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慧珍淡淡地開口，“我娘把我養大，要報恩也是報給我娘，其他人還是算了吧。看起來舅媽家的日子過得很好啊，連粗茶淡飯都看不上。

  既然你們在家裡頓頓大魚大肉，幹嘛跑到我們家來吃啊？”

  她可不慣著，不是因為孩子小，就一定得讓大人做讓步。

  沒見過這麽沒家教的人。

  客隨主便的道理，總應該知道！
  她故意沒把丸子，燒肉拿出來，就是知道眼前的這個姥姥不是省油的燈。

  她要是敢把丸子燒肉端上來，姥姥指定會和顏悅色地跟母親說。

  翠花啊，你看家裡日子過得就是好，我閨女就是能乾。

  生養的兒子，閨女也強。可憐娘家裡連飯都吃不起。

  只要這麽一說，到最後她娘走的時候，肯定得給包上一包丸子和燒肉。

  要是只是一般的極品親戚，大概馮慧珍也能看在母親的面子上做出讓步。

  可是這個姥姥她如何都不能讓。

  這位不光眼皮子淺，心腸還惡毒。

  小的時候的事情，她可記得清楚。

  要不是劉翠花堅強勇敢，而且沒有被親情徹底束縛，不然他們五個孩子還不一定落到什麽樣的人家手裡。

  老太太被馮慧真是陰陽怪氣的一句話，說得臉色都變了。

  不過，老太太顯然已經掌握了閨女的命脈。

  她沒吵沒鬧，她能對著底下的小輩用這種態度，那是因為她是長輩，對著閨女可不能用這種態度。

  默默地拿起筷子，臉上帶了一絲委屈。

  “都吃吧，都吃吧，慧珍說得對。咱家飯還吃不飽呢，憑什麽要人家大魚大肉的招待咱們。”

  張巧兒有點兒心急，來了一點兒便宜都沒佔上，話都不能多說。

  二姑姐現在可變多了。

  不過兩個男孩兒雖然沒有不依不饒，在地上大撒潑打滾兒，可是依然抽抽噎噎。

  “好了，都別哭了，趕緊吃飯，餓死鬼投胎似的。”

  劉翠花有點不忍心娘在她家還得受這種委屈，可是看看女兒，她更不能讓女兒受委屈。

  還真是左右為難。

  老太太等了半天，結果沒等來劉翠花開口服軟。

  抬頭詫異地打量了一眼劉翠花，卻發覺劉翠花居然忐忑不安地望著馮慧珍。

  老太太心裡咯噔一下，沒想到這個撿來的丫頭，居然被自己閨女真的當成寶一樣。

  這說明啥？說明這個家裡閨女說了不算。

  要照這麽下去，她想要找閨女辦點事兒，豈不是還得這死丫頭同意才行。

  沒看見是死丫頭，今天這態度對自己那是陰陽怪氣，不冷不熱。

  不行，得把這個絆腳石搬開。

  一頓飯默默地吃完了，誰也沒敢再提肉丸子的事情。

  馮志遠美滋滋地喝著高粱米湯。

  比起平日的飯食，的確是差了很多，被妹妹養叼的胃吃著這些東西，居然還有點兒不滿。

  可是就是感覺高興，只要能給姥姥，舅媽添堵，就覺得這飯一點兒都沒白吃。

  妹妹太聰明了。

  要是好酒好菜的招待他們，那更得把這姥姥和舅媽的心養大。

  吃完了飯，老太太和張巧兒又和劉翠花說了一會兒話。

  探聽到馮慧珍代替別人去知青農場下鄉插隊。

  聽完這話，老太太心徹底放回肚子裡。

  等著死丫頭走了，再來找閨女估計就可以順理成章。

  不行，光是這死丫頭走還不行，還有個老三，你看看老三這副樣子。

  有他在這裡守地什麽事情肯定也辦不成。

  沒趕天黑老太太和張巧兒帶著兩個孩子回去了，臨走的時候劉翠花給他們拿了十斤的玉米面。

  沒敢拿桃酥那些東西，肉丸子更是提也不要提，閨女臉都沉到要下雨。

  她敢提肉丸子。

  以後這日子，還想不想過？
  劉翠花心裡最舍不得小閨女受委屈，寧肯其他人受委屈，閨女也不能受委屈。

  只能說劉翠花對於馮慧珍的那顆拳拳慈母之心，可以壓製住對老太太的任何儒慕之情。

  也不枉費馮慧珍對母親竭盡全力地回報養育之恩。

  劉翠花去了閨女的屋子，這丫頭剛才吃完飯，回了屋就一直沒出來。

  知道閨女肯定是生氣。

  她又不傻，閨女肯定是氣她這個包子性格。

  可是有什麽辦法，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無奈。

  親生父母難道真的的斤斤計較，看到母親頭髮花白，身材佝僂的樣子，劉翠花心裡想不軟，還是會軟下來。

  到底小的時候，她也是父母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長大的。

  只能說是在做事的時候，保持一定的理智和分寸，可是她並不能說，因為這樣就完全拒絕母親求和。

  進屋看到馮慧珍正在收拾提包，提包裡放著一些簡單的東西。

  馮慧珍扭頭看到了母親，笑道。

  “娘，送走姥姥和舅媽了？”

  劉翠花看到女兒的笑容，心裡微微一松，這丫頭一笑就證明沒生氣。

  不然的話估計這丫頭就直接給自己一張黑臉。

  “送走了！你是不是今天有點兒生氣媽對你姥姥這麽縱容？”

  “娘，我知道您對姥姥，對家人的那種渴望。我理解！不過我可是警告您，您可別走上以前的老路，我姥姥這個人您還看不出來啊。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看今天說話做事的態度就能知道，還和以前沒區別。

  您做事之前還是會要多想一想，我瞅著我姥姥肯定是抱著目的來的。不是衝著我哥，就是衝著縣城裡的工人名額。

  您可別因為心軟直接把哥哥，姐姐都坑了。”

  馮慧珍只能叮囑母親，總體來說母親的大方向並沒有錯。

  能夠頂住姥姥的各種手段做到這個份兒上，總不可能連十斤玉米面她都要計較。

  劉翠花望著女兒笑道。

  “你呀。咱倆都該掉個個兒，你倒像是個當媽的。”

  “你不用說媽心裡清楚，你姥姥肯定是聽說你哥，你姐到了縣裡當工人才上門兒的，不然的話，這十幾年都不來往，突然之間來往。

  你姥姥說的那些話，媽心裡知道哪些是假的，哪些是真的。可是說到底，也生養了我一場把我養這麽大。

  該盡的一份孝心，還是得盡，不過你放心，媽心裡有主意，肯定不能害了咱們一家子。”

  馮慧珍聽到母親這番話，就知道母親心裡有主意就好。

  母女兩個再親香，馮慧珍第二天也坐上回知青農場的火車。

  離別還是這樣，猝不及防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