你去找林小姐吧？”

  “好，晚上見。”

  江漓漓衝著莊雅妍擺擺手，邁著節奏頻率都很穩定的步伐，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