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回頭，江漓漓完全可以想象此時此刻、莊雅妍臉上的表情。

  她知道莊雅妍叫住她、靠近她，不是為了跟她討論她最近的變化。

  莊雅妍只是想試探她。

  畢竟剛才，莊雅妍佔盡了天時地利——湖邊、讓人緊張的高寒天氣、只有她們兩個人。

  最重要的是，莊雅妍一伸手就能碰到她，一用力就能把她掀到湖裡。

  她們的距離那麽近，如果她對莊雅妍有防備，或者表現出異常，莊雅妍一定會捕捉到，然後她會明白，她的失憶可能是假裝的。

  莊雅妍想到了所有能想到的，利用了所有能利用的，唯獨沒有算到——她早就料定了她不敢動手。

  一整條步道，乃至步道周圍，都在監控范圍內，莊雅妍一定知道這一點。

  所以，莊雅妍的每一個動作，都只是試探她而已。

  她隻管表現出超乎莊雅妍意料的淡定，然後像現在這樣離開。

  只要迷惑了莊雅妍的雙眼，讓她的疑問找不到答案，她就贏了。

  莊雅妍的確沒有為心中的疑問找到答案。

  她看著江漓漓的背影，臉上的表情跟江漓漓預料的差不多：一半是帶著探究的打量，剩下的一半全是不解。

  她剛才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一直盯著江漓漓。

  江漓漓的表現，自始至終都沒有任何破綻。

  她對她沒有恐懼，也沒有防備，好像一切都還和以前一樣。

  而她這些正常的表現，似乎都是無意識的。

  反倒是那個有棱角，也有銳度的江漓漓，是她有意識地表現出來的。

  她現在唯一能確定的是，江漓漓的確變了。

  但她無法確定，江漓漓對她的態度有沒有變。

  現在的江漓漓就和葉嘉衍一樣，已經不是她能摸透的了。

  想到這裡，除了危機感變得更重，莊雅妍還覺得，一切好像變得更有意思了……

  林綻顏的感覺就比較單純了。

  江漓漓和莊雅妍走後，她按照她和江漓漓的計劃，聯系了一個演員朋友，跟朋友商量好了所有事情，還不見江漓漓回來。

  她愈發覺得疑惑了——

  江漓漓有什麽不能當著她的面和莊雅妍說？

  避開她就算了，還去了這麽久！
  她不會有什麽危險吧？

  就在林綻顏打算去找江漓漓的時候，江漓漓回來了——她看起來，和離開時的狀態完全不一樣。

  離開時，她像一個即將要開庭的律師一樣穩重。但現在，她仿佛變成了遊樂場裡的喜劇演員，蹦蹦跳跳，一臉喜氣的奔回來。

  “漓漓，怎麽了？”林綻顏忙忙問，“莊雅妍跟你說了什麽，你這麽開心啊？”

  不等江漓漓回答，林綻顏就先叮囑道：“莊雅妍的話，你可千萬別全信啊！”

  “雅妍沒有跟我說什麽。”江漓漓笑嘻嘻的看著林綻顏，“你應該問我跟她說了什麽。”

  林綻顏懶得問了，“你直接告訴我吧！”

  “……”

  江漓漓簡直沒有見過比林綻顏還能順著杆子往上爬的人。

  不過，她不介意林綻顏爬她的杆子！
  她把剛才跟莊雅妍說的話，一字不落全都告訴了林綻顏。

  林綻顏聽完，宛如在江漓漓身上發現了寶藏，瞪大眼睛盯著江漓漓看了好半晌，突然用力地攥住江漓漓的肩膀，卻遲遲不說話。

  江漓漓感覺得出來，林綻顏是太激動了。

  她覺得好笑，說：“幾句話而已，你不至於這樣吧？”

  “漓漓，”林綻顏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一臉認真地說，“你不知道你這個樣子——有多迷人！”

  “……”江漓漓覺得更好笑了，但是林綻顏這麽認真，她必須忍住。

  林綻顏高興的其實是，江漓漓不但有了銳度，也開始展現出自己的銳角。

  不管莊雅妍以前是怎麽想的，現在她總該知道：江漓漓不是那麽好惹的，江漓漓身邊的人，她也“惹”不起——包括葉嘉衍在內！

  “言歸正傳！”林綻顏的語氣裡多了一抹怒氣，“這個莊雅妍……也太不要臉了！”

  “……”

  江漓漓懵了。

  林綻顏剛才那麽用力地誇她，竟然不是“正傳”，莊雅妍不要臉才是？

  她的迷人，還不如莊雅妍的不要臉嗎？

  “我還沒讓她給我道歉呢，她居然讓你替我跟她道歉？”林綻顏一吐槽起來，就是火力全開的狀態，“果然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她不了解我。”江漓漓說，“認識你這麽多年，你懟了那麽多人，我隻替你跟子琛道過歉。”其他時候，她們當然是一致對外的。

  “好了，”林綻顏試圖轉移話題，“不說這個了，我已經……”

  “不行，我們再說一會兒。”江漓漓太了解林綻顏了，一下子拆了她的招，“那天中午，錢副總突然出現在餐廳，明明跟雅妍有關，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林綻顏笑著糾正江漓漓的說法，“我只是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江漓漓知道這是借口，“哼”了聲，“這次先算了。下次還有這樣的事情，你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林綻顏秒變成乖乖小白兔，點了點頭，接上剛才的話：“我已經聯系好一個演員朋友了，他一定不會掉鏈子！”

  說起這個……

  江漓漓看著林綻顏：“我剛才從雅妍那兒得到了一個消息——今天晚上，她要和錢副總一起參加一個小型晚宴。”

  小型晚宴……再怎麽小，十來個人總是有的。

  也就是說，今天晚上，錢副總要出現在很多人面前。

  林綻顏和江漓漓沉吟了片刻，最後幾乎是同時看向對方，眼裡綻放著同樣的光。

  “我們……”林綻顏笑著問，“是不是想到一起了？”

  江漓漓很確定，“我覺得是。”

  “那……就這麽辦？”

  江漓漓笑了笑，和林綻顏一拍即合。

  再接下來，兩個人走到步道盡頭，看了一會兒風景，又換了一條路往回走。

  太陽已經開始西斜了，暮色見縫插針地在山間彌漫，寒氣也從四面冒出來。

  江漓漓和林綻顏不由得攏緊了身上的大衣，加快步伐往回走。

  回到酒店，兩個人就分開了。

  她們各自有任務。

  林綻顏的任務，是去打聽錢副總今晚要參加的晚宴，都有哪些人。

  她們只是想給錢副總一個教訓，不想破壞別人的雅興。

  江漓漓原本是想直接問莊雅妍，但是林綻顏信不過莊雅妍，決定自己去打聽。

  至於怎麽打聽，她自然有方法。

  酒店的小型宴會廳就那麽幾個，大不了，她一個個打聽過去。

  剛進酒店，林綻顏就看見錢副總坐在咖啡廳。

  不知道莊雅妍是不是還沒有回來，錢副總的對面，坐著一個穿著商務西裝的男人。

  男人臉上掛著討好的微笑，從大衣的內袋裡摸出一個盒子遞給錢副總，錢副總打開一看，臉上幾乎笑開了花。

  那是一種……貪欲得到滿足的笑容。

  那個男人給錢副總的，是什麽東西？
  林綻顏掏出手機，打開錄像，還趁機抓拍了好幾張。

  末了，她直接把照片和視頻發給宋子琛。

  宋子琛幾乎是秒回了她一條消息：找個沒人的地方，我給你打個電話。

  宋子琛很少這麽直接又嚴肅，而這種時候，林綻顏一般不會跟他唱反調，很快就走遠了，直接給宋子琛打了個電話。

  宋子琛絲毫不拐彎抹角，問道：“視頻和照片，是你剛剛拍的？”

  “對啊。”林綻顏意識到她可能拍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那個人是誰？”

  “一個不應該私下跟錢副總接觸的人。”宋子琛說，“不要讓錢副總發現你，注意安全。”

  “會的，我和漓漓可是有人保駕護航的！”林綻顏當然不打算依賴莊雅妍，她只是想讓宋子琛放心。

  宋子琛也知道林綻顏沒有那麽傻，但還是叮囑道：“不要太相信別人。”尤其是……莊雅妍。

  “知道了！”林綻顏答應得十分瀟灑，末了突然反應過來不對，“我怎麽覺得，你什麽都知道啊？”

  終於反應過來了。

  宋子琛笑了笑，說：“我在嘉衍家。”

  “哦~”林綻顏恍然大悟道，“我和漓漓出來，原來是給了你們機會。”

  “別瞎說。”宋子琛的語氣裡，聽不到一絲一毫的訓斥，反而只有無限的縱容，“好好玩。”

  “嗯~”林綻顏薇薇拖長尾音，“我們一定會玩得很開心的。”

  宋子琛明白林綻顏的言外之意，臉上的笑意更深了，“我要去忙了。對了，照片和視頻不要刪除。”

  “我——”林綻顏問道，“是不是在無意間幹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特別了不起。”宋子琛說，“明天見。”

  林綻顏“嗯”了聲，掛了電話。

  她剛想回去，就看見錢副總和那個男人前後出了咖啡廳，忙忙躲到一棵樹後，在暗中觀察他們。

  這個時候，錢副總和男人的狀態已經變了，兩人一前一後走著，就好像不認識一樣。

  他們應該是在避嫌。

  居然真的有貓膩！
  等到他們走了，林綻顏才去打聽。

  她很快就問到，今晚在三樓的小宴會廳要舉辦一個小型的私人晚宴，並且拿到了名單。

  名單上，錢副總排在第一位，應該是重點人物。

  接下來的一串名字，沒有一個是她認識的。

  林綻顏想了一下，把名單發給宋子琛。

  “這些人我都認識。”宋子琛說，“你和漓漓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不用有太多顧慮。出了事，有我和嘉衍。”

  什麽叫男友力爆棚？
  這就是啊！

  林綻顏直接發了一個“愛你”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