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初將注意力轉回到江序身上。

  雖說她與江序一向是言語上互懟，可今兒的事，還是必須要感謝他的。

  “江夫子，這次實在是太感謝你了，此恩情我一定銘記在心，日後有什麽需要我的，但說無妨，我定會不遺余力。”

  葉雲初露出真誠的笑容。

  江序表面平靜，點了點頭，接受了她的謝意。

  他面上還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樣子，可嘴角隱隱上揚的弧度卻是泄露出他內心的高興。

  此事暫且告一段落了。

  葉雲初便與江序閑聊起來。

  這是她頭一回平心靜氣與江序聊天，氛圍是難得的平和。

  她似是有些不適應，東一句西一句，而江序則在一邊不發一言，很是認真的聆聽著。

  葉雲初竭力在腦中搜索著話題，忽然想到了一點。

  “江夫子，我一直很想問你，為何你要扶持三皇子為皇帝？”

  這是葉雲初經了兩世，最為困惑的一點。

  三皇子資質平庸，並無多大建樹。

  論才智，他不敵太子。

  論武力，他不敵二皇子。

  而二皇子與太子相比，二人謀略相當，二皇子多了幾分仁心。

  如若依著她的想法，倒是二皇子更適合皇位。

  她想得入神，不自覺便將自己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二皇子英勇善戰，且才智謀略過人，又仁心宅厚，我倒是覺得他比太子更為適合帝位，三皇子更是不能比。”

  剛剛還一臉柔和的江序，驀地臉色就冷了下來。

  他語氣十分生硬：“受了驚就好好調息，你向來聰明，不用我提醒，自是知道什麽事該問什麽事不該問。”

  得，又變成那個陰晴不定的冷面閻王了。

  他一貫性子如此，葉雲初是清楚的。

  不過對於他突如其來的翻臉，葉雲初心中還是有些不爽。

  她癟了癟嘴，側著身子向了另一邊，不再開口。

  二人就保持著詭異的沉默，持續了一刻鍾。

  葉雲初終是無法忍受背後男子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轉過身去，尋了個借口：

  “江夫子，昨夜受了驚，我有些累了，還請你出去吧，讓我獨自休息一會兒。”

  說罷，她就合上了雙眼，似是非常疲倦的模樣。

  見江序久久未動，葉雲初直接喚來了孤煙：

  “孤煙，好生將江夫子請出去。”

  孤煙作勢請江序離開。

  他腳步未動，注視著床上的女子，眸中似是有風暴聚集。

  最終輕籲一口氣，眼裡又恢復了一片清明，冷著臉走了出去。

  清遠伯府。

  自從今早隨著人群送公主前去和親，回來後葉仙蕙便是一臉的陰測測。

  待得回了房間，她終於放下了在外的偽裝，將心中的情緒全發泄了出來。

  地上滿是凌亂不堪，各種瓷器及茶盞的碎片遍地都是。

  而在這些碎片上，卻跪著一個丫鬟。

  丫鬟梳著雙魚髻，配上水靈靈的大眼睛，倒顯出幾分可愛。

  不過那張臉上卻滿是痛苦與淚痕，時不時發出小小的嗚咽聲。

  “哭什麽哭！”葉仙蕙一臉的不耐煩，直接一個耳光扇了過去：“看你這模樣，似是對我很不滿，難道我責罵錯了嗎？在我的院裡，打扮的花枝招展，是要勾引誰呢！”

  丫鬟捂著紅成一片的小臉，更是委屈，想放聲大哭可又怕引來更多的責罰，硬生生止住了哭聲。

  大小姐著實是冤枉她了。

  她素來性子外向，雖身為下人卻從不叫苦叫累，樂觀上進，熱愛生活。今日見院子裡的迎春花開得正盛，便摘了一朵別在了發髻上，如此小小的變化，便能讓她開心上一整天。

  她在進去送茶水時，見著一地的狼藉，便知道大小姐心情不好，正當她準備退出來時，只聽得大小姐怒罵一聲，然後竄出來幾個嬤嬤，生生將她逼著跪倒在那碎片上。

  她才知道，她頭上的那朵花正是觸了大小姐的霉頭。

  大小姐這是在拿她出氣呢，而她為一卑微的下人，只能苦苦承受著。

  地上已是血跡斑斑，丫鬟的膝蓋處的衣裳已被浸濕，而因著疼痛，她的臉上也是汗涔涔一片。

  葉仙蕙就像沒看見一樣，投去一個不屑的表情，嘴上不饒人道：
  “裝出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給誰看？還以為這與碧雲院一樣嗎？”葉仙蕙越說越覺得氣憤：“賤胚子就是賤胚子！與你以前的主子一樣令人惡心！”

  這丫鬟是從碧雲院調來這裡的。

  葉仙蕙早就看她不慣了。

  本以為她與楚雲清使得偷梁換柱計謀能夠成功，可今日前去送親時，並未發現葉雲初的身影，轎中仍是公主。

  她們的計劃失敗了。

  葉雲初還會在南朝作威作福。

  葉仙蕙腦子裡冒出來的第一個想法便是這，她本飛揚的心情瞬時就跌到了谷底。

  手中的錦帕被她捏得不成樣子，看著逐漸遠去的車輦，她深知，日後再想除去葉雲初怕是難上加難了。

  帶著一肚子氣，她回到了院中。

  前來送水的便是這小丫鬟，偏生她像是與自己作對一般，在髻上插了一朵鮮豔無比的花，似是在替她的舊主子嘲笑自己的無能。

  登時她的火就上來了。

  她也不想繼續裝什麽溫柔賢淑了。

  只有看著那丫鬟膝蓋不停流出來的血跡，她才會有一種異樣的舒緩感。

  葉仙蕙不自覺浮上笑容。

  殘忍又怪異。

  屋內的一切，全被門外隱蔽處的一雙眼看著。

  葉峻眉頭緊鎖，捂著嘴，很是驚愕的看著房內的情形。

  他今兒個路過葉仙蕙的院子，卻不見院中有任何下人，不免好奇便走了進來。

  這院中的氛圍，甚是凝重，他隱約聽見有下人在議論，原是葉仙蕙今天心情極差，下人們害怕便紛紛躲起來了。

  下人們對葉仙蕙向來是誇讚不已，怎會有此反應？

  他實在是想探個究竟，乾脆一路輕車熟路來到葉仙蕙的房前，隨後便見到了這一幕。

  小丫鬟所遭受的一切，他即便是遠遠看著，也都覺得很是難忍。

  沒想到一向以溫婉示人的葉仙蕙，私下裡卻是如此心狠手辣。

  他也算是理解了下人們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