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眼中補滿紅血絲,明明體力透支嚴重,還強撐著對田思佳笑了笑:“我就是下班,路過。”
田思佳覺得鼻子有些酸,她努力把心裡的心疼,難受,通通都收回去。
“江屹辰,你別這樣了。”田思佳說:“你這樣,讓我感覺到很負擔。我已經說了,我要分手。”
“你真的要分手,真的不想在一起了,我不會逼你,可是我要知道為什麽。”小朋友眼神執著:“你參加了一次同學會就這樣了。你告訴我,你是因為江北,還是因為我媽?”
小朋友的目光熾烈得如同一團烈火,讓田思佳幾乎無力招架,她瞥向別處,假裝滿不在乎地說:“有區別嗎?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哪裡需要什麽理由?就是膩了,不行嗎?”
田思佳說完,冷冷嗤笑一聲,她覺得自己像電視劇裡的大反派一樣。
“不就是網戀了一陣子,江屹辰,至於讓你念念不忘嗎?”
“不是。”
“什麽不是?”
“不是網戀。”小朋友低著頭,一瞬不瞬地凝視著田思佳,眸中有似海一般的深情:“我在那之前就知道你了。”
經小朋友一提示,田思佳才發現了小朋友網名的秘密。
她太震驚了。
“怎麽會?在那之前?什麽時候?”
“八年前。”
“八年前?”田思佳緊皺眉頭:“怎麽可能,那時候你才14歲……”
田思佳說著,腦海中突然想起了八年前的一些碎片。當年在沈老師的辦公室,確實有一個男孩在沈老師的躺椅上睡午覺,後來他還給了她指了條錯的路……
只是一面之緣,她早就忘記了,誰能想到當年的男孩會以這種方式,再次出現在她生命裡?
田思佳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看向眼前的年輕男人。
原來那個男孩,他已經長這麽大了。
“你別告訴我,你當年對我一見鍾情?”田思佳瞪大了眼睛,始終不敢相信。
見田思佳不信,小朋友自嘲一笑,反問道:“如果我說‘是’呢?”
田思佳覺得這一切都荒謬極了,小說都不敢這麽寫,居然就這麽降臨到她身上。
她還是不能相信,不依不饒地問他:“那你告訴我,你為什麽對我一見鍾情?江屹辰,我身上有什麽值得你對我一見鍾情的?”
田思佳有多普通,她自己是最清楚的。一見鍾情發生在她身上?怎麽可能呢?
許久許久,小朋友始終一動不動,表情也沒什麽變化。
“我說不出來。”
田思佳有些失望,但是這一切也都在意料之中。
“你看,我就說吧,怎麽可能呢?”
“你想過嗎?如果我能理智地解釋這個問題,那我為什麽不理智地換一個人喜歡。”小朋友說著,突然自嘲地笑了笑:“至少,不會像現在這麽辛苦。”
“田思佳,愛就愛了,沒有為什麽。”
小朋友的表情是那樣誠懇。他解釋不出自己為什麽愛她,可他卻用實際行動愛著她。
愛是什麽呢?愛是沒有道理,是沒有邏輯,是失去理智,是拚了這條命。
是小朋友愛田思佳。
田思佳的眼眶有些紅。腦中一閃而過的,是私信裡的那些一針見血的話,以及沈老師哀求的可憐表情。
田思佳緊緊握住拳頭,許久,她只是狠心地說道:“我在你之前交往的那些小男孩,都是好聚好散,為什麽只有你,糾纏不休?要不我用錢補償你吧?我真的沒想到你是處。”
田思佳說出的話能有多傷小朋友,就能有多反噬。他疼,她也逃不過。
那天小朋友憤怒地拂袖離開,當晚就進了醫院。
他喝多了,喝到胃出血住院。
田思佳和小朋友一起喝過酒,知道他酒量很大,沒想到以他酒量居然還能喝到胃出血,他到底是喝了多少?
這事發生,田思佳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的。小朋友的經理——田思佳大學室友的朋友給她打來電話,剛一接通就長籲短歎:“你去醫院看看他吧。他求我給你打個電話。哎,真是沒想到啊。”
“……”
猶豫了三四個小時,田思佳最終還是去了醫院。
去醫院之前,她特意去小朋友大學的小吃街排隊買了鍋盔,又拎了一碗小朋友最喜歡吃的一家打鹵面。很寒酸的禮物,可是這已經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禮物了。
還沒進病房,剛走到住院部,田思佳就遇到了一臉疲憊的沈老師。
見到田思佳,沈老師一臉見了鬼的表情。
“你怎麽來了?”沈老師語氣責備,甚至有幾分氣憤。
“我……”
沈老師打斷了田思佳:“田思佳,算老師求你了,你回去吧。”
話音剛落,沈老師就忍不住抽泣了起來:“我的兒子國也不出,研也不讀,還開始酗酒了,他已經快被你毀了,你放過他吧,求求你,田思佳,求求你了。”
田思佳沒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存在,居然能讓人這麽困擾。
“田思佳,你答應老師,別再上去刺激他了好嗎?老師只有這麽一個兒子,真的不能失去他。求你了,放過他吧。”
沈老師越說越激動,眼淚也越來越多,這讓田思佳覺得羞恥。
田思佳眼眶一紅,手上拎著鍋盔和打鹵面,覺得自己仿佛是全世界最大的笑話。
“對不起,沈老師,真的對不起。”田思佳吸了吸鼻子,終於崩潰:“我這就回去,我不上去了,我真的不去了。”
田思佳蹲在路邊,艱難地吃著打鹵面和鍋盔。冷掉的面和鍋盔燒餅,已經完全失去了作為食物的美味,她還是一口一口,都吃了下去,如同嚼臘。
看著馬路上車來車往,人流如織,腦海中不斷想著當初小朋友帶她去小吃街的情景。
那時候他們還好好的。
田思佳是本地最好的綜合性大學畢業的,當年也算是高考的時候給力了一把,超常發揮,和陸佳宜成為室友,一起在大學裡坑了四年。
小朋友的學校是城中最好的財經類大學,離田思佳的學校離得不遠,但是田思佳當年從來沒有來過。
“你成績還沒我好,都沒考上我們學校。”田思佳揶揄小朋友。
小朋友給她夾了一筷子她討厭的香菜,淡笑著說:“我是因為有個人原因,才不去讀你們學校。我喜歡自由的生活。”
當時田思佳很鄙視小朋友的論調,現在回想起來,小朋友說的個人原因,大約就是沈老師。
他為了避開自己的媽媽,才選擇了那所財經類大學。
她又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他們網聊半年,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曾對她說過:“我想要你記得我。”
原來原來,這麽多年,他曾給過她那麽多提示。
畫面鬥轉,眼前變成了暗戀小朋友的那個小姑娘,對她的咄咄指責,和沈老師苦苦的哀求。
這28年來,田思佳不管嘴裡說得多隨便,心裡始終在卑微渴望著,能碰到一個真的愛她護她一生的人。
如今這個人終於出現了,卻注定了不能在一起。
他們之間橫亙著那麽多現實的問題,居然沒有一樣是她可以解決的。原來這世界上有那麽多事,是努力也不能越過的。
田思佳忍不住難受地哭了。
田思佳哭著哭著,天居然下起雨來。
田思佳想,還真是電視劇原則,女主角一哭,天必下雨。
這出狼狽的獨角戲,她終於得以登台,唱了一次主角。
田思佳可憐兮兮抱著膝蓋,低著頭,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雙黑色的皮鞋。
田思佳抬起頭,一個男人舉著雨傘,將她護在傘下。看清來人的面目,田思佳整個人有些怔忡。
江北溫柔地扶起了田思佳,眼眸一如多年前那麽溫暖。
他說:“小流浪狗,我送你回家吧。”
“對不起,弄髒了你的車。”田思佳坐上了副駕,發現濕漉漉的衣服濡濕了汽車的椅背,忍不住有些愧疚。
“傻。”江北笑:“我倒覺得這是給我表現的大好機會。”
江北脫了西裝外套,披在田思佳身上。
沒有問她發生了什麽,也沒有問她為什麽哭。永遠那麽紳士,溫柔得像電視劇裡的男主角一樣,好得讓人覺得不真實。
讓田思佳忍不住鼻酸。
“為什麽你當年死活不肯答應我?”田思佳難受地看著江北:“如果當年就在一起,就不會有現在的事了。”
江北靠著方向盤,慵懶問著田思佳:“那麽我們可以當做時光倒流,重新開始嗎?”
田思佳搖了搖頭,眼中滿是痛苦:“時間不可能倒流了,江北,我愛上別人了。”
“是沈老師的兒子嗎?”江北回想起同學會那天的情景,摸了摸下巴:“田思佳,我發現你還挺專一的,不管多少歲,都喜歡20歲的男孩。”
一句話,讓原本傷心極了的田思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明知道不是他說得那樣,還是覺得心情好了很多。
“江北,我很慶幸當年喜歡的是你,你讓我覺得,我的眼光真的很不錯。”
江北笑,笑容中帶著不易察覺的失落:“我的榮幸。”
回到家,江北堅持送田思佳上了樓。兩人一起踏出電梯,剛一走出來,就看到了一身便服的小朋友。他靠著牆,臉色有些蒼白,外套裡面,穿得是醫院的病服,一看就是直接從醫院過來的。
她沒去醫院,他就來了。
不知道他等了多久,這會兒等到田思佳和江北一起回來。他看著江北的眼神,簡直像要殺人一樣。
田思佳有些擔心他的身體,但是想到沈老師的態度,又狠下心來:“你找我有事嗎?”
小朋友低著頭,死死盯著田思佳,嘴唇動了動:“你不知道我在醫院嗎”
“知道啊。”
小朋友看了一眼江北:“因為他嗎?”
田思佳握了握拳,故意滿不在乎地一笑:“這是我大學的學長江北,你稍微打聽一下,噢,你媽也知道的。我當年追了他三年,為了給他送藥,徒手爬過三樓。我的青春,全都是江北,現在他終於回來了,我的青春也回來了。”
小朋友臉色越來越白,他的手頂著自己左邊的腰腹,終於是聽不下去:“夠了。”
田思佳握緊了拳頭,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沒有對小朋友說出真話。
“你回醫院去吧。”田思佳說:“外面下雨了,我去給你拿把傘。”
說著,她回頭,對一直沒有說話,沉默配合田思佳演戲的江北說:“江北,你先進屋去坐會兒吧。”
江北看了一眼小朋友,又看了一眼田思佳,欲言又止,最後只是回頭要進屋。
他剛踏出一步,就被小朋友強勢攔住。
“他不能進去。”
田思佳皺眉看向小朋友:“這是我的家。”
她試圖拿開小朋友抓著江北的手,但他抓得太緊了,田思佳根本拿不開:“放手吧,這樣沒意思。”
小朋友手上青筋凸起,指節發白,想來是用盡了全身的力量在克制情緒。
“我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他進去,除非我死。”小朋友執拗盯著田思佳,仿佛要把田思佳看穿一樣,他問她:“田思佳,你想要我的命嗎?”
“你的命要來有什麽用呢?”田思佳撇開視線,故意用冷漠的語氣說:“江屹辰,去找個合適你的女孩吧?我這種姐姐真的不適合你。你看,姐弟戀一點也不好玩。”
小朋友深深看了田思佳一眼,一字一頓地說:“這世界上哪有姐弟戀,我愛你,是以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的心情。”
小朋友失望地松開了對江北的鉗製。
他捂著自己的腰腹,扶著牆一步一步離開。
當那孤寂的背影消失在電梯裡時,田思佳心如刀割,幾乎連呼吸都不會了。
最難受的一刻,田思佳感覺到自己的後背被人推了一下。她一個趔趄,向前走了一步。
回過頭,詫異看著江北。
他始終笑容溫柔。
“當年你爬進我寢室給我送的藥,其實是治胃痛的。”江北回想起當年的情形,還是忍不住覺得美好:“我是感冒,你卻送來了胃藥。你說,這是老天的安排嗎?”
“這麽多年,我再也沒有遇到過一個女孩,像你一樣對我那麽執著。人可真是奇怪,失去了,才知道自己曾經擁有過最好的。田思佳,我不想你像我一樣後悔。”江北鼓勵地對她說:“去吧,他應該沒有走遠。”
田思佳衝進大雨的時候,小朋友果然沒有走遠。
他胃痛,在雨中走得很是艱難。
田思佳快步跑過去,完全遵從了自己的心意,自背後狠狠抱住了小朋友。
大雨衝刷著兩人緊緊貼在一起的身體,也衝刷掉了田思佳嗚咽的眼淚。
“對不起。”田思佳的聲音哽咽:“我說得那些都不是真心的。”
“我知道。”小朋友的聲音也有些失而復得的慶幸。
小朋友被她撞得險些摔倒,感覺到後背貼上了一句軟香的女體,心裡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他的手附上田思佳緊緊抱著他的手,力道溫存繾綣。
“我不信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的眼神都是裝的。”小朋友轉過身來,將田思佳擁入懷中,抱得那樣緊,緊得仿佛只有把她揉進五髒六腑裡,才能真的確保她不會走了。
“田思佳,我是個男人,你要相信,我會處理好一切的。”小朋友溫柔吻了吻田思佳的額心,無比篤定地說:“不要再離開我,我不怕別人別人反對,我只怕你不敢和我一起面對。”
田思佳的臉埋在小朋友胸前,鼻音濃重。
很多很多年前,她爬了三層樓,卻給感冒發燒的江北送去了胃藥。
原來,她不是江北的藥,卻是小朋友的。
也許,這才是上天的安排。
和小朋友和好後,田思佳就再也沒有遇到過沈老師。
不知道小朋友是怎麽處理的,更或者小朋友並沒有處理。
據田思佳四年和沈老師打交道的經驗,她是個非常固執的人,短期內要她接納自己優秀的寶貝兒子,和一個大六七歲,還離過婚的女人在一起,怕是比殺了她還難。更何況學生時代她就非常討厭田思佳,這種惡感,怕是很難消除了。
田思佳對此雖然擔心,但是小朋友讓她別管,她也不好再去追問。
那天之後,田思佳就一直沒有遇到過江北。再後來重遇江北,還是在周放和宋凜的婚禮上。
也不知道周放腦子裡是不是裝了屎,把江北和田思佳、小朋友放到了一張桌上。
江北倒是沒什麽,風度翩翩姿態自然,而小朋友,整個一大醋壇,江北的視線但凡往田思佳這邊過來一點,他就是一身戒備,隨時準備上去幹架的架勢。
婚禮結束,小朋友開著車載著田思佳回家,一路臭臉。都到家了,他還是別扭地悶著,不肯和田思佳說話。
田思佳無奈,上去抱他,他倒是沒有推開田思佳,但是也沒有如平時一樣熱烈回應。
“吃醋啊?”田思佳說:“要不是江北,我也沒有勇氣去追你,你沒謝謝人家,還一副要吃人的樣子,恩將仇報啊。”
小朋友回頭來,瞪了田思佳一眼:“你還好意思說?”
“要是當年江北答應了我,就沒你這小蘿卜頭什麽事了。”
“他敢!”
田思佳笑:“人家不敢,人家才看不上我。”
“哼。”
洗漱上床。小朋友翻身上來,解開田思佳的衣服,動作嫻熟。
“你當年真的追了他三年?”小朋友對此還是很不爽,忍不住低頭咬了田思佳一口。
田思佳被他咬得有點癢,嘻嘻笑了出來:“誰讓你那時候那麽小,你要是和我一樣大,我就追你了。”
“你這個女人。”小朋友氣急敗壞,用力懲罰著她:“一說話就惹我生氣。”
他一邊動作,一邊和審犯人一樣審著田思佳,問著田思佳當年追江北的細節。田思佳已經完全被他動作控制,大腦一片空白,哪裡還有能力思考。
“我問你,怎麽不回答?”說著,他懲罰一樣用力動了幾下,田思佳忍不住嚶嚀了兩聲。
“回答什麽?”
小朋友卻沒有再回答田思佳的疑惑,只是一味發泄:“你居然敢喜歡別人三年。”
兩人皮膚上都出了一層薄汗。田思佳意識模糊,只能緊緊攀著他的肩背。
盛放時刻來臨之時,小朋友卻突然抽離,驟然的空虛讓田思佳忍不住睜開了眼睛。
“我想過了,最好的能讓我爸媽接受的方式,就是這樣了。”小朋友果斷拿掉了安全措施,重新進來。
“我22了。”他說:“田思佳,結婚吧。”
比起上一次隻領了個證就走入婚姻的衝動經歷,田思佳人生的第二次,嗯,確實符合她當初想的那樣,小朋友鄭重地以妻子這個身份,把她介紹給了他所有的同學同事和朋友。
一切都很完美,如果她不是大著肚子舉行婚禮的話。
想來陸佳宜結婚的時候也是肚子裡有貨,但是陸佳宜一貫清瘦,結婚的時候月份不大,也沒多顯懷,不像田思佳,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她奉子成婚。
這完全不符合她心裡對浪漫婚禮的想象。
婚禮當天,小朋友的父母都出席了。
小朋友的父親對田思佳雖然說不上多喜愛,但是也算很客氣,至於沈老師,不知道小朋友用了什麽辦法讓她接受了田思佳,總之,她沒有大鬧婚禮,也沒有拒絕到場。雖然全程都不怎麽高興,但是也算是順利讓婚禮進行了下去。
現實中並沒有那麽多童話,能得到這樣的結局,田思佳已經很滿足了。畢竟他們的結合,至今仍然有很多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這個社會就是如此,一個男人離異,比女人大六歲,旁人都可以接受;反之,一個女人離異,比男人大六歲,別人對這個女人,多半沒有什麽正面評價。
而通常這麽苛責評判女人的,多半自己也是女人。
最初田思佳也會在意別人怎麽看她,也會因為別人不好的評價而傷心,每每她沮喪退縮,小朋友總是對她說:“不管旁人怎麽不看好,我們過好這一生,比什麽都重要。”
就因為他的這句話,後來的後來,他們一起走了很遠很遠。
原本田思佳的預產期在周放之後,但是她身體出了一些狀況。醫院不得不決定,提前為她實施剖腹產。
手術的當天,小朋友一直在產房外等待,孩子不能足月,田思佳的身體又出了狀況,這讓他完全無法冷靜。他畢竟還是年輕,孩子還沒當夠,就當了爸爸,田思佳被推進產房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忍不住在顫抖。
最後是沈老師拍了拍他的肩膀,才讓他定住了神。
“只差兩個月,肯定沒事的。”沈老師說:“我生你的時候,你也沒足月,不是一樣好好長大了?”
剖腹產之前,田思佳因為太害怕了,求著人家大夫給她打全麻,被大夫笑了半天,整個生產的過程,她都十分緊張,最可怕的是,是她全程都是有意識的,這讓她更加緊張了。
田思佳被推出手術室的時候,整個人還有些恍恍惚惚,隻記得給她手術的大夫,向她報喜的時候和她說了一句:“恭喜你,是女兒。”
田思佳夠著脖子,也撐不起自己,最後只能瞥一眼,看到那個小小的肉//tuan確實會動以後,才累得閉上了眼睛。
送去病房的路上,小朋友全程都握著田思佳的手,田思佳強撐著睜開眼睛,看著跟著她的病床走著的小朋友,平日裡那麽堅強淡定的一個人,此刻眼眶居然有點紅紅的,這讓田思佳忍不住笑:“我生孩子,你哭什麽?”
小朋友撇過頭去,欲蓋彌彰:“哪哭了?你剛手術完,眼花。”
“確實怕得有點眼花了,裡面挺嚇人的。”
小朋友握緊了田思佳的手:“以後不讓你遭這種罪了。”
田思佳笑,有些感動。
“傻。”
田思佳送回病房後,就安心睡去了。
小朋友的感性沒有持續太久,女兒還在溫箱裡,管完大的,他還得去管小的。不足月的小家夥,身上還插著一根根的管子,作為爸爸的小朋友是又興奮又心疼。隔著玻璃,許久都不肯走。
這邊田思佳睡了很久的一覺,醒來的時候,病房裡沒看到小朋友的身影。
田思佳撐著身子想要看看外面,腹部傷口扯動,她又躺了回去。
正這時候,沈老師拎著開水瓶走了進來,見田思佳要動,趕緊加快了腳步。
“要拿什麽?”
田思佳看著沈老師,表情有些尷尬:“江屹辰回家了?”
“去交費了。”
“哦。”
沈老師看了田思佳一眼,拿了杯子:“喝水嗎?”
田思佳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只能愣愣看著沈老師。
她平靜地倒了一杯水,遞給了田思佳。
田思佳去接的那一刻,她聽見了沈老師低低的聲音,她說:“辛苦了。”
田思佳忍不住眼眶有些紅。
“謝謝您的成全。”這一句,絕對是這麽多年,田思佳最真心的一句話。
和小朋友結婚,可苦了田思佳,六歲多的年齡差真是讓她亞歷山大,為了讓兩人看起來不要讓人覺得是老妻少夫,田思佳禁止小朋友用一切保養品。
然並卵,這貨皮膚就是好得不得了,三十幾歲的人,依然和二十幾歲狀態差不多。而田思佳,花了那麽多錢保養,不過堪堪達成一個不惡化的效果而已。
老天真是不公平啊!
當年她生大女兒的時候,小朋友心疼死了,說以後再也不讓她遭罪,結果後來她徹底好了,他還是算計了她,“不小心”又讓她懷上了雙胞胎。
看著家裡三個孩子鬧死鬧活,田思佳對小朋友簡直一肚子都是氣。忍無可忍,把比較難照顧的雙胞胎送去爺爺奶奶家立規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