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路無言,腳步矯健,很快便來到了大佛腳下的右手壁洞前。
守夜的兩名武僧精神飽滿,挺立如標槍,向敬海方丈合十施禮,敬海方丈亦合十施禮回應。
敬海方丈引著張青峰穿過幽暗的壁洞,走出了二三十丈,方才停了下來,站立在一塊石壁之前。
洞口外數尺就是江邊,江水拍打著江岸,發出陣陣嘩拉拉的水。
張青峰心中正猜測間,忽見敬海方丈斜踏出一步,提腳猛地一踩。只聽得石壁之下嘎嘎嘎一陣響,地面露出一口黑洞來。
昏暗的燈籠光中,可見有幾級石頭階梯沒入黑暗之中。
石頭階梯陡峭向下,昏暗的燈影中,一眼望不到盡頭。張青峰隨著方丈下行,走出了數百級石頭階梯,方才到了地面。
地下的石洞近江而建,洞中幽暗潮濕,石壁上爬滿了滲入的冰冷的江水,寒氣逼人!
張青峰體內陰寒之氣濃鬱,乍入此地,寒上加寒,禁不住打了幾個寒顫。
忽然,張青峰忽覺丹田附近猛地一抖,那股暗藏的寒邪之氣狂躁起來,隨即四處胡亂衝撞,不禁“呀”地疼叫了一聲。
敬海方丈伸手在他手腕一搭,將一股平和卻強大堅韌的真氣輸入他體內,將寒邪之氣強行壓製了下來。
敬海方丈道:“這股真氣必定是你體內那股莫名其妙侵入的寒邪之氣。” 張青峰驚訝道:“方丈如何知道?” 敬海方丈道:“因為它就是來自此處,到了這裡,它感應到了舊主人氣息,自然就會狂躁奔走。”
“舊主人氣息?” 張青峰不禁四顧,但見四周皆是冰冷堅硬的石壁,心間越發疑惑。”
敬海方丈緩緩拔出寶劍,說道:“黑龍劍的玄機就在眼前。”將劍上的龍頭插入石壁上一處毫不起眼的凹坑,隨即一扭。
石壁上一扇小門輕輕開啟,露出一面空曠的地下空間來。
燈籠之光映照間,不遠處影影綽綽顯現出一隻龐然大物的輪廓。敬海方丈低下身,以火把照亮了圍著地下空間鑿出的油槽。
他點燃了油槽中儲存的黑油,火苗忽地一聲躥起,迅速圍著周邊燃燒出一輪火圈,將地下空間照得明晃晃的,也讓火圈中心的龐然大物露出真容。
張青峰不可置信地望著眼前的龐然大物,驚呼了一聲:“龍!”兩人面前的空地上趴伏著一隻黑光閃閃的四爪黑金巨龍。
黑金巨龍身長足足有五六丈,長髯垂地,指爪粗壯有力,雖是趴伏在地,威殺之氣卻依舊十足。
敬海方丈向前走去,一邊道:“你不必驚懼,它早已被冰封於此地數百年。此惡龍原本在李冰父子修建都江堰渠被鎖龍鏈鎖住了,後掙脫鐵鏈逃到了此處作惡吃人,後被海通法師請來高僧收付冰封於此。”
張青峰驚道:“黑龍劍的傳說竟然是真的!那麽馭龍咒也是真的?我看金頂大戰之際,全興國也會使用馭龍咒,馭龍咒真的能駕馭惡龍麽?”
方丈點頭道:“全興國所用咒語,不過是有些會道法巫法的高人設置的咒法,至多只能驅使黑龍劍中潛藏的一絲龍魂龍魄罷了。真正的馭龍咒乃是佛祖傳下的降魔秘法,天下唯有守護凌雲寺大佛的凌雲寺主持方能得到了秘傳,也唯有凌雲寺主持才能真正駕馭神龍,遨遊四海。”
張青峰又問道:“黑龍劍是否也與富可敵國的寶藏有關?” 方丈將劍一橫。笑道:“你想不想看看?” 張青峰搖頭道:“晚輩對金銀財寶實在沒有多大興趣。方丈帶我來到此處,難道就不怕我覬覦凌雲寺寶物?”
方丈笑道:“你不是說你對金銀財寶實在沒有多大興趣麽?你乃老衲故人之子,又在丹陽道長門下修道數年,老衲不會看錯你的本心和道心,所以對你可真是沒有一絲防范之心。”張青峰感激道:“多謝方丈信任。”
敬海方丈看著眼前的巨龍,沉默良久,轉頭看向張青峰,說道:“老衲此次帶你前來,是要將大事托付於你。”
張青峰道:“晚輩沉迷道家典籍數年,已修成清心寡欲、淡薄名利之道心,隻想父母大仇得報之後便歸隱三江之畔,做一位散發弄扁舟之人。”
敬海方丈沉聲道:“如今奸臣當道,民生塗炭,國祚艱難,以致天下大亂,亡國似乎已成定局。你想一想,戰亂一起,將會有多少家庭將飽受妻離子散之苦,將會有多少孤兒會像你一般孤苦無依?當年你父親如果不是受傷歸鄉,他應當還在戍邊守國,為國而戰。大丈夫在世,就應當為家國浴血奮戰,建不世之功勳!”
張青峰沉默了片刻,向方丈一垂首,說道:“青峰見識淺薄,胸襟狹小,讓方丈見笑了。自此以後,晚輩將以家國大局為重,願為社稷黎民死而後已,只是我才疏學淺,恐怕難堪大任!”
敬海方丈笑道:“小子不必自謙,你身為青城派和峨眉派兩大派門徒,又習得鶴鳴山強霸天下的混元真氣,巫教少教主又是你結拜的兄弟,何況金頂之上,老衲又看那統領播州和大理的金耀天也對你支持有加。這樣寬廣的人脈,試問西南群雄之中,有誰能與你一爭長短?”
張青峰苦笑道:“方丈真是神通廣大,晚輩之事,似乎方丈都一清二楚,只是晚輩不太明白,我有這些人脈有何用處?”
敬海方丈搖頭道:“你小子真是愚頑不靈,不過以你的年紀閱歷,自然還不太懂得如何整合各方力量,而後以權謀製之。你應當知道當日諸葛武侯未出茅廬,便將天下三分,《隆中對》一文,真是古今天下第一奇文,也是古今天下第一奇策,你要好好看看。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之上,老衲今日就點撥你一番好了。”
張青峰感激道:“還請方丈明示!”
敬海方丈又道:“金頂一戰,白眉道長雖然看似已坐上西南武林盟主之位,但鬼教、巫教和天蠶幫實則並未真心入盟。若遇大事,白眉道長的盟主令旗恐怕難以將他們調動,是以西南武林盟想要真正實現統一,還需要找出一個能平衡協調各派各幫的人物。老衲遍觀西南群豪,覺得只有一個人能夠勉強勝任統一西南群雄之任務?”
張青峰問道:“方丈指的是誰?” 敬海方丈道:“老衲與白眉道長商議了一番,看好你。”“我?怎麽可能?”張青峰驚道,“以我的資歷和閱歷都遠遠不能勝任西南武林盟主之位?”
敬海方丈搖頭道:“戰國之時,甘羅才12歲,便周旋於王侯之間,並且不費一兵一卒使秦國得到一十六座城池,官封丞相。自古英雄出少年,看來你的自信與勇氣都還不夠。天狼幫分壇如今遍布大江南北,不下十萬之眾,且暗中勾結金國與契丹國,試問你想要為你父親復仇,難道依靠青城派和峨眉派就可以嗎?”
張青峰沉默良久,終於回答道:“晚輩願全力而為。” 敬海方丈點頭道:“老衲計劃近日走一趟,先為你遊說一番,然後找一個合適的時機推你上位。不過,你要想號令群雄,需得恢復功力,我就先為你將體內那一縷暗藏的龍魂祛除。”
敬海方丈帶著張青峰來到黑龍龍頭之處,喝道:“盤腿坐下” 張青峰依言盤腿坐下。
敬海方丈亦盤腿坐於他身後,右掌緩緩貼上他的命門穴,將一股真氣傳入他體內。這股氣熱燙而有靈性,從命門穴流入,既向下一轉,直奔張青峰丹田處。
敬海方丈真氣在張青峰丹田附近轉悠了片刻,便感應到了寒邪龍魂的盤踞所在,悄悄地緩緩遊動了過去。
寒邪龍魂正埋頭假寐,待感應到敬海方丈真氣殺到時,敬海方丈真氣已到了它面前。寒邪龍魂覺一股真氣似熱燙洪流滾動而來,急忙退走。
敬海方丈真氣在寒邪龍魂身後不緊不慢地逼趕,待將它逼趕到咽喉附近時,方丈口中念動起古老咒語來,並將掌心猛然一吐,真氣迸發而出,口中爆喝了:“青峰,張口。”
張青峰之心本也時刻跟隨兩股氣而跳動,察覺兩股氣已廝殺至咽喉處,令咽喉之處冷熱交織,十分難受,正不知如何處理時,聽得方丈大喝,急忙將嘴張開。
呼的一聲響,一股飄蕩的黑灰之氣從張青峰喉頭衝出。黑灰氣衝出後,在空中旋轉,似是在找尋去路。
敬海方丈一飄,立於那氣之前,隨即將劍指向黑龍龍身一指,口中喝了句歸位。黑灰之氣在空中一蕩,直撲龍身,撲在幾片龍鱗之上,接著一鑽,鑽入龍身不見了。
張青峰頓覺時時籠罩全身的冰寒徹骨之氣減去好些,欣喜站起,向方丈施禮道:“多謝方丈!”
敬海方丈微笑著站了起來,說道:“張少俠不需謝我,只需為大佛辦一件事就好。” 張青峰恭敬道:“需要晚輩辦什麽事,請方丈明言,晚輩自當竭盡全力。”
敬海方丈肅然道:“老衲想讓你接替我做凌雲寺大佛的下一代守護者—佛龍神將。張青峰頓時驚訝得合不攏嘴,說道:“佛龍神將?晚輩幼學道教,怎麽能做佛龍神將,何況晚輩看起來似乎也沒有哪一點有做大佛守護者的機緣和資格。”
敬海方丈道:“非是老衲要選你擔任佛龍神將,是它選擇了了你。”說著向面前趴伏的黑龍一指。
張青峰心中越加吃驚,看著黑龍,隻覺滿頭霧水,完全不明白方丈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