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放在此時,他的心裡湧上的,只有滿滿的自責,隱隱還帶著點擔憂。
這個孩子來的時機並不恰當。
那場大火,已經嚴重傷及到了葉雲初身子的根基,此刻的她,再也經受不住一丁點的打擊,可女子保胎及生子,本就是在鬼門關來回轉悠的一樁大事,如果稍有不慎,那……
江序不忍再想下去,他心中唯一堅定的是,如若要在葉雲初與這孩子之間有個抉擇,他萬不能失去葉雲初。
葉雲初懷孕的消息傳得飛快,安淺身在院中,從下人的口中也得知了。
而季向空的那些話,她更是一字不漏的全知曉了。
當即,安淺放下手中的事情,直愣愣跑到了書房外,她打聽過,江序正在書房處理公務。
“麻煩幫我通傳一下,就說安淺前來認錯。”
門口守著的下屬得了話,進去與江序稟報。
片刻,他出來了,對著安淺搖了搖頭。
“這位小哥,能不能再幫我進去說一聲,安淺確有重要的事尋大人,辛苦你了!”安淺不死心繼續求著。
下屬面上堅定,並未有所動作:“大人剛剛說了,他有要事在身,誰也不見,還請安夫人先回去吧,有什麽事日後再說不遲。”
安淺自知沒有轉圜的余地,隻得轉身離開。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院子裡的。
其實這一趟去尋江序,並無別的想法,只是想誠懇地,真誠地認個錯。
葉雲初的身體變成了現在的這副情況,她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作為江序的妾室,在得了江序的吩咐後,卻沒能做到照顧好葉雲初,這為其一;
而葉雲初平日裡待她,毫無欺凌,有的只是拿她當做姐妹,事事護著,可她倒好,在火場時拖累葉雲初不說,之後還經常暗地裡因為江序對其的照顧而痛苦。
就連在得知葉雲初懷孕的消息後,她第一反應竟是想著日後江序是不是會更愛葉雲初了,季向空的那些話,還是丫鬟憐惜葉雲初而道出口的。
這麽看來,她的格局實在是太小了……
安淺回了院中,一直是鬱鬱寡歡的模樣,又聽聞葉雲初到現在還未醒,擔心得緊便去了雲亭院。
床邊圍著大圈的丫鬟,孤煙也在其中,見她來了便讓出了個位置來。
“聽聞姐姐去了墓園,情況究竟如何你同我說說。”
安淺將房中的人全數清走,隻留她與孤煙二人,而後聽著孤煙敘述起來。
到了末尾,她由最初的淡然變為眉心緊蹙。
“那個沈蕙,還有蕭臨等人,與姐姐之間到底有多大過節?怎地姐姐對他們恨意如此之深?”
即便他們已經亡故,但提及這幾人來,孤煙仍是氣不打一處來,飛快地將這幾人之前乾過的事說了一遍。
安淺耳邊聽著孤煙的話,定格在葉雲初身上的目光,更顯得幾分柔和來。
她對葉雲初的了解,大多來源於父皇及身邊的丫鬟口,隻知這是一位極具聰慧且能乾的女子,現下看來,其背後倒也有著很多不為人知的苦楚。
“夫人以前從未如此過,只是最近許是因為燒傷了臉,心裡一直有著芥蒂,久而久之,便想不開了。”
孤煙說得惆悵,聽在安淺耳裡,又是止不住的愧意。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靠在葉雲初床邊話著。
直至天色呈微亮時,床上的葉雲初才有了動靜。
她微微睜開眼,有些困難地吸了下鼻子,而後對上床邊的二人。
“你們怎麽都在此……咳咳……”
掛念著的人兒終於醒了,二人皆喜出望外。
當即,孤煙就跑著去通知江序,安淺則在回答葉雲初的問題。
“姐姐,你昨兒個淋了雨,染上了風寒,剛回府就倒了下去,一直到現在才醒,我們都擔心死了。”
“孤煙出去時,我瞧著天色快擦亮了,”葉雲初略帶著歉疚,笑了笑,“你們竟守了一夜,真是辛苦了。”
安淺將她的被子掖好,生怕又受了風,露出笑顏:“姐姐你醒了便是最好了,你可是不知,與大人相比,我們這都不算什麽,你昏迷了,他是那最為擔心的人,就說這一夜裡,他都不知來看過多少次,每每見你還在睡著,是又心疼又緊張,剛剛還是因著屠蘇有要緊事匯報才走開了。”
她的話剛說完,江序跨著大步走了進來。
雖然他的氣息保持的很平穩,可從他的額頭上,還是能看見些許小汗珠,應是得了消息後一路跑著過來的。
他略過了安淺,來到床邊,對著葉雲初是噓寒問暖。
沒過多久,季向空皺著張臉出現在門外,還未進門,就嚷嚷開了。
“江序,你還有沒有人性了!你瞧瞧這天才蒙蒙亮呢,就命人將我叫醒了,我昨夜因著葉雲初的事,很晚才睡,大清早的又被你拉了來,怎地就你家葉雲初是人,我就不配嗎?”
他不滿地瞪了眼江序,還是乖乖進來給葉雲初把脈。
葉雲初這下是真的不好意思了,她昨日裡只是一時心中鬱結,加之做了噩夢,往事如潮水般浮現在自己的心頭,便想著出去散散心。
最後也是因為想一個人靜靜,便尋了一處待著,沒成想自己無意中的一個舉動,卻給這麽多人帶來了困擾,她實在是於心不安。
她環視了周圍,開口道:“都怪我不好,四處亂跑,惹得大家都為我擔心了,日後定不會再如此了。”
季向空沒好氣地搶先回道:“你是該注意了,若是再有下次,你腹中的胎兒怕是禁不起你這般折騰……”
“你說什麽?腹中胎兒,我懷孕了?”葉雲初略顯驚愕,旋即望向江序。
在得到江序肯定的眼神後,她這才像是真正接受了這個事實,雙手慢慢撫上自己的小腹處,面上不自覺露出柔和的神情。
這裡面,有一個小生命正在孕育著。
而這是她與江序的孩子。
是她和她愛的人的結晶。
這種感覺很是奇妙,仿佛如那和煦的春風,登時將她這些日子來壓攢的所有憂慮全數消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