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車上一片靜寂。

  從出發到現在還沒經過三十分鍾，後座的人已全數陣亡。開車外出旅行時，這種情況其實相當常見。

  坐在前座的我一不小心也會陷入昏沉，但如果連我都睡著，開車的理子老師未免太可憐，所以我勉強打起精神。

  高速公路上沒有什麽車流，今天是工作日，從後視鏡往後看快車道上也沒有幾輛車。

  所以、再忍耐兩、三個小時即可。

  “我打算讓你們再來時的車站前解散，沒問題吧？要一個個送你們回家實在太麻煩。”

  理子老師擬好回程的方案，詢問我的意見。畢竟現在車上清醒的人除了她也只剩下我了。

  “嗯，沒有問題。”

  老師點頭回應我。畢竟她應該也很累了，我們還是緊快解散比較好。

  老師看著前方，繼續輕聲說道：
  “這次的情況算是有驚無險。萬一有什麽閃失，可能會演變成大問題。”

  是從學生們口中得知的來龍去脈嗎，或許是從同伴口中得知的也說不定。

  “是、對不起。”

  “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那樣做也是不得已的吧，而且時間那麽緊迫，你又強行將所有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就結果而言，我倒覺得你做的很好。”

  “不過手段非常惡劣。”

  “是啊、你真是差勁，竟然用人性去破壞她們之間的關系。手段惡劣至極、行為讓人唾棄。”

  “太過分了啊老師，唯獨不想被你這麽說。”

  “當你想出哪種方法時，便已經代表你差勁透頂。可是、或許正因為時你那名差勁，才有辦法幫助到那些其他人無法幫助的存在。這項資質可是非常寶貴。”

  “這種讚美方式真的讓人無法接受.”

  真是被她打敗了，我疲憊的把座椅往後調到了合適的角度後考了上去。

  相較於我，理子老師則是愉快的哼起歌。

  “放心好了、老師我可是很欣賞你的。”

  老師一隻手握著方向盤，一隻手伸過來拍拍我的頭。

  “乖啦~乖啦~”

  我躲閃著她的手掌。

  “請不要把我當成小孩子，這樣很難為情的。“

  “害羞啦害羞啦！我還以為你不會有這樣的情緒的，別害羞嘛~”

  “不管怎麽說我也是男生啊，老師你這麽做可是很危險的。會讓我一不小心愛上你的。”

  她似乎覺得尋我開心是一件很快樂的事，又多揉好幾下。

  “那就愛上我吧，有什麽關系嘛。”

  毫不避諱的開這種玩笑，真的有夠讓人難為情的。

  “反正老師我也是快要奔三的年紀了，等到了那個時候你也到了法定結婚年齡了，這麽算來的話前景很好哦。這叫做戰略投資。”

  “那我還真是幸福，娶到老師這樣的女人。”

  我也毫不在意的開著玩笑，看著遠處的風景。高速路邊的植物在視野中一閃而過。

  “你面前的位置有一個按鈕、按一下然後把裡面的飲料擰開瓶蓋後遞給我。”

  理子老師將手伸了回去，對我下達指令，是一瓶還未開口的可樂，擰開了瓶蓋後遞給老師、看著她一口氣喝了大半瓶。

  然後用手背擦拭著嘴角溢出來的飲料將剩下的半瓶遞給了我。

  “如果不嫌棄的話你也可以喝呦。”

  小惡魔般的口吻配合著她微笑起來的酒窩，陽光的照射下帶著墨鏡的理子老師竟有一絲特工的既視感。

  “不了、我現在不是很渴，渴得時候再喝吧。”

  這樣回應了老師後她只是斜視了我一眼。

  在這之後是長達十分鍾時間的沉默，調整了一下舒適得坐姿後感受著被後座頂起得腰部位置輕輕吐出了一口氣，眼皮也越來越沉重，精神也開始疲憊起來，更多的是身上肢體的沉重感。

  經過了這幾天的高強度工作被當成仆人一樣使來使去，突然休息下來隱藏再深處的疲憊感也隨之而來。

  從車內的後視鏡看了一眼兩名熟睡女生的甜美睡相，我也不自覺的打了個哈切。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滲出眼淚，但還是強打著精神。

  老師從衣服的口袋中掏出了常抽的香煙，抽出一根將剩下的煙盒隨手丟在了前面，嫻熟的銜在口中用打火機點燃，微微抬起頭十分享受的吐出第一口煙霧。

  “小軒。”

  原本打算休息的我卻聽到了老師叫了我一下。我扭過臉看向她。

  理子老師語重心長的說了下去。

  “你再坦率點會更可愛，這麽扭曲的看待這個世界會少掉很多樂趣吧。”

  突然的嚴肅讓我明白現在的老師並沒有想要開玩笑的意思。

  “還好吧，我覺得現在這樣的自己沒有問題，嗯、挺好的。”

  老師只是略微驚訝的轉過身來看了我一眼。

  前方的路是一條直行路段，大概有一公裡的距離。

  老師用左手夾著香煙往窗外彈了一下煙灰，隨後在我的注視下再一次伸出了右手撫摸著我的頭。

  我依舊閃躲用手阻擋，但這次老師她卻沒有強行用力，我察覺到這一點，雙手托住她的手放回到了方向盤上。看著老師粲然的微笑我不好意思的回過頭移開視線。

  “那個時候的你是想要和我說些什麽的吧，但是你卻忍住了那種衝動。”

  老師溫柔的對著我說出了這些，再一次抽了一口香煙，輕輕的吐出一口香煙。

  熟悉的煙味在車內盤旋。

  “不介意的話，可以說給我聽，一直憋在心底會生病的。”

  老師指的是指定完計劃吃午飯時候的事情。

  “我已經忘記那個時候想要和你說什麽了。應該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是嘛.哈.如果有什麽事情想要向她人傾訴卻又沒辦法說出口的話，我可以擔任這個角色的。這是只有你才有的特權，因為你是特別的。”

  最後的那句話讓我內心為之觸動，呆呆地看著此刻專注於開車的理子老師認真的側臉，那副專注的樣子真的很帥。

  不自覺的就笑了出來。

  “笑笑什麽？小鬼、別太得意忘形了。”

  “不、不是，聽到你這樣說我很開心。”

  “.”

  老師身體顫抖了一下，睜大了眼睛側臉看了我一眼，微張著嘴唇露出了吃驚的磨樣。

  “鶴軒、你休息一下吧。”

  看著一成不變的窗外景色，聽著身後兩名女生睡覺的呼吸聲，眼皮也逐漸沉重。

  接著，我的意識墜入黑暗深淵。
——
  有人抓住我的右手大力搖晃我的身體。

  “快點起來，已經到了，你這家夥要睡到什麽時候。”

  “嗯”

  我睜開眼睛，眼前是熟悉的地鐵站前的廣場，集合時的地點。

  現在時刻剛過中午。

  我似乎睡的很沉，而且記不清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看來這具身體真的很疲憊。即使醒來後依舊沉重到手都抬不起來，一點都沒有神清氣爽地感覺。

  “抱歉，我睡得太深了。”

  “嗯？喔，沒關系，你只是太累了，快點，趕快下車。”

  理子老師的語氣意外的溫柔，右手捂著嘴巴打了個大大的哈切後神了個懶腰，踮起了腳尖毫不在意形象。

  我已走出車廂，悶熱的氣息立刻包圍上來，臨海一帶的空氣既是如此，十月份還是這麽熱。

  大家下車後又是伸展筋骨，又是打哈切。

  從後備箱搬出行李堆放在一起，我只是身上背著的這個背包而已，其余的都是她們兩個女生的，當然、將行李箱搬下來也是我的工作。

  確認沒有遺漏東西後例子老是滿意的看著我們說：
  “辛苦了各位，返家之前都還算是活動期間，所以回去的路上也要注意安全。那麽、解散。”

  到達那裡的時候是八個人，回來的時候是我們四個，格雷她們因為與我們不住在一個區域，屬於完全相反的兩個方向，所以從出發那時起就分開了。

  算算時間，現在的他們應該也到了吧。

  老師一臉得意的掃視著我們，看到冰莉彩加的時候想起了些什麽。

  “對了，今天是彩加的生日吧。生日快樂呦~”

  說著將自己頭頂的棒球帽摘下扣在了冰莉彩加的頭上，對著她得意的笑了一下。

  “生日禮物，有些草率了。”

  “欸！今天是彩加姐姐的生日嗎？糟糕、沒有準備生日禮物。”

  有些緊張的她不安的在口袋中翻找著什麽，然後沮喪的低下了頭。

  見狀、彩加走上前去擁抱住了妹妹。

  “生日禮物、你不是早就已經給我了嗎？”

  “欸？！有嗎，可是我不記得有”

  剩下的話還未說出口，冰莉彩加舉起食指擋在了她的嘴唇前。

  在妹妹的不解下露出了溫柔的笑臉。

  “這段時間的經歷就是你送給我最好的禮物。”

  說到這她還看了一眼站在老師身後的我。

  她們兩人互相擁抱著感受著彼此的存在，她們兩人都是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再加上冰莉彩加今天的穿著打扮，這副場景使得周圍的行人偶爾駐足。

  不知道該看向何處的我隨意的看著周邊的風景。不經意間、一輛停在空曠處的黑色轎車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腦海中的回憶猛地湧上心頭，記憶碎片開始緩慢的拚接在了一起，冷汗直流。

  扶著一旁的電線杆穩定著身體的重心，主駕駛的車窗勻速降落，白色的頭髮、黑色的西裝，胡渣不規則的生長著一副長時間沒有打理過的樣子。

  他摘下了墨鏡與我對視。帶著黑色手套左手緩緩摘下了墨鏡，如同猛獸盯住獵物一般的眼睛死死的盯著我，意味深長的露出了讓人顫抖的微笑。

  這一瞬間、我的心跳猛的劇烈加快，身邊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與生硬，除去自己的心跳聲外什麽都聽不到，我明明沒有移動卻感覺與那個男人距離近在咫尺。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小軒、小軒、小軒！”

  老師雙手撐著我的肩膀。

  “你的樣子很奇怪！發生了什麽嗎！”

  緩過神來後終於認清了面前的老師，他緊張的看著我，妹妹與梓曦兩人也站在離我不遠處的位置，擔憂的眼神中有些害怕的情緒。

  “我抱歉、我沒事，我只是有些太累了，出現幻覺了。”

  我扶著額頭冷靜著自己的內心。

  那不是幻覺，那個男人真實的存在於那裡。

  一就在這個時候，遠處駛來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滑到了我們面前的停車道上。

  這輛車的駕駛座在左邊，駕駛是一名剛邁入老年的男子，灰白的頭髮從製服帽中露出來：由於後座車窗從裡面拉上了簾子，我無法從外面窺探到車裡的樣子。

  “象征著財富地位的有錢人的車”

  車頭的小金人在陽光的照射下金光閃閃，引擎蓋擦得晶亮，找不到一塊髒汙。

  這輛車的出現讓我暫時轉移了自己的注意力，深呼吸這平複著自己的內心，老師從背包中拿出水擰開後遞給我。

  這時、風度翩翩的駕駛步出車外，對我們恭敬地行一個禮，然後利落的開啟後座車門。

  今天天氣很好，陽光明媚、萬裡無雲。車內地女性讓人感覺到冬日暖陽般的舒適感。

  “嗨~~小彩加！”

  與面前的女性有過一面之緣，前不久曾經在商場中見到過。

  穿著純白色的連衣裙優雅的走出來的是冰莉彩加的姐姐——英冰莉秋小姐。

  “姐姐.”

  “咦？這位是彩加的姐姐？”

  妹妹她應該是第一次知道她還有個姐姐，也是第一次見到。

  練練眨眼，來回對比她們兩人的外貌。

  “果然很像啊”

  我靠在一邊坐在長椅上喝著老師遞給我的礦泉水，壓著內心的情緒絲毫沒有在意她們那邊的事情。

  我知道.接下來我要面對的是噩夢.
  “明明跟你說過今天家族為你舉辦了生日宴會，到車站後給姐姐我打電話，但等待了好長時間都沒有收到你的來電，姐姐擔心便直接來接你。”

  “又是通過我手機的GPS定位找到這裡的嗎”

  “對啊、不然怎麽保障你的人生安全，這也是媽媽的旨意。”

  她聽到了這句話後如同觸電一般繃直了身體，有些害怕的往身後退了一小步的距離。

  “啊！你也在啊，記得你叫鶴軒對吧。”

  她突然將視線移到了我的身上，被突然叫到了名字後我有些不知所措，大腦一片空白連簡單的回應都做不到。

  只能呆呆的坐在那裡看著她。

  “什麽嘛~你們果然是一起出去玩，嗯~？是不是去約會？沒錯吧？你這小子真讓人羨慕，年輕真好~~”

  我看著逐漸向我靠近的英冰莉秋小姐，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她離開那個位置的時候，我再次與那輛黑車上的男人對上了視線。

  惡心、害怕、反胃、恐怖、心慌、

  一瞬間我的身體被這些情緒所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