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獵狼犬來得好快,聽聲音此時已離他們不過半裡之遙。
兩人向前急奔,前面出現了一片石柱林立之地。石洞本就狹隘,突然出現的石柱讓洞穴更加難以通行,兩人隻得舉著火把,側著身從石柱間擦身而過。
穿過石柱,耗兒解下包袱,取出十來個包子扔在地上,道:“我準備了些加入了特殊香料和毒藥的包子,保管它們一命嗚呼。”張青峰松了口氣道:“好辦法,還是你了解它們。”
一陣腳步聲和吠叫聲從石柱間傳來,兩人回頭一望,一雙綠幽幽的眼眸正盯住他們。
兩人轉身狂奔,跑出不遠,聽得背後嗷嗷幾聲怪叫,然後是一物倒地的聲音。耗兒欣喜叫道:“被放倒了一隻。”
他話音剛落,一道犬影已凌空撲來。獵狼犬常人般身高,尖銳的利齒在火把的光影中白森森地閃爍,凶惡無比。
張青峰叫道:“這些畜生聰明異常,一個倒下了,其它的絕對不會吃。”張青峰側步一晃上前,一拳轟向獵狼犬頭部。獵狼犬嗷地一聲慘叫,在地上打了兩個滾又翻身爬起。
張青峰吃了一驚。耗兒喊道:“它們自小就喂金剛丹,全身刀槍難入,咽喉處才是破綻。”張青峰幾個閃動,看得獵狼犬咽喉破綻,將刀刺入它的咽喉。
所幸其它獵狼犬還沒有趕上,但聽得不遠處一片犬吠聲傳到,其余獵狼犬已離石柱不遠。
張青峰向耗兒奔走的方向趕去。黑暗中,耗兒高聲叫喊道:“張大哥快來,前面洞口有了亮光和水流聲。”聲音中充滿驚喜。
前方洞口,透出朦朦朧朧的亮光。
洞中潮濕陰冷,甚至還有尖銳粗糙的沙礫石塊擦傷手腳,但兩人心情變得喜悅亢奮起來,因為洞的盡頭或許就是出口。
兩人從狹小的洞中爬出,衣衫破敗不堪地站在洞的盡頭。
向腳下望去,只見腳下的岩壁垂直向下,和地下暗河的岸邊交匯處形成一個巨大的地下光洞空間,而岩壁中部有水流垂直流下形成一道美麗的瀑布,並在地面衝擊出一面二三畝大的水潭。
頭頂上方有陽光從洞頂的孔洞中射進洞內照在水潭上。陽光照在水潭,在周邊石壁上折射出星星點點的閃爍光影。
不遠處傳來獵狼犬密集的腳步聲和狂吠聲。
耗兒走到腳下懸崖邊,轉頭問張青峰道:“我們該怎麽辦?下面會不會就是鱷魚潭?”他的聲音和腳都在顫抖。
張青峰一掌劈下洞穴旁邊的一塊岩石,運勁猛力擲向水潭,見無動靜,轉身拉起耗兒右手道:“閉上眼,跟著我向下跳。”
兩人落向水潭,在水中砸起高高的水花。
張青峰隨勢沉入水底,在耗兒的腳底猛地一托,然後雙腳猛蹬,浮出水面。
耗兒浮出水面,眼睛驚恐地四處打量。水潭之中,除了兩人和水流帶起的水花再無聲響。
兩人心中充滿恐懼,暗想:“龐大而凶猛的鱷魚是否就藏在身邊某處,冷酷地看著他們的動靜?”
張青峰執刀在手,扶著耗兒慢慢遊向水潭邊的沙地。兩人爬上沙地,仰身躺在沙地上。
濕透的衣服緊貼在全身,暗河邊有潮濕的冷風吹過,兩人禁不住打了幾個冷顫。
張青峰站了起來,向瀑布上方望去,只見兩條獵狼犬正冷冷地盯著他們,綠瑩瑩的雙眸在黑暗中閃著冷酷的光芒。
四周除去水潭和潭邊的小塊沙地可見外,周邊都是黑沉沉的。
瀑布的水流衝下來,流向旁邊的暗河,黑暗中看不到暗河的寬度與盡頭。
黑暗深沉無邊,水流的無情而冷漠。
張青峰莫名地感覺周身寒意陡起,深知兩人站在光圈的邊緣,必定已被周邊的凶物窺視,立即拉起耗兒隱入黑暗之中。
張青峰眼力堪比鷹眼,透光朦朧的廣銀,向周邊望去,只見左前方是水流平靜,十來尺寬的地下暗河,右前方是一片沙石地,沙石地的盡頭是石壁,石壁靠地下暗河的一邊水邊上有兩堆黑魆魆的東西,似乎是兩塊巨石。
耗兒打開包袱,打開一塊折疊了幾層的油布和一塊火折,笑道:“還好我早已料到要被水淹,所以用油布把火折裹了幾層。我背後還藏了根二尺長的打狗鐵棍,可以打狗,還可以和油布做成火把。”
張青峰點點頭,取過油布緊纏在鐵棍上,然後用火折點亮了油布。他剛點亮火把,忽聽得半空裡怪叫聲不斷傳來。
耗兒面色慘白地指著瀑布道:“這些畜生,似乎是要跳水。”張青峰轉身望去,見十七八隻獵狼犬正站在崖壁上向水潭狂吠張望。
張青峰喊道:“快走,從前面石堆處入水。”一邊向石堆處奔去。
張青峰奔到距離石堆五六尺處,猛地停下腳步。身後急趕來的耗兒止不住身形,撞在了他的身上。
兩人借著火把的火光,看到兩隻龐然大物趴伏在水邊沙地上,前面一隻緊緊伏在沙石間,後面一隻隔得遠,斜著腦袋以扭曲的姿態躺臥著。
張青峰沉聲說道:“奇怪,它們的眼睛居然都是閉著的。”一邊說一邊持刀靠近。
兩人走到最前面一隻龐然大物的側面,見它眼睛鼓漲突出,周身是深綠色的硬殼,皮膚乾皺如枯樹枝,尾巴又粗又長。
張青峰用刀點了一下它的額頭,轉頭對耗兒道:“不要怕,它是死的。”
耗兒這才敢走進細看,又在鱷魚周身敲打了幾次,吸口冷氣道:“這家身體構架實在恐怖,長嘴與鋒利的獠牙完全可以一口將獵物咬牢,堅硬的盔甲與粗大的骨骼能承受強力攻擊,如同狼牙棒般的尾巴一掃可以把敵人打得半死,只是它是怎麽死的?”
張青峰沉思片刻,運力將兩隻巨鱷翻轉,詳看了鱷魚的頸部,又舉著火把低頭在河邊走了幾個來回,臉色越來越凝重。
暗河中潮濕陰冷的風吹過,吹得耗兒全身發冷,他向張青峰問道:“你發現了什麽?我怎麽老是覺得有凶物在暗中窺探我們。”
張青峰望著黑沉沉的水面,說道:“死去鱷魚的頸部是幾隻深深的齒痕,可以斷定它們是被咬斷脖子窒息而死。從河邊沙石上巨大的拖動線路痕跡來看,目前我可以基本斷定殺死丹兵和鱷魚的是同一種生物,毫無疑問,它擁有鋒銳無比的牙齒與可怕的力量。”
耗兒聲音顫抖問道:“那它……那它藏在哪裡?它究竟是什麽?”他全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張青峰思索道:“青城山曾長期被妖魔鬼怪佔據而被稱為鬼山,其間很有可能藏有稀世之物,或許它們是我們都不知道的遠古之物。”
獵狼犬從空中跳向水潭,砸起數道水浪。它們紛紛落在水中,然後嗷嗷地嚎叫著向火光亮處遊來。
獵狼犬的怪叫聲嘈雜而尖利,在空洞的地下空間回蕩,讓人膽戰驚心。
張青峰帶著耗兒向暗河邊奔去,叫道:“暗河流向山下味江鎮,到了河邊就跳水順流而下。”兩人奔出數十步奔到了河邊。
耗兒一隻腳踏在水中,望著黑壓壓的流水道:“張大哥,我怕水,不敢跳。” 張青峰伸出手道:“不怕,我會拉住你的手。”
兩人遲疑之間,身後的獵狼犬已爬上水潭岸邊向兩人身後撲來。張青峰拉住耗兒左手道:“快跳。”
猛地,黑壓壓的河面響起一陣哇哇啼哭聲,聽似幼兒之音,卻又含著殺伐之意,詭異非常。
張青峰聞聲,隻覺毛骨悚然,舉著火把向水面看去,只見一物從水中浮出,隨著起伏的水浪向岸邊遊來。
張青峰急忙拉著耗兒向河岸下方奔去,怕水中還有水怪,不敢下河,立在岸邊。
獵狼犬聽得水怪聲奇異,也驚懼地止住身形,驚恐萬狀地望向河面。
水怪遊到河邊,兩人方才看清水中浮現出一張長滿虎須的人臉。
水怪爬上河岸,露出老虎一般的身軀。耗兒躲在張青峰身後,打個囉嗦道:“這是什麽怪物?”
張青峰腦中急思,說道:“我記得在青城山書庫中看過一部叫《中山經》的奇書。其上記載有一種叫馬腹的怪獸,說它狀如人面虎身,其音如嬰兒,好食人。”耗兒聞言嚇得失聲道:“它要食人?”
馬腹眼中寒光閃動,低低叫了幾聲,看看獵狼犬又看了看張青峰兩人。
領頭的獵狼犬踏著細步向前走近和馬腹在相隔五尺處對視挑釁,其余獵狼犬也緩緩向馬腹逼近。
耗兒搶過張青峰手中的火把向獵狼犬扔去,拉著張青峰的手向水中走去,低聲道:“我們遊到河的中間,借助水向下流動的力量就能出去了。”
火把打在一頭獵狼犬的頭部,惹得它惱怒地叫了一聲。對面的馬腹將它視作挑戰之音,發出一聲怒叫,衝入犬群之中。
兩人拚力向暗河中間遊去,面前是黑沉沉的河面,耳邊身後回蕩著奇詭的野獸廝殺之音。
猛地,張青峰拉住了耗兒的手,接著岸邊火把微光,只見面前的河面上浮出了一張長滿虎須的人臉。
張青峰心猛然沉下了暗河的最深處,暗道:“沒有想到還有一隻馬腹。它能撕裂皮堅肉厚的鱷魚,我們在水中無法抵抗它的爪牙,該如何好?”
他取出尖刀,低聲道:“耗兒,我不怕水,可以和它搏命一番。你先走,我們在鎮下碰頭……”話還未說完,隻覺肩上和腰上一麻,手中尖刀被耗兒奪過。
耗兒在張青峰肩頭一推,順勢再一腳踢在他腰間,將他送向水流湧動的河流中部。
張青峰向下遊飄去之時,只聽一聲嬰兒般的啼叫響起,然後看到水中躍起一條龐然大物,向耗兒撲去,帶起的水浪將他面龐淹沒。
耗兒大喊了一聲,手持尖刀向馬腹胸口刺去,喊叫道:“張大哥,記得在百花谷有我這個朋友,我叫王富貴。”
張青峰麻穴被點,只能任由水流衝動著他向河的下遊而去。
冰涼的河水中,他聽到了耗兒對自己的一聲呼喊,禁不住淚流滿面,人生第一領會到了朋友一詞的含義。
洞中幽暗神秘,看似平靜的水面下藏匿著未知的凶險。
張青峰放松身心仰面浮動在水面,讓自己與水融為一體,借助流動的水流向味江鎮下遊飄去。
不知過了多久,張青峰看到漆黑的眼前突然出現了萬千點點閃爍微光組成的光團。它們在石壁附近變幻舞動,甚至還有幾點光亮從他的鼻尖輕輕劃過。
張青峰屏住呼吸,向下一沉,只露雙眼,緩緩從光團間漂流而過。
漸漸地,他才看清千萬點奇異的小光亮是一隻隻火蟲發出的光芒。石壁下的萬千火蟲宛如神秘星空中的群星閃爍不定,說不盡的絢麗與奇異。
張青峰呆呆地仰望著飛舞的妖異的火蟲群,忽地想起幼時母親帶他到鄉下,抱著他捉螢火蟲的趣事來。
晚間,母親用紗囊捉了數十隻螢火蟲放在他的蚊帳中,和他一起快樂地觀看嬉戲。
恍惚中,閃爍的螢火蟲群中露出母親的笑容,含著憐憫靜靜地望著他。
張青峰大聲喊了聲母親,聲音在石洞間震蕩,也震碎了母親的笑臉。
張青峰清醒過來,周邊唯見冰涼的石壁與流水,幾顆淚珠從眼角滾落而下,悄無聲息地融入水流。
不知又漂流出多遠,遙見遠處現出了一團碗大的光線。光線朦朧而遙遠,卻如一盞明燈照亮了他孤獨絕望的內心。
張青峰當下奮力向光團處遊去,遊出半裡來遠,只見一個長滿山草藤蘿的洞口豁然出現在眼前。
他壓抑住心頭的狂喜,警覺地靠著洞口右邊的石壁慢慢遊到洞口。
他運氣將穴位衝開,便站在洞口邊的一塊巨石上等待耗兒順水漂流而下。可惜,一直從天亮等到午時,又等到未時,依舊沒有等來耗兒。
他又等了兩個時辰,還是沒有等來耗兒,想道:“耗兒熟悉谷中情形,或者從暗河中其它地方逃走了也未可知,希望上天保佑他。天色漸漸變晚,我還是先上岸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