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菜一湯端上來的時候，葉嘉衍收到周揚聲的信息。

  一張照片。

  還有幾條文字消息。

  他看完，抬眸冷幽幽的看著江漓漓，“你今天在律所，一整天都很開心？”

  “……”

  江漓漓的注意力都在剛剛端上來的美食上。

  S市人人向往的私房菜館，出品果然不一般，素菜看起來清爽可口，葷菜香味馥鬱，唯一的一道湯色澤清亮。

  這些菜，光是賣相都足以讓人食指大動！
  她沒怎麽把葉嘉衍的話聽進去，懶懶的說：“我不想跟你聊這個話題了……”

  她剛才說自己開心了一整天，葉嘉衍說是因為她傻乎乎的。

  他接下來要說的，肯定也不是什麽好話，乾脆不讓他說！

  她可不想還沒吃飯就被氣飽了！
  葉嘉衍沒有追問，又看了眼周揚聲的信息——

  那張照片，是上周五拍的。

  當時，他去咖啡館接江漓漓。

  江漓漓準備上車、回頭看咖啡館那一刻，被抓拍了照片。

  周揚聲說，今天早上，這張照片在恆信律所傳遍了，如今恆信內部風傳江漓漓被有錢人包養了。

  “你怎麽知道這件事？”葉嘉衍問周揚聲。

  “我一個同學也在恆信上班，我們剛才一起吃飯，聊到漂亮女孩，他跟我說他們律所今天早上差點炸開鍋了。我想到太太也在恆信，就打聽了一下怎麽回事。”

  “我沒想到，‘炸’了恆信的人是太太……”

  葉嘉衍眯了眯眼睛，沒有回復。

  “葉總，”周揚聲問，“你打算怎麽辦？”

  坦白講，葉嘉衍沒有任何打算。

  江漓漓這個樣子，明顯是不打算把事情告訴他。

  她要麽是不屑於向他求助，要麽是覺得自己有能力解決這件事。

  他不需要替她做打算，看他表演就好。

  江漓漓盛了兩碗湯，迫不及待嘗了一口，一瞬間，嘴裡、胃裡、心裡，全都滿足了。

  她的雙眸因為滿足而亮晶晶的，催促葉嘉衍，“這個湯超好喝，你快嘗嘗！”

  葉嘉衍拿起杓子，慢條斯理地喝了口湯。

  他很期待江漓漓接下來的表現。

  ……

  第二天。

  司機像往常一樣把江漓漓送到國金大廈附近，接著把葉嘉衍送到公司。

  周揚聲見葉嘉衍來了，跟著他進了辦公室，問道：“葉總，太太那件事情，需要處理一下嗎？”

  “不用。”葉嘉衍頓了頓，吩咐道，“今天下班後，再跟你同學打聽一下情況。記住，不要讓你同學知道我跟江漓漓的關系。”

  “……”

  周揚聲點點頭，表示他明白了。

  實際上，他也有不明白的地方。

  莊雅妍曾經告訴他，葉嘉衍不希望自己已婚的消息被泄露，他當時不懂，但也不敢問。

  上個周末，他特意觀察了一下葉嘉衍和江漓漓的相處模式，覺得莊雅妍可能誤會了葉嘉衍的意思，他們葉總和太太的感情沒那麽差。

  但是，葉嘉衍剛才說得很清楚，他不希望別人知道他和江漓漓的關系。

  呃，他們葉總的心，還真是太平洋的針啊……

  可憐的太太，今天一定很煎熬！

  實際上，今天對江漓漓而言，確實充滿了挑戰，但她並不覺得難熬。

  她已經做好心理建設，所以走進律所、面對那些異樣的目光時，她的內心並沒有掀起多大的波瀾。

  她好不容易可以接觸案子，不能被干擾，一定要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到工作上。

  “漓漓，”一個同事過來低聲說，“徐律師讓你去一趟他的辦公室。”

  江漓漓遲疑了一下，還是起身，去敲了敲徐律師辦公室的門。

  徐律師像是特意在等江漓漓，笑眯眯的說：“進來。”

  江漓漓進去後，離了徐律師的辦公桌足足一米遠，規規矩矩地和他打招呼：“徐律師。”

  “嘖嘖！”徐律師的目光放肆地在江漓漓臉上掃來掃去，“我還納悶你哪來的底氣跟我叫板呢，原來背後有大金主啊！哎，既然有有錢男人養著你，你還出來實習做什麽？”

  江漓漓從來沒有被這麽無禮地對待，因為氣憤，心臟像擂鼓一樣咚咚直跳。

  她咬著牙，極力保持著冷靜，“徐律師，如果沒有工作上的事情，我先出去了。”

  徐律師擺擺手，“去吧去吧，本來就沒有工作的事情要找你。”

  所以，只是為了羞辱她麽？

  江漓漓的雙手握成拳頭，直接去了茶水間。

  她需要平複一下情緒。

  金瑜注意到江漓漓神色不對，跟過來給江漓漓衝了一杯奶茶，順勢問：“徐律師叫你幹什麽？”

  江漓漓深吸了一口氣，把徐律師的話複述給金瑜。

  “人渣！”金瑜跺了跺腳，突然想到什麽，“漓漓，昨天那張照片，你說會不會……”

  “我原本也懷疑徐律師。”江漓漓回憶了一下，“但是，徐律師剛才的態度和語氣，更像這張照片給了他一個可以羞辱我的機會。再說，如果這張照片是他拍的，前天威脅我的時候，他就應該拿出來了。”

  “……難道不是徐律師嗎？”

  金瑜捧著杯子，陷入沉思。

  江漓漓拍拍金瑜的肩膀，“別想這個了，我們要替鍾女士找她丈夫轉移財產的證據，下午還要跟鍾女士見面，好多事情要忙呢。”

  金瑜看著江漓漓，突然笑了笑，“漓漓，我真佩服你。”

  “……”

  “發生了這麽多事情，你還不慌不亂，還能分清輕重緩急。”金瑜搖搖頭，“換做是我，我可能已經崩潰了。”

  江漓漓牽了牽唇角，沒說什麽，拉著金瑜回她們的辦公工位。

  這幾天發生了這麽多事，她的情緒當然也受到了影響。

  但是，理智告訴她，她應該先處理最重要的事情。

  對於一個律師來說，當事人的訴求和權益是最重要的，她要用盡畢生所學去幫當事人捍衛。

  至於那些流言和汙蔑，等到忙完鍾女士的案子，她會逐一收拾乾淨。

  下午兩點多，鍾女士來了，直接走到實習律師的辦公區域。

  江漓漓忙忙站起來，看了看時間，“鍾女士，您來這麽早？我……”她們原本約的是三點。

  “小江，”鍾女士凝視著江漓漓，打斷她的話，“你今年也是23歲，對吧？”

  “……是。”

  江漓漓心裡滋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昨天早上，鍾女士說過，他丈夫的出軌對象今年才23歲。

  “小江啊，你不要跟我這個案子了。”鍾女士搖搖頭，“我不想再看見你。”

  “鍾女士，您對我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江漓漓保持著冷靜，走到鍾女士跟前，“我們去會議室，任何事情，我都可以當面跟您解釋。”

  “有什麽好解釋的？”鍾女士譏諷地笑了笑，“年輕漂亮的女孩子跟有錢老男人的故事，太沒有新意了。只是，你們這些年輕漂亮、坐享其成的姑娘，有沒有想過我們這些把青春都用來陪那個男人奮鬥的女人？”

  “……”

  這是江漓漓聽過最可笑的話，也是她這輩子受過的最大的侮辱。

  但是，鍾女士並不知道真相，她沒有必要跟她爭吵。

  “鍾女士，我希望您聽我解釋。”

  “不用解釋！我告訴你，你再碰我這個案子，我就跟楊律師解約！”

  鍾女士撂下話，轉身朝會議室走去。

  江漓漓看著鍾女士的背影，指甲幾乎要嵌入掌心裡，但還是交代金瑜：“金瑜，你去安撫一下鍾女士。”不管怎麽樣，她要幫律所穩住客戶。

  “可是你……”金瑜明顯放心不下江漓漓。

  “我沒事，你去吧。”江漓漓強裝鎮定，“還有，不要替我解釋，免得刺激到鍾女士。”

  金瑜走後，整個實習律師辦公區域安靜了半分鍾，而後像往常一樣響起敲打鍵盤、點擊鼠標的聲音。

  沒有人過來安慰江漓漓。

  江漓漓拿起水杯，又去了一趟茶水間，喝了大半杯水。

  她好不容易調整好狀態，回到辦公區域，就看見徐律師。

  “小江啊，”徐律師皮笑肉不笑，“楊律師剛才說，讓你先下班。沒辦法，當事人不想看見你，我們要考慮當事人的感受。”

  一個律師，最大的榮幸是被當事人信任。

  江漓漓無論如何想不到，她會被當事人唾棄。

  這無異於從根本上否定了她。

  回到家，她只是跟張姨說今天提前下班了，然後就躲回房間。

  她一邊告訴自己沒什麽大不了，一邊拚命忍著，到底還是沒忍住，眼淚簌簌而下。

  她需要跟誰聊一聊，但那個人不能是她爸爸媽媽，也不能是張姨。

  如果他們知道她才上班沒幾天就遇到這種事，今後免不了要一直擔心她。

  想來想去，她撥通了林綻顏的電話。

  “小漓漓，你怎麽有時間給我打電話啊？”

  林綻顏本來是想好好調侃調侃江漓漓的，接下來卻聽見江漓漓壓抑的哭聲。

  她愣了一下，從沙發上跳起來，“漓漓，你怎麽了？你在哪裡，我去找你！”

  “顏顏……”

  江漓漓哽咽著，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全都告訴林綻顏。

  林綻顏聽完，怒氣值瞬間滿格，氣勢洶洶地說：“那個徐律師叫什麽？我現在就去律所把他的腦袋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