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名譽
若不是這孩子命大,也估計那時候就夭折了……
陳氏眼淚鼻涕胡亂擦擦,轉移話題:“當年老爺去揚州進貨,半路遇山匪,被搶了全部資金,還被打斷了腿。可當時齊家繡坊進了新繡布,色澤鮮亮,質地柔軟,在上面刺繡更是相得益彰,銷量大大超過我們,他們對我們繡坊步步緊逼。若是沒有出色的繡布,我們繡坊便不複存在了。”
話到這兒,沈文昌陷入了回憶,陳氏大喜,就要乘勝追擊,正對上管事滿是怒意,死死盯著她的眼,像是要把她活吞了似的,陳氏想到了什麽,驚恐地突然低頭不語。
周圍,知情人陷入了各種思緒裡,不知情的更是不敢隨意開口,大堂裡一時寂靜無聲。
這份安靜,旁人不知緣由,卻無端地讓回憶更雋永。
沉默許久,沈文昌終於開口:“我記得的,當年是你帶人繞道去揚州進貨,緩解了繡坊的燃眉之急……”
“是的,是的!”陳氏哪裡還管得了別的,沈文昌最是善良,既然認了她的貢獻,這事兒便有回旋的余地,激動道,“老爺,原城北國舅爺的兒媳上門栽贓刁難,隨意打砸門鋪,我為了護住夫人,被生生打斷了兩根肋骨!還有還有……”
“有個屁!”
管事怒不可遏,抄起案上的硯台狠狠砸向陳氏,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
硯台落地聲音極大,陳氏瑟縮,嘴裡隻說得出“不不不”幾個字,眼裡滿是祈求。
管事冷哼,更是凶狠地瞪著她。
完了,完了,真的完了!
知道沒希望堵住管事的嘴,陳氏癱軟栽倒在孫檀雨身上。
孫檀雨聽得也有些難過,畢竟陳氏做的事,與她接觸最多的孫檀雨最受影響,無論是去揚州,還是受傷,夜裡人散了,孫檀雨都不可避免地獨自承受。
“娘!你怎麽了?”
陳氏實在沒法,只能裝暈。
沈文昌見狀,立刻叫人去請大夫,並讓人把陳氏扶起,暫時放在椅子上。
孫檀雨還等著陳氏說服沈文昌,沒料到眼見著要成功,沒料到陳氏又軟倒了,她不能放過這個機會,梨花帶雨道:“管事伯伯,我娘說的可有半點不對?這些事,繡坊裡來得早的叔伯姨嬸們哪個不知道?您這是要抹掉我娘所有的付出麽?”
陳氏有把柄被管事拿著,哪裡敢讓孫檀雨這麽挑釁,明面上也不敢多做什麽,暗中死死掐孫檀雨的腰。
可孫檀雨完全被即將到來的勝利衝昏了頭腦,完全沒有在意,說完,又轉頭看向沈文昌,背挺得筆直,一副寧死不屈的表情:“沈伯伯,我娘就算犯了點小錯,也沒理由把她這十多年的付出全抹了。您看,我娘都暈倒了,可見她是知道錯了,您就饒了她這一回吧?”
“暈?你娘最擅長的就是苦肉計,沒準現在就是演的!”管事不留情面的嘲諷。
無論陳氏還是孫檀雨,臉上都不免露出屈辱的神情,尤其是孫檀雨見到沈靜白站在沈文昌身後,事不關己地看戲,屈辱感更深,恨透了這個管事,心腸惡毒,多嘴多舌,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李安。”沈文昌感念陳氏的苦勞,也做不出全盤抹煞陳氏的行為。
管事李安本是沈文昌的陪讀,自幼和沈文昌一同長大,對他很是敬重,聽到他的話,李安斂了斂怒火,惡狠狠道:“呵,國舅爺兒媳上門打砸,那是誰惹的事?”
陳氏倒吸一口氣,那些事要是被沈文昌知道,她必死無疑!
陳氏的心一緊,這會兒真的呼吸不過來,緊閉的雙眼忍不住直翻白眼,一副要昏厥的樣子,為了阻止李安說下去,她隻好悠悠醒來,極虛弱道:“這是怎麽了?”
“娘,你剛剛自責太過,昏倒了!”
孫檀雨立刻扶住她,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醒來,孫檀雨只能跟著演。
陳氏不敢強硬,卸了往日裡一身的跋扈,淚水也湧上了眼,佯裝自責道:“老爺,是奴婢的錯,奴婢被豬油蒙了心,老爺您抓我去報官吧!奴婢不求您能放過我,但求您能繞過檀雨,她是您看著長大的啊!”
沈文昌長歎一口氣:“陳氏,既然你身體不舒服,先回家休息吧,你的事兒晚點再說。”
轉頭又吩咐下人,直接把大夫引到陳家。
陳氏大喜,扯住想要立刻得到結果的孫檀雨,連連道謝,就要離開。
“慢著!”李安卻不能讓她走,這人最狡猾,這次不定下她的罪,過幾日就能讓她狡辯過去。
李安扯住陳氏的胳膊,將人緊緊抓住,陳氏掙脫不開,臉色煞白,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祈求道:“李安,咱兩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可……別害我!”
換來的是李安嗤笑出聲:“陳氏,你別威脅我,我今日就算是不要名聲了,也得揭開你的正面目。”
怎麽可能無冤無仇呢?
陳氏這麽說,也是因為知道李安恥於讓人知道他們的過去,想提醒他顧忌名聲。若是平時也就算了,可陳氏竟然敢把自己做的爛事,全說成為繡坊好?
李安實在氣不過,怎麽可能讓她這麽顛倒黑白!
“陳氏,你真是死不悔改!”李安給侍衛使了個眼色,沈文昌看出有內情,默許了他的行為,侍衛見狀,紛紛退出去,並把門帶上,在外嚴防死守。
“老爺,李安對不住您!”李安朝沈文昌跪下,“李安被這婆娘哄騙,至今沒把當年得罪國舅爺一家的原因告訴您,今日無論如何,李安都不能昧著良心幫她藏罪了。”
沈文昌坐回了案前,端起茶杯,也不出聲,自顧自地低頭撇開茶葉,啜了一口。
李安深知沈文昌這是生大氣了,心裡一驚,萌生了退縮的念頭。
國舅爺一家勢大,國舅爺的兒媳娘家也是名門望族,當時她以繡娘不知檢點,胡亂勾引國舅爺嫡子為由,將沈家的鋪子和繡坊砸了個遍,最後找出了兩個與嫡子勾搭不清的繡娘,其中一個還是被捉奸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