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雪落沒有推開季慎之。

  她是醫生，一個人的身體出現了病征，她本應該在第一時間察覺。

  都怪季慎之剛才表現得太生猛，她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熾熱”不是因為熱情，而是因為體溫。

  直到他擁她入懷，直到他的呼吸熨帖到她脖頸間薄弱的皮膚上，她才驚覺，他整個人、連同呼吸都是滾燙的。

  難怪徐雯雯可以爬上他的床——他的一半意識都已經燒沒了。

  話說回來，如果他燒得更嚴重一點，徐雯雯是不是就有機會霸王硬上弓了？

  哦，不會的。

  按照季慎之對徐雯雯的態度，就算他的體溫突破四十攝氏度，他也不會給徐雯雯機會。

  就算他弱到連徐雯雯都無法反抗了，她大概率……不會視若無睹。

  所以，徐雯雯的行動，還沒開始就注定了失敗……

  蘇雪落的想法是滾燙的，聲音卻是冰冷的，說：“季慎之，不要把感冒病毒傳染給我。”

  季慎之吻得正投入，蘇雪落的話就像一桶冰水澆到了火焰上，“哧”的一聲消滅了一切。

  他松開蘇雪落，一臉鬱悶地看著她：“……果然是當醫生的人，拒絕人的方式都這麽別具一格。”

  蘇雪落目光冷冷的打量著他，“你什麽時候開始病的？”

  “昨天。”季慎之勾起唇角，若有所指地說，“你是醫生，面對病人，你不打算做點什麽？”

  “我是很厲害的醫生呢！你想讓我對你做點什麽，光是發燒怎麽行？”蘇雪落一臉認真地強調，“要得疑難雜症啊！疑難雜症懂不懂？”

  “……”季慎之想說：蘇雪落和林綻顏那個死丫頭，果然是一家人啊！
  “不過，你這樣的，門診的護士美眉會對你很有興趣。”蘇雪落問，“怎麽樣，要我送你去醫院嗎？”

  “有一個很厲害的醫生在這裡，我還去什麽醫院？”季慎之坐到沙發上，雙手環胸，一派冷傲地說，“不去！”

  從蘇雪落的角度看過去，可以看見他的側面。

  跟正面一樣，他的側面也完美得令人陶醉。

  一雙傲人的長腿；從腰部到頸部的線條，幾乎是筆直的；再往上看，就是他深邃性感的面部輪廓，像映在窗紙上的剪影一樣迷人。

  就連他不經意間露出來的乾淨修長的手指，都讓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蘇雪落還記得鄰居家一個姐姐對季慎之的評價：他是一個讓人看了就想睡的男人。

  的確，他散發出來的男性荷爾蒙，是男性力量的完美代名詞。

  難怪徐雯雯對他死心塌地。

  她也曾經對他死心塌地，任由他擺布，最後……

  她的結局完美地說明了：這樣的男人是毒蛇，一般的女人輕易碰不得。

  “你愛去不去！”

  蘇雪落一副不打算管季慎之的表情，說著就要往外走。

  “按照我對徐雯雯的了解，她一定在樓下等你。”季慎之嚇唬蘇雪落，“你覺得你下去，能躲得開她？”

  “我為什麽要躲著她？”蘇雪落把鑰匙放到玄關的台面上，“你的鑰匙在這裡，我走了。”

  季慎之沒再說什麽，攥住蘇雪落的手，無情地請求她不要走。

  蘇雪落心裡很清楚，如果不走，她完全說不準今晚會發生什麽……

  “幫我做一件事。”季慎之說，“做完了我就讓你走。”

  蘇雪落總覺得不是什麽正經事，推了季慎之一把，著力點正好在放在了他的左肩膀上。

  “嗯！”

  季慎之悶哼了一聲，竟然松開蘇雪落後退了兩步。

  不用仔細聽，也可以辨別出他的聲音充滿了痛苦。

  蘇雪落忍不住看了看自己的手——

  嗯？是她變強大了，還是季慎之變脆弱了？

  不管怎麽看，都是後者的概率更大一點。

  “季慎之，”蘇雪落的表情嚴肅起來，“你的肩膀怎麽了？”

  其實，仔細想想，季慎之燒成這樣也不對勁。

  這個家夥的身體結實得很。他們一起淋過一場大雨，她病了好幾天才好，他卻始終生龍活虎，好像雨全都下在了她一個人身上。

  他正值最好的年紀，身體應該更好了才對，不可能病成這樣。

  看他捂著肩膀，蘇雪落意識到什麽，上去要扒他的衣服。

  “幹什麽？”季慎之一邊後退一邊閃躲。

  “你不是希望醫生對你做什麽嗎？”蘇雪落拿出醫生的專業氣勢，“要麽站好，要麽給我一把剪刀。”

  季慎之疑惑，“剪刀？”

  “在急診，我們一般都是直接把患者的衣服剪開。”

  很平常的一句話，很常規的一個舉動，卻被蘇雪落描述出了危險的味道。

  季慎之愣了一下，衣服就被蘇雪扒了下來，露出左肩上的刀傷。

  傷口不淺，口子也很大，沒有縫合處理，這樣傷口就變得難愈合易感染，嚴重了還有生命危險。

  “季慎之，你不要命了？”蘇雪落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這樣都不去看醫生？”

  “我不想去。”季慎之說，“去了一定會被問東問西，回答不上來警察就會來。”

  “你找個小診所，多給點錢處理一下傷口也可以啊。”蘇雪落沒好氣地說，“你是不要命了吧！”

  “不是。”季慎之看著蘇雪落，眸底突然漾開一抹笑意，“我知道你不會不管我。”

  蘇雪落明白了，季慎之是在等她來。

  她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麽，“季慎之，你這個瘋子！”

  “哎……”季慎之癱在沙發上，“蘇醫生，我好像燒得越來越嚴重了，不信你摸摸……”

  蘇雪落折回去，摸了摸季慎之的額頭。

  他不是開玩笑的，他的確燒得更嚴重了。

  “蘇醫生，”季慎之的目光疲倦而又明亮，“你不會見死不救吧？”

  “不會。”蘇雪落起身，“我只會見你不救。”說完轉身離開了季慎之家。

  這一次，季慎之沒有去追她。

  很快地，關門聲響起來，季慎之笑了笑，閉上眼睛。

  他從昨天燒到現在，一直沒吃什麽東西，剛才又消耗了不少體力，這樣一安靜下來，無邊的疲倦立刻席卷了他。

  他的意識漸漸開始變得模糊。

  不知道過了多久，朦朦朧朧中，他好像聽見了開門的聲音，接著是鑰匙放到玄關上的聲音。

  再然後，有人接近他，那個人身上有他熟悉的氣息。

  他睜開眼睛，看見蘇雪落蹲在沙發前，茶幾上放了一個很大的藥袋。

  “我先幫你處理傷口。”蘇雪落說，“會有點痛，忍著，不準叫。”

  沒錯，蘇雪落沒有走。

  她剛才是拿了鑰匙，去買藥了。

  季慎之知道她不會就這樣棄他於不顧，知道她一定會回來，所以沒有去追她。

  他賭對了，看見蘇雪落的時候，唇角勉強揚起一抹笑，任由蘇雪落脫了他的衣服。

  蘇雪落對他的身體並不陌生，但時隔八年，再一次看見他，她的雙頰還是忍不住熱起來。

  八年前，他就有肌肉。

  這麽多年過去，跟他同齡的人，有些人已經不複當年的青春乾淨，有了啤酒肚，有的人的臉部輪廓一天比一天模糊……

  他的身材卻是，越來越性感了。

  他的腹肌、胸肌，俱都鍛煉得恰到好處，迸發出一股男性力量，是最好的安全感來源，但同時也讓人感到不安——他的胸口、腹部，肋骨的位置，分布著大小不一的傷疤。

  傷疤已經愈合了，但顏色的深淺程度不一，說明不是同一時期受的傷。

  八年前，他身上是沒有這些疤的。

  這幾年，他經歷了什麽？
  “你在看什麽？”

  季慎之的聲音雖然無力，但很明顯，他知道蘇雪落的目光放到了哪裡。

  蘇雪落沒有回答，給他的傷口消毒。

  這個過程勢必很痛，但是，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看他身上那些愈合的舊傷疤，蘇雪落明白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疼痛。

  她猶豫了一下，雖然明知沒有必要，但還是放輕了手上的動作。

  消完毒，下一步就是縫合。

  為了轉移季慎之的注意力，蘇雪落問他：“你怎麽會受傷。”

  “說了你會心疼我嗎？”

  季慎之睜開眼睛看著蘇雪落，眼裡竟然有一抹孩子一般的光芒，光芒裡閃爍著期待。

  “不會。”蘇雪落盯著季慎之的傷口，仔細地縫合，聲音冷冷的說，“季慎之，你身上的每一個傷口，都讓我對你很失望。”

  “……”季慎之沒有說話，目光暗了一下。

  蘇雪落沒有注意到季慎之的目光變化，自顧自地往下說：“跟我分手的時候，你對我說的那些話，讓我以為你有多大的野心呢。我以為我回來的時候，你怎麽也是個小領導了。可是，你看看你，都跟些什麽人混在一起？你為什麽會墮落成這個樣子？”

  “……”

  “……”

  沉默持續了許久，蘇雪落以為季慎之在醞釀什麽，卻只是聽見他說：“雪落，對不起。”

  蘇雪落剪了線，“我要聽的不是對不起。”

  “我現在只能跟你說對不起。”季慎之又說了那句話，“雪落，再等等我。”頓了頓，他又加了一句，“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