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歇斯底裡到風平浪靜，林景澤前後只花了五分鍾時間。

  林綻顏早已習慣了，拉著母親回房間。

  家裡的家具都是上一任業主留下的，房間裡的也是，已經十分陳舊了。

  這些陳舊的家具，是林綻顏最終買下這裡的原因之一——雖然舊，但都還能用，可以省下一大筆錢。

  林媽媽因為生病，沒辦法外出工作，把家裡收拾得一塵不染，陳舊的家具也被她打理出了複古感。

  從現代化的別墅搬到這種地方，林綻顏一度擔心母親無法適應，母親卻反過來安慰她說：沒有關系，物品最終會反映出主人的靈魂。

  母親擁有聖潔、安靜的靈魂。

  所以，林綻顏暗暗發誓，要讓母親搬回以前的大別墅去。

  “顏顏，不能再給你哥哥錢了。”林媽媽叮囑道，“他必須要學會自力更生。”

  “嗯。”林綻顏示意母親放心，“媽媽，我會幫哥哥的，他不會一直這樣的。”

  “媽媽對不起你。”林媽媽摸了摸女兒的臉，“這幾年，你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委屈了。”

  “我沒事。”林綻顏握住母親的手，“媽媽，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林媽媽很期待地看著女兒，不敢說話。

  “我跟新公司簽約了，是個很大的公司，我會有很多工作，會賺到很多錢。”林綻顏信誓旦旦地說，“媽媽，我們會好起來的。”

  林媽媽點點頭，眼淚像斷線的珠簾一樣簌簌而下。

  這的確是個好消息，看到女兒這麽積極陽光，她也很高興。

  可是，越是這樣，她就越清楚地意識到，她有多虧欠自己唯一的女兒。

  丈夫去世的時候，把她和女兒托給他們的兒子。

  到頭來，撐起這個家的卻是女兒，丈夫寄予厚望的兒子，成了這個家的蛀蟲，不斷啃咬這個家搖搖欲墜的根基……

  “顏顏，”林媽媽叮囑道，“如果事業發展順利，以後不要回來了，不要讓別人知道你有一個這樣的哥哥。對了，你不是要坐今晚的飛機去錄節目嗎？早點回去準備吧。”

  “媽，你怎麽知道？”林綻顏詫異地看著母親。

  “你之前跟我提過，我都記得呢。”

  林綻顏隻覺得心裡熱乎乎的——

  她都忘了什麽時候跟母親提過自己的行程，很有可能只是隨口一提，母親卻記了下來。

  她拿過母親的手機，存入一個號碼，說：“這是我經紀人的電話，等公司給我派了助理，我再把助理的電話也給您。以後找不到我的時候，就找她們。”

  “好。”林媽媽點點頭，表示記住了。

  林綻顏離開家的時候，給江漓漓發了條消息，說她已經和宋氏傳媒簽約了，晚上的飛機飛去錄製《奔跑挑戰》的最後一期節目。

  她不放心雪落，又拜托江漓漓幫忙留意一下。

  一直到她出發去機場，江漓漓都沒有回復。

  一件突如其來的事情，打亂了唐遇整個團隊的工作節奏。

  江漓漓忙完手頭的事情，發現整個律所陷入了一種箭在弦上的緊張的氣氛。

  每個人都很慌、很亂，但又不得不強裝鎮定，假裝律所和往常一樣正在有條不紊地運轉。

  江漓漓看過唐遇今天的工作安排，下午他應該在外面。

  他也的確出去了，但又匆匆忙忙回來了。

  江漓漓叫住一個同事，問：“發生了什麽？”

  “聽說有一個超級大客戶臨時要過來。”同事說，“唐律在準備接待這個客戶。”

  唐遇的敬業毋庸置疑，但他喜歡有條有理，所有客戶都要通過Henna預約時間。

  這種沒有預約、突然來訪的客戶，通常是見不到唐遇的，不管對方經濟實力有多強，社會地位有多高。

  因為唐遇對客戶只有一個要求：尊重他的專業以及時間。

  這個突然來訪的客戶，就這麽打破了唐遇的規則。關鍵是，唐遇竟然妥協了……

  江漓漓越想越好奇，“這個客戶什麽來頭？”

  同事聳聳肩，說：“來頭肯定很大，這是全世界第一個不用預約就可以見到唐律的人！”

  江漓漓托著下巴，尋思道：“這個人的來頭……得大到什麽地步啊？”

  同事放飛想象力，最終搖搖頭，“無法想象。”頓了頓，又說，“我們就別管那麽多了，反正肯定沒我們什麽事！”

  同事跟江漓漓一樣，都是剛加入唐遇團隊的，算是食物鏈最底層的兩個生物。

  這麽重要的大客戶，輪不到他們接待，更輪不到他們參與客戶的委托。

  江漓漓給了同事一個深有同感的眼神，埋頭繼續處理手頭的工作。

  唐遇的辦公室外，就是團隊律師辦公的地方。

  江漓漓從座位上抬起頭，可以看見唐遇辦公室內的狀況。

  沈羨寧和Henna，還有團隊的幾名核心律師都在唐遇的辦公室，每個人臉上都是嚴陣以待的表情。

  看得出來，他們決心要拿下這個客戶。

  到底是何方神聖，能讓唐遇和團隊核心成員緊張成這樣？

  江漓漓正想著，突然有人敲了敲她的桌角，她抬頭一看，是剛才還在唐遇辦公室的沈羨寧。

  “漓漓，你過了美國律考對不對？”沈羨寧一臉嚴肅的問。

  江漓漓點點頭，“是啊。”

  “太棒了！”沈羨寧打了個響指，“唐律找你，走吧。”

  幾分鍾前，另一名同事才跟江漓漓說過，那個大有來頭的客戶跟他們這些小蝦米沒什麽關系。

  同事話音才剛落地呢，她這就和大客戶扯上關系了？

  然而，更不真實的事情還在後面——

  進了唐遇的辦公室後，唐遇說，他們即將要接待的客戶委托給他們的，是一個涉外的案子，需要熟悉美國商業法的律師，她雖然沒有經驗，但她是在美國讀的法律，而且過了美國律考，對美國的法律體系有一定的了解，希望她待會兒跟他一起去見客戶。

  江漓漓有往涉外律師的方向發展的打算，沒想到這麽快就有機會嘗試，這讓她覺得自己有點太幸運了。

  “唐律，這個客戶是誰啊？”江漓漓忍不住好奇問。

  唐遇正要說，沈羨寧突然蹦過來，說：“客戶還有十五分鍾就到了。漓漓，你快去準備一下。”

  “……”江漓漓覺得沈羨寧在故弄玄虛。

  “好啦，告訴你——客戶是一個超級大大大人物，大到會嚇到你的那種。”沈羨寧神秘兮兮的說，“見到客戶的時候，你要淡定，要讓我們看到你的定力，我們才能放心地讓你參與這個案子！”

  “時間差不多了，”唐遇接上沈羨寧的話，“都去準備一下。”

  “……”

  江漓漓沒時間再追問了，拿著化妝包去了洗手間，細致地補了妝和口紅，又仔細地整理了一下髮型和著裝，末了準備去律所門口等大客戶。

  路過助理律師辦公室的時候，她看見負責管理的權律師。

  權律師就像打了雞血，在助理辦公室動員，“都忙起來！腰背挺直，看起來一定要是鬥志昂揚的樣子，要給客戶一種我們盛唐全都是精英律師的感覺！”

  “權律師……”一名實習律師弱弱地提醒道，“客戶不太可能來這兒吧……”

  “客戶不來，但你們營造出來的氣氛，客戶可以感覺得到！”權律師恨不得把自己多余的雞血灑向整個辦公室，“各位，按我說的做，持續到客戶離開！來來來，動起來！”

  江漓漓走過去，悄聲問：“權律師，你一直說客戶客戶，怎麽不說客戶的名字啊？”

  “喔，我怕他們知道客戶是誰之後太激動，反而失態了！”權律師推了江漓漓一把，“唐律不是把你拉進團隊了嗎，快去快去。”

  江漓漓走後，助理辦公室開始響起一些竊竊私語：
  “我說漓漓是我們所最幸運的實習律師，你們沒意見吧？”

  “當然沒意見。”另一個人補充道，“她還是我們律所長得最好看的實習律師呢。”

  言下之意，江漓漓的機會，一部分是靠外貌換取的。

  助理辦公室響起一陣意味不明的笑聲，但大家都懂得適可而止，沒有繼續討論下去。

  加入唐遇的團隊，是盛唐每一個律師的夢想。

  江漓漓是圓夢速度最快的一個，加入團隊後也一直在實打實地接觸案子，做的工作沒有一樣是沒有意義的。

  哪怕聽不到這些議論，江漓漓也有心理準備。

  她能做的，就是證明自己具備加入唐遇團隊的實力。

  她一到律所門口，立刻被沈羨寧拖過去，說：“客戶已經到樓下了！”

  江漓漓忙忙最後一次整理了一下著裝，站在沈羨寧身邊，他們都在唐遇的右手邊，唐遇的左手邊是團隊的兩個核心律師。

  電梯的樓層顯示屏從“1”變成“2”，數字不斷變大……

  沈羨寧拽了拽江漓漓的衣服，“來了來了！”

  “……”

  江漓漓哭笑不得，心裡卻覺得不對——

  沈羨寧畢業於國內老牌政法大學，在盛唐工作兩年後，就被唐遇點名要走了，應該跟著唐遇見過不少大人物、大世面。

  這位客戶究竟有多不簡單，才能讓沈羨寧激動成這樣？

  江漓漓正琢磨著，電梯就停下來，門緩緩向兩邊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