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別哭了。都是我的錯。”

  “我誤會您了。”

  劉翠花心一下子就融化了。

  像他娘理解的那樣，沒錯，劉翠花吃軟不吃硬。

  強硬的母親對上了，她反倒可以強硬地懟回去。

  可是這樣軟弱無力哭訴的母親，反而讓她的心徹底硬不起來。

  劉翠花拉住了老太太，把老太太摁在了炕上。

  老太太抱著女兒，撲在女兒的懷裡，嚎啕大哭。

  馮志遠深深地歎了口氣，一屁股坐在矮腳凳上。

  老太太使得這一出苦肉計，他怎麽看不出來，他娘就是心軟。

  可是心軟有什麽法子？
  娘都這樣，難不成他上去硬要說老太太居心叵測。

  得了，他娘心軟就心軟吧，他這個當兒子的在身邊多看護著一點。

  就不信老太太沒有露出狐狸尾巴的那一天。

  誰想從他們家佔便宜，那就得做好手被剁掉的準備。

  馮志遠可不是個吃素的。

  一家子坐在飯桌跟前。

  飯桌上的飯菜讓所有人瞪起了眼睛，老太太眼神隱晦地掃了一眼遠遠地坐在對面的馮慧珍。

  死丫頭長大了，而且很明顯這一頓飯是這丫頭做的。

  他們進院子的時候，已經聞到了院子裡炸丸子，炸肉的味道。

  可是這死丫頭偏偏端上來的是粗茶淡飯。

  高粱米煮的粥，裡面放了一些夏天攢下來的野菜切碎了。

  黑面饅頭，鹹菜切了絲。

  粥一人一碗，清湯寡水能照得見人影，黑面饅頭也是一人一個，多一個都沒有。

  老太太冷哼了一聲。

  劉翠花看了看飯菜，卻沒說話。

  只是狠狠地剜了一眼對面古靈精怪的小閨女，這一出戲還不是閨女乾的。

  最近閨女在家，哪吃過這樣的粗茶淡飯。

  尤其是為了給她調養身體，閨女是上頓白面，下頓玉米面，不是燉雞就是燉排骨。

  心疼的劉翠花幾天幾夜睡不著覺，可是又不能說。

  閨女全是為了她好。

  偏偏今天端出這樣的飯菜，還不就是閨女故意的，死丫頭向來記仇。

  可是不由自主的嘴角露出了笑意，這孩子這麽做正合她的心意。

  要是吃得太好，被她娘惦記上了，以後說不準還會有什麽麻煩。

  別看她娘今天和她哭了一場，母女算是徹底和解，可是劉翠花心裡清楚。

  娘是個什麽樣的性子，她還能不知道。

  老太太給她玩兒心計呢。

  老太太冷哼，也沒人搭理，倒是坐在那裡的張巧兒看了看眼前的飯菜，不是說飯菜不好。

  這飯菜在他們家也吃不上。

  畢竟他們家現在連乾糧都吃不起。

  就是心裡有點兒不高興，再怎麽樣也是親戚，你家炸肉的味道還飄著呢，也做得出這樣不要臉待客的事情。

  可是她一個當大人的，也不能說什麽。

  好在兩個兒子用袖子擦了一下兩管鼻涕，好奇地問她。

  “娘為啥沒肉呢？進門的時候，奶奶不是說咱來能吃肉嗎？”

  張巧兒假裝一臉為難地瞪了一眼孩子，伸手打了一下孩子的後背。

  “吃啥肉啊？趕緊吃飯，能吃上飯已經不錯，到你姑家還挑。你以為你姑家裡是幹部啊？村長家也吃不起肉！”

  尷尬地對劉翠花解釋，“二姐，孩子們聽岔了。”

  “娘，你打我幹什麽？是奶奶說的，說聞到院子裡正在炸肉炸丸子，還說今天中午能吃頓好的。”

  “嗚嗚，娘！本來就是奶奶說的，我們也聞到炸肉丸子的味道，為什麽沒有肉丸子？二姑不舍得給我們吃？”

  “你還說，你還說。看我不打死你個饞嘴貨。”

  張巧兒眼睛望著劉翠花，手裡卻沒停。

  是真打孩子。

  她倒要看看這個二姑姐有沒有臉，真的不給孩子們吃肉。

  二慶和三慶哭得哇哇大叫。

  一時之間桌子上場面有點兒尷尬。

  老太太心疼兩個孫子，雖然她平常對孫子也是非打即罵。

  可是她打可以，兒媳婦兒打就不樂意。

  “行了，行了，別打孩子了，他們這麽小，懂什麽呀？還不都是大人的事兒。”

  扭頭緩了緩神色望著劉翠花說道。

  “我知道家家日子都不好過，少給孩子拿兩個解解饞就行。”

  劉翠花只能無奈地答應，總不能因為一口吃的，真的和兩個孩子計較。

  沒敢去看小閨女，他們家閨女在家裡，那就是天老大她老二。

  再說閨女這麽做是什麽原因，她還可能心裡不清楚。

  她敢張嘴，閨女就能把她懟到牆上，於是扭頭對老四說道。

  “老四，去，給你兩個弟弟拿一碗丸子過來。”

  她這個當媽的還真沒一點兒威風，老三也不敢說，說老三也沒用。

  老三那吊兒郎當的樣子，說不準把老太太和孩子們懟得更狠。

  唯一能用得上的，就剩下老四。

  好在老四老實巴交，還算是一個能指使動的孩子。

  馮志平左看看，右看看，坐在那裡愣是沒起身。

  “老四，你媽指揮不動你啊？翠花，你們家這是怎麽教孩子的？連親媽的話，都不聽。”

  老太太沒給好臉色。

  她不敢說老三，更不敢說對面那個拿著筷子在碗裡戳飯的外孫女兒，這都是厲害的。

  不過老四她敢說。

  馮翠花一拍桌子，“老四怎麽了？讓你去拿一碗丸子來，你幹啥呢？”

  好歹當著娘家人的面，也不想讓孩子們給自己沒臉。

  馮志平沒法子隻好站起身，臉色漲得通紅，支支吾吾了半天，終於擠出一句話。

  “娘，我沒鑰匙，要拿丸子得問妹妹要鑰匙。”

  劉翠花心知肚明，這是閨女故意的。

  對著閨女，她可拍不起桌子，更不敢給臉色。

  只能擠出一個笑容，低眉順眼，陪著笑臉跟閨女商量。

  “慧珍，你看你兩個弟弟還小，給他們拿幾個丸子吃唄。”

  老太太看著女兒沒出息的樣子，簡直都沒眼看，這是當娘的嗎？

  當娘的還得給閨女低聲下氣。

  冷笑道。

  “哎呦，你們家原來是慧珍當家做主啊？我倒是不知道一個撿來的賠錢貨，居然還能當了我閨女的家，真是了不得。

  翠花，你這麽多年辛辛苦苦把撿來的孩子養大。

  結果還要被女兒管著。不說閨女給你報恩，怎麽還要讓你這閨女管著你？你還像不像個當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