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初微微挑眉,仍恭敬回答:“夫子,因弟子昨夜未睡好,今日課堂上有些失神,是弟子的錯,還望夫子莫責怪。”
謝臨似信非信,但還是示意她坐下:“先坐下吧,認真聽課,課間休息時分來內間一趟。”
葉雲初愣住。
她這是被夫子叫談話了嗎?
都怪江序,擾得自己心緒不寧。
接下來的課,她雖表現出專注模樣,但卻是什麽都沒聽進去。
課間休息,內間。
謝臨看著面前的女子此刻還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壓根沒將自己放在眼裡,心下不免有些情緒。
他尋了個話題:“葉雲初,今日尋你來沒別的,只是本夫子近日有些困惑,又聽聞你見地比男子都要卓越,便想著與你探討探討。”
葉雲初覺著有些不可置信。
不知為何,她總感覺這個謝夫子不懷好心。
她謙遜地搖了搖頭:“夫子謬讚,傳聞皆不可信,不過夫子有何想要與我說的,還請但說無妨。”
謝臨搖著手中的折扇,悠悠開口:“我南朝朝廷局勢一向明朗,不過近年來皇上身子越發不好,儲君之事不得不被搬上台面……”
葉雲初不由得嚴肅起來。
謝夫子想要與自己探討什麽?
一介師者,更應懂得私下議論立儲之事有多嚴重,若是傳出去可能還會招來殺身之禍。
可謝臨絲毫不覺自己的話有何不妥,仍在說道:
“雖說南朝已立太子,但我倒覺得太子並非明智之選,他太過冷情,且情緒莫辨,雖有治世謀略但缺了點仁善之心,擔當新帝恐是不妥,三皇子倒是不錯,深知中庸之道且為人和善,文韜武略皆在前列。”
謝臨的語氣平常的像是與葉雲初品論茶藝一般,可說出的話卻是驚世駭俗。
他將話題一轉:“葉雲初,不知你對此有何見解?”
原來在這等著她呢。
葉雲初本覺得,這新來的夫子真是極蠢,似是賣弄一樣在自己面前展現學識。
還挑了如此禁忌的話題,廣文堂內只要有一人聽見並傳了出去,那他因這段話被誅九族都不誇張。
可現在她改變想法了,許是這謝夫子想要陷害於她,故意向她丟出這個話題。
先是將她好生誇獎,而後假意說自己遇見難題要求一起探討。
若她是那急於證明自己的人,應是會順著謝臨的話往下說,主動跳進為她準備好的陷阱。
到時候他再將自己從裡摘出,並將此事大肆宣揚,怕是整個清遠伯府都會逃不了乾系。
可惜了,她葉雲初從不是在乎名利之人。
葉雲初低下頭,面上全是難為情:“謝夫子真是抬舉我了,弟子平日裡只會照搬些前人的詩句,就連一些見地,也是借鑒前人,並未有傳聞中那麽厲害。再說了弟子本就為一女子,哪懂些這些朝廷大事。”
這明顯是推脫之詞,謝臨嗤笑一聲。
在他正要開口時,上課鈴聲響了。
葉雲初如獲大赦,忙作揖退下。
“謝夫子,若是無事我先回座位了!”
經此一事,葉雲初對謝臨抱著極高的警惕性。
她想著,若是下次謝臨再與自己單獨談話,就將唐笑帶在身邊。
有人在一旁,看他是不是還敢口出妄言。
還有若是江序回來了,她定要將此事報上去,這個謝臨可不能留在廣文堂。
葉雲初對謝臨是一副避讓不及的態度,可有些人就不一樣了。
若是提起新來的謝夫子最喜歡的弟子,廣文堂中人人皆會道一聲蕭靜。
這些時日裡,蕭靜仿若變了一個人,好學上進,時不時拿著問題去夫子那詢問。
一來二去,蕭靜與謝臨兩人關系進展飛快,沒過幾日就已十分熟絡了。
這日。
葉雲初照例來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不一會兒她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凳子上不知是有水還是何物,葉雲初隻覺得自己下裙黏噠噠,似是被沾濕了一樣。
她站起身讓身邊的唐笑幫自己看看。
唐笑羞紅著一張臉,忙將她按了下去。
“雲兒,你你你……你是不是來了葵水,裙子上全是一片紅啊……”
“你現在還是坐著吧,今日別再亂動了,讓你家丫鬟回去給你尋身乾淨衣服,我們待無人時去休息室給換了。”
葵水?
葉雲初記得自己前不久剛剛結束,而且自己每月的日子準得很,從不會錯。
況且她也不會粗枝大條到連這個都忘記。
葉雲初側低下頭,摸了摸凳子之上,還有一些殘余的痕跡蹭到她的手上。
她不顧唐笑阻攔,拿至鼻前聞了聞。
這氣味並不血腥。
倒有點顏料的味道。
下一秒,許如像發現新大陸一般驚訝的語調響起:“葉雲初,你這是怎麽了?這後面怎麽一片血色?”
說完她捂著嘴,像是懂了些什麽,難為情的低笑起來。
她這一聲叫喊,將廣文堂內眾人目光全吸引了過來。
其中不乏一些男弟子。
葉雲初看了眼身後忍笑的蕭靜幾人,心下了然。
有人在替葉雲初抱不平,有人則出言諷刺,場面一時很混亂。
葉雲初看向主座的謝臨,他像是置身事外毫無反應。
聯想到這些日子來廣文堂的傳聞,葉雲初知道謝臨應是和蕭靜站在一邊的。
這時蕭靜站起來向謝臨說道:“夫子,作為女子應時刻注意自己儀容姿態,這條準則我們剛進廣文堂便學習過,可葉雲初……”
她沒忍住低笑出聲:“葉雲初她卻未做到此點,還因自己之過引得學堂內議論紛紛,毫無學習氛圍,謝夫子你說這該罰不該罰?”
謝臨這幾日聽說了不少關於葉雲初的事,再加上自己心中本就存著偏見,便順勢而說:
“葉雲初此舉,著實不妥,該罰,但念在女子之身,此事也無法掌控,就罰她……”
話還未說完,便被葉雲初打斷。
只見她絲毫不顧裙子的窘狀,慢慢走上前。
“謝夫子,此乃女子私事,我自記得比誰都清楚,且不說我今日是否被構陷,就我如此小事就該罰……”
最後幾句話她卻是用著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一字一句:
“那我倒想問問夫子,古書可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