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慕寒:“什麽忙?”
趙慕芝道:“我方才說過,我並不喜皇家的生活,甚至可以用嫌惡來形容,我知道紅玉是宋皇最鍾愛的小妹妹,又是如此天真無邪……無論你說什麽,她都能深信不疑的那種。咳,抱歉,殿下。”
趙慕芝自覺自己失了言,愧疚地看了祁慕寒一眼。
祁慕寒微笑道:“夫人快言快語,晚輩不介意,夫人接著說吧。”
“於是我便提出了,只要她想辦法讓宋皇解除了我這個秀女的身份,我一定與她日日論舞、姐妹相稱;原來我也沒報太大希望,沒想到公主真的為我去這麽做了,據說她在宋皇面前哭鬧了一天……呃,宋皇也不缺我這一個秀女,便終於同意了。”
祁慕寒斂目望著手中的茶,一時沒有說話。
“我出宮以後,紅玉時常來看我,有時候也帶著一些宮廷中的好友、樂師等,並且真的與我姊妹相稱。在我的府中,她再跳了一次那驚鴻舞,讓我再為她指出其中缺陷。於是我們倆用了大半年的時光,終於完成了這支舞。再後來的事情,殿下你也都清楚了,這便是所有始末了。”
祁慕寒點點頭,不無感慨地說:“沒想到能從夫人口中,再度聽到當年母妃的事情,感謝夫人。”
趙慕芝歎了一聲,對祁慕寒道:“那日追月宴上,你對薇兒的心,我也已知曉。我已這把年紀了,如果能看到紅玉的兒子與我女兒在一起,我想紅玉會高興的。”
她說到後面,已有點哽咽。
祁慕寒卻不提公孫薇的事情,把玩了一下手中的瓷杯,“夫人既在江東居住過,不知道可認識蘇赫與蘇冕?”
趙慕芝瞬間有一絲慌亂,然而只是一瞬間,她又恢復了神色,“蘇陽暖玉大名鼎鼎,自然是聽過的。”
這一瞬間的慌亂沒有逃過祁慕寒的眼睛,他若無其事道:“可曾見過?”
趙慕芝遺憾地說:“不曾見過。這兩位是世外高人,名字響徹江湖,我倒是一直想見。”
祁慕寒笑了笑,“說不定會有這個機會。”
又是一瞬間,趙慕芝嘴角的肌膚微不可查地抽了一下,依舊優雅地笑著。
祁慕寒放下茶杯,站起身來,朝趙慕芝作了個長揖,“謝夫人坦誠相待。”
趙慕芝慌忙扶他:“使不得,殿下。”
祁慕寒直起身子,對趙慕芝道:“這些事情,薇兒都知道嗎?”
趙慕芝沉默片刻,道:“我還未告知於她。”
“也好,”祁慕寒點點頭,“晚輩也暫不想讓她知道,畢竟都是一些過去了的事情,夫人若可以,當私下用個方法告訴薇兒,這驚鴻舞是不能再跳了。”
“我會的,”趙慕芝點了點頭,“唉,只是那丫頭怪機靈的,也不知道能瞞她多久,多一天是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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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府東苑的池塘邊,蘇炙夜簡直可以用“氣急敗壞”來形容,死盯著面前的公孫薇。
公孫薇挽起了褲腳,站在池塘的淺水邊,笑眯眯地握著他的劍……叉魚!
叉起一隻魚,往蘇炙夜腳邊的水桶一扔,嘩啦一聲濺出幾滴水!
蘇炙夜氣得吼道:“公孫薇!我警告你,這是劍,不是魚叉!”
“誒,是麽?”公孫薇用他的劍嘩嘩打了幾下水,“這魚叉用得還挺順手。”
蘇炙夜愕然:“難道你還想繼續用下去?”
“啊,不然咧?”公孫薇笑眯眯地說,“不然你想搶回來?我告訴你,只要我現在吼一嗓子,公孫府的下人們就會全部出來,到時候你家殿下和我娘的談話也就被中斷了,也就是說,今天你們就白來了!你看看這代價和這把魚叉比起來,哪個比較大?”
蘇炙夜氣極反笑:“好,行,你慢慢玩,老子我先走了。”
“拜拜!”公孫薇回頭繼續叉她的魚。
蘇炙夜今天經歷了祁慕寒的一場架,再被公孫薇氣,胸中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衝著池塘邊一棵大樹吼:“誰?滾出來!”
樹後慢慢伸出一個腦袋,眨了兩下眼,慢吞吞地走出來。
公孫薇一看:“寧澄?你怎麽在這兒?”
寧澄看了看蘇炙夜,心裡在迅速和公孫薇之前敘述的這一大段劇情對上號。
蘇炙夜不認識這貨,此刻正對公孫府包括祁慕寒都惱火得很,什麽都懶得說,隻想找個地方去冷靜冷靜。
沒想到祁慕寒也朝這兒走來了。
“怎麽這麽熱鬧?”祁慕寒笑道,“大中午的,火氣看起來都挺大啊。這位是——”
他看見公孫薇身邊站著一位眉清目秀的男子,好像有幾分眼熟,又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我叫寧澄,”寧澄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去,“殿下你好。”
祁慕寒看了他一會,極其緩慢地與他握了一下手。
蘇炙夜回過身來,冷冰冰地道:“劍還我。”
“啊,魚叉啊?給你~”公孫薇遠遠地把劍往他那一扔,那劍上還串著一隻草魚,帶著蘇炙夜的劍蹦了一下。
蘇炙夜氣得臉都綠了。
祁慕寒哈哈大笑,走上去攬著公孫薇的纖腰,一把將她從池塘邊抱出來,蹙了蹙眉,“嗯,好像確實胖了些。”
寧澄與蘇炙夜頓時被現場喂了一口狗糧,好沒意思的走了。
祁慕寒拍了拍公孫薇身上的泥漿,掏出一張手帕,把她腳底的泥擦乾淨了,陪她坐在池塘邊的草地上。
“公孫府的景色還不錯,比我想像中的要好。”祁慕寒兩手撐在草地上。
公孫薇眨了兩下眼睛:“我好像應該生你的氣。”
祁慕寒笑了笑:“然而你卻不生氣?”
“只要你將我娘的秘密告訴我——”公孫薇湊到他面前,“怎麽樣怎麽樣?我娘都說了些什麽?哎,我都左右試探了她大半年,她愣是一句沒說。”
“那你肯定也猜到了一點。”祁慕寒刮了刮她的鼻子,又湊到她脖子邊聞了聞,“真香,你塗的是什麽?”
公孫薇沒理他的插科打諢,說:“我猜到,娘親有一位很要好的江東故人,可能……還與醫術是有關聯的。我就隻猜到這麽多。”
祁慕寒心中動了動,表面卻不動聲色:“你娘似乎不想提起這位故人,我也不方便去問。”
“哦,這樣。”公孫薇不無遺憾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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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間的宴席吃得是賓主盡歡,只是祁慕寒剛剛病好,酒是不能多飲的,一頓飯流程完畢,也就告辭回府了。
公孫薇送他到門口,祁慕寒回身輕輕抱了她一下,匆匆上馬車,往熠王府去了。
“趙慕芝怎麽說?”車廂裡一股魚腥味,蘇炙夜皺著眉頭邊擦拭他的劍,邊問祁慕寒。
祁慕寒將剛才與趙慕芝的對話從頭說了一遍,末了,加上一句話,“她撒謊了。”
蘇炙夜奇道:“她既然知道你對公孫薇的心,怎麽還會對你有這種戒備?”
“不是戒備。”祁慕寒手指敲了敲膝蓋,“她似乎打心裡就並不想談及某些事情。”
蘇炙夜思考了一下,“公孫薇呢?她知道多少?”
祁慕寒笑了笑,“什麽都不知道,但歪打正著被她說中了一部分。”
正在行駛中的車廂頂忽然傳來一聲響動,祁慕寒抬起頭,廂頂挪開了一條縫,一張紙條塞了進來。
祁慕寒快速地掃了一眼,對蘇炙夜道:“是玉嫵顏傳來的消息,先去青玉坊等著。對了,去把齊凌也叫來。”
公孫府裡。
公孫薇幫著福伯做了會事,見趙慕芝困乏地伸了個懶腰,往後院去了,便趕緊把寧澄拉到個偏僻角落。
“怎麽樣?”公孫薇焦急地問,“你去偷聽的時候,都聽到了什麽?”
原來她與蘇炙夜在一開始爭執之時,就悄悄用眼色示意路過的寧澄,讓他回去偷聽祁慕寒與趙慕芝的談話。
寧澄“啊?”了一下,迷茫地道:“偷聽?你給我使眼色,難道不是叫我跟著你嗎?”
所以他才會出現在池塘那邊,躲在那棵樹後面。公孫薇一拍他腦袋瓜失望道,“什麽時候我們倆默契那麽差了?!”
祁慕寒與趙慕芝聊了那麽大半天,要是說一點什麽內容也問不出來,她是絕不會信的,但她也領略過祁慕寒的本事,知道他不想告訴她的事情,她也問不出什麽。
她唉聲歎氣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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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凌腳步匆匆地走進青玉坊閣樓的時候,祁慕寒、蘇炙夜、粟籬都在,唯獨玉嫵顏還未到。
齊凌盤腿坐下:“殿下,如此著急尋我來,是什麽事?”
“關於江東舊朝的事。”祁慕寒把一個時辰前到公孫府見趙慕芝的事情說了。
齊凌沉吟:“公孫夫人這番話聽起來並沒有什麽毛病。”
祁慕寒:“她說十分嫌惡宮廷的生活,卻又非常希望將薇兒嫁給我。這一點非常矛盾。”
齊凌:“宋妃曾幫了她這麽大的忙,兩人又以姊妹相稱,她想將公孫姑娘嫁給你,完全可以理解。”
祁慕寒笑道:“如果只是這樣的話,她為什麽不早告訴我呢?”
齊凌一愣,“這倒是。”
“所以,她定是有所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