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外郊的很大一塊土地都是慧靈郡主的封地,其中還有好幾座山,而慧靈郡主性情淡薄,本身又對山水情有獨鍾,所以這四處莊子均是依山傍水,只是這最後一處的選址更為幽靜,也更加的靠近深山,裡面甚至還有野獸出沒。
看著在山林間若隱若現的莊園,輕柔抹了把額頭的汗珠,她對後面馬車上的曲妙凌喊道:“小姐,咱們快到了。”
山間陰涼,曲妙凌又是坐在馬車上,沒走多遠的路,此刻身上很是乾爽,連滴汗都沒有。
別看這處莊園位置偏僻,可它管轄的地方卻是這幾處莊園裡最為富庶的,每年給侯府進進貢的糧食足足有上千石。
就算是災年,這裡的收成都是京城的獨一份。
可見皇帝對慧靈郡主有多愛重。
剛才上山的時候,曲妙凌看見山腳下好多農民都在田間地頭勞作,正趕上晌午,也有不少農婦挎著籃子去給自家男人送飯。
可明明是富庶的地方,這些人的衣服卻是破爛的,他們的眼眸中也沒有光。
曲妙凌詫異了,這是怎麽回事?
她叫停馬車,沒帶輕柔,獨身一人攔住一個婦人。
見曲妙凌衣著華貴,那婦人眼神躲閃,根本不願意與曲妙凌交談。
曲妙凌一連攔了好幾個,無一不是側著眸躲開,更有甚至還推開她的手,然後匆忙帶著孩子離去。
輕柔見了,有些氣,“小姐,他們這麽過分,您怎麽還——”熱臉往冷屁股上貼。
曲妙凌沒氣餒,她又攔住一個,這婦人看著嬌嬌小小的,發絲柔軟,面龐白皙,年紀也不大,看著應該是新嫁娘。
“這位嫂子,我初來此處,不知可否打聽些事情?”
那婦人睜圓眼睛,“小姐請說。”
“我聽說你們這裡很是富庶,可我看著,並非如此啊!”
那婦人剛想說些什麽,胳膊就是一痛,一個年長些的夫人瞪了曲妙凌一眼,便拖著年輕婦人離開,“瞎說什麽,你還敢陌生人講話?忘了上回大慶嫂子是怎麽死的嗎?那些人啊,就是吃人血的蟲!”
倆人匆忙離開,曲妙凌是連句話都沒來得及插。
“小姐,這是怎麽回事?”
任是輕柔腦子不太好使,此刻也察覺出不對勁。
曲妙凌眯眼,看著這裡是被牛鬼蛇神光顧了呀!
“喬侍衛你卻請一個莊稼漢過來,給足了銀子。”
“是。”
很快,一個莊稼漢被帶過來,那人身上的衣服全是泥土,補丁不知道打了多少層,看著厚厚的。
那人看見曲妙凌,當即跪下,連聲喊:“見過小姐。”
“老人家,我沒別的意思,我隻想知道,你們為何生活的如此貧困?”
被戳到了痛楚,那老漢臉皺成一團。
“小姐啊,您有所不知,我們這裡的人,難啊!”
“是莊園收租太重嗎?”曲妙凌反問。
那老漢搖頭。
“小姐,我家三個壯漢,10畝地,按理說,也是這裡的殷實人家,可是,可是——”
說著,那老漢竟然哭了起來。
曲妙凌一聽,臉上閃過一抹了然。
那老漢繼續道:“原本我們這兒管事兒的是個好的,我們這裡也是年年豐收,大家夥們也有乾勁兒,可是自從金管事被攆走之後,新來的柯管事就跟周扒皮似的,一年的租子竟然收我們五成,還不包括朝廷征收的兩成地稅,這可讓我們怎麽活啊!”
曲妙凌讓喬侍衛給了老漢一兩銀子,便讓他離開了。
那老漢臨走前,還千恩萬謝的對曲妙凌道:“姑娘,不要在這裡逗留了,柯管事最是喜歡年輕漂亮的姑娘,哎!”
老漢說完還朝周圍看了兩眼,這才匆忙離開。
“小姐,看來這裡的管事也被文氏換掉了。”
曲妙凌沒說話,只是上了馬車繼續往深處走。
看著眼前折扇巍峨的大門,曲妙凌面色驟冷。
她命喬侍衛趕緊去開門,很快,柯管事便帶著手底下的人來迎接。
跟前面幾處莊園不同,柯管事的不耐煩跟厭惡明晃晃的寫在臉上。
“郡主殿下,我便是這裡的管事。”
“大膽,這可是郡主殿下,還不跪下行禮?”
輕柔怒了。
“郡主殿下,我是這莊園的管事,可也是侯夫人的親信,您這樣對我,就不怕夫人怪罪?”
柯管事跟文氏是表親,兩家也素來親密,受文氏的影響,他根本就沒把曲妙凌放在眼裡。
曲妙凌冷冷一笑,“柯管事,說話注意分寸。”
說完曲妙凌便徑直帶著自己的人進院,沒等柯管事安排,她便走進一處園子,帶著人在這安歇。
柯管事在曲妙凌走遠後,便吩咐人去給文氏報信,他自己等待在前廳,約莫一個時辰後,送信的信鴿回來了,取下綁在信鴿腿上的密信,柯管事陰惻惻的笑了。
“小姐,那柯管事也太過分了,他若是不知道我們的身份就罷了,可他明明——”
曲妙凌喝了口茶。
這送來的茶一看就是去年的陳茶,和到嘴裡一股子草腥味兒,沒點兒甘苦氣。
“行了,別生氣,喝口茶緩緩。”
輕柔一眼給自己灌了一杯下去,但馬上就吐了出來。
“這是什麽茶,怎麽這麽難喝。”
曲妙凌慢悠悠的放下手中的茶盞,輕抬眼皮道:“不過是去年的陳茶,又沒壞!怎麽這麽嬌氣!”
“小姐!他們竟敢——”
“好了,輕柔,你不是帶了茶點嗎?咱們喝自己的便是。”
“可是。”
“沒有可是,放心,你家小姐神機妙算,早就安排好一切。”
輕柔懵懂的睜大眼。
小姐這話是什麽意思?
可曲妙凌自顧自的吃著輕柔提前包好的茶點,神情放松,還真像是來遊園子的。
當天午後,曲妙凌還珍帶著輕柔在園子裡遊了幾圈,優哉悠哉的。
不演出,柯管事看著二人,他身邊一個尖嘴猴腮的男子細聲道:“柯管事,夫人可吩咐了,這二人定要除掉,不留後患。”
“他們若是死在這裡,我也必死無疑。”
“可滾石放心,夫人早就安排好一切,您的家人會在京城千裡外的不歸城等您。”尖嘴猴腮男詭異的笑了。
“你威脅我?”
“柯管事,小的可不管,您這些年從夫人手裡得到的好處不少吧,現在就該是您匯報的時候了!”
……
當天晚上,曲妙凌沉睡著,輕柔也在外間休息,忽然,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曲妙凌猛然醒來。
門外喊打喊殺的聲音,摒棄相觸的聲音。
忽然,一道血濺上窗戶,出現無數個血點子。
曲妙凌眼睛盯著床頂的帷幔,緩緩的,她嘴角勾起,那抹弧度裡隱約透著計謀得逞的滿足。
“小姐,醒醒,外面好像打起來了!”
漸漸的,外面的火光映照進房間,輕柔倉皇跑進來,一臉驚慌。
很快,房門被敲響,輕柔順手撈起床角的燭台,對著門的方向,粗聲粗氣的喊:“誰?”
“小姐,全都處理好了。”
分明是劉侍衛的聲音。
他不是留在侯府盯著文氏嗎?怎麽忽然出現了?
輕柔懵了。
這時候,曲妙凌已然穿好外衣,並推開擋在自己身前的輕柔,她朗聲道:“劉侍衛,進來。”
劉侍衛推門而入,他身後,輕柔看的真切,分明是一個又一個全副武裝的侍衛。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但是馬上,更讓輕柔詫異的畫面出現了。
司徒懷決一聲玄色衣衫,忽的出現。
“小姐,是決——”輕柔的話音還沒落下,曲妙凌已然走出去。
“臣女見過決王殿下。”
司徒懷決擺擺手,臉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曲小姐,又見面了。”
兩人對視一眼,一切都盡在不言中。
對視過後,司徒懷決最先移開目光,那模樣,就好像曲妙凌做了對不起他的事。
曲妙凌有些疑惑,但並沒有細想。
經過三處莊園後,曲妙凌便料想到自己接下來的行程定會無比艱難。
於是她讓喬侍衛派人回京城,傳信給劉侍衛,劉侍衛收到來信,快馬加鞭的去告訴閔傑,可閔傑被棘手的事情纏住,沒辦法,他隻好休書一封,請決王來幫忙。
司徒懷決欣然同意,馬上就帶著人趕來。
而這邊,曲妙凌收到傳信,雖然不解大表哥為什麽會找司徒懷決求助,但也沒有拒絕。
於是便有了輕柔看到的這一幕。
看著曲妙凌跟司徒懷決你看我我看你,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模樣,輕柔總算是明白了,她嘀嘀咕咕了兩句,便站在門口。
“曲小姐,這裡的家丁本郡王全都收拾妥當,接下來就看曲小姐的了。”
曲妙凌點頭,便徑直朝前廳而去。
那柯管事被綁了按在地上,他身後是兩個粗壯有力的侍衛。
見曲妙凌進來,柯管事憤恨的目光便投射過去。
“柯管事,又見面了!”
“嗚嗚嗚。”柯管事咬牙切齒的,曲妙凌給了侍衛一個眼色,那侍衛是司徒懷決的人,朝司徒懷決看了一眼,得到對方首肯後,倆人才拽下那布條。
嘴巴被堵了許久,舌頭都僵了,柯管事舒緩了一會兒,便破口大罵。
“我可是文夫人的親戚,你還敢綁我?還不趕緊把我放了,要不然當心自己的小命!”
在這偏遠的莊園安逸慣了,養成了柯管事無法無天的性子。
曲妙凌走近幾步,眼神冷冽道:柯管事,明人不說暗話,你向百姓征收重租,可繳納進府的糧食卻不足租子的半成,說,糧食都哪兒去了!”
柯管事頸著脖子,被拆穿了也不害怕。
衣服“老子上頭有人”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曲妙凌笑了,“柯管事,遠水解不了近渴,想必這道理你也明白,文氏自己都自身難保,你覺得她會救你嗎?你也不好好想想,這府裡的帳沒有問題,唯獨你這裡的帳目出現狀況,你說說,文氏會不會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你身上,嗯?”
“你胡說八道!”
“我胡說?好,你不妨看看,這是什麽!”
曲妙凌走到柯管事身邊,向他展示自己截獲的,文氏送過來的信件。
在信件的最後一行,有一行用特殊符號的小字標注出來的東西。
曲妙凌指了指,“知道這是什麽嗎?”
柯管事搖頭。
“是你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