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
蘇白然蹙眉擔憂望著林子裡頭的身影。
只看到少年郎呆愣愣站著不肯動彈。
“不要再喊了,他不會回應你的。”
“你是?師父。”
“別。我和你可沒有師徒關系。”師父從少年郎身後露出身影,“只是…”
蘇白然呼吸一頓,“什麽?”
師父看了看,目光之中閃爍出凝視,“沒。”
蘇白然抿唇,望著少年郎的身影站在那兒,沒有任何活動的氣息,“他活著嗎?”
“自然。”
“哪有什麽話你就趕緊說吧。別等著,等到大家都沒了再說更好聽嗎?拖拉著做什麽?”
蘇白然也是一時間有點火衝上了頭,望著跟前人快進的走了兩步說道:“你們總留個隱瞞的,卻又突出一點消息出來,我也不就是想要讓我去取嗎,我不去找了直接跟我說吧,究竟是什麽?你們欲言又止的心情,打什麽算盤?”
師父垂眸道:“我們最初的心思不是想要把你牽扯進來的,只是你太關鍵了。”
“你們。”
蘇白然頓住,“你和那個男人,你們兩個其實是互相知道彼此的對吧,否則這麽大個地方,怎麽能夠藏得下一個活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呢,你們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存在,是不是?”
師父頷首不語。
蘇白然蹙眉,腦子裡面似乎有什麽靈動了起來,“你和他勾結在一起,拿這麽些的孩子,來構成籌碼並同時露面,為了就是能夠完全的利用他們,但是卻不是讓他們直接去動手復仇。”
“嗯哼。”
師父點了點頭,眸子都轉了下,微微的歎了口氣說:“是這個意思沒有錯的,只是到這裡你的事就沒有什麽了,本來不應當再把你牽扯進來,而是他們把我們所需要的人都聚集在此處就足夠了。”
蘇白然:“誰?”
“我。”
冷清的聲音從側面傳來,二人眼神同時望去,柳青瑤輕輕的淡去了,袖子上的土快速而來,“我,柏三悲,和蘇…伯父。”
蘇白然蹙眉,柳青瑤道:“不只是寒玉環,他們兩個也在其中,出了不少的力,就是保證我們在最後的時刻趕來。”
師父頷首道:“沒錯,柳青瑤,柏三悲,還有寒玉環,確實是計劃之外卻又太過於驚喜,有他們三個的存在,更能促成他的死亡。”
他轉過頭來看著面前的少女說道,“你不能怪我心太冷,只是這血海深仇誰能夠忍得下去呢?”
蘇白然垂眸,微微的眯了一下嘴唇,抬起眼睛來望著他說道,“你究竟是想要用個什麽樣的計劃,把人活生生的逼死在這兒呢?你又怎麽能夠確定他一定會來呢?”
不是蘇白然嘴巴壞,而是就自己這個本身的價值,對於那個便宜父親來說,實在是算不什麽可重要的呀。
“已經收局了。”
師父抬起頭來望了眼天,手指摁在了自己的喉嚨上,輕輕的點了兩下說道,“他已經來了,沒有什麽可意外的,只有動了心裡面所在乎的誰都會這樣。”
什麽?
蘇白然愣住,莫非他們是抓到了自己便宜父親的什麽把柄,而自己被綁過來,這是煙霧?
在場之人沉默不語,只有師傅向前走著。蘇白然愣了下,柳青瑤伸出手來牽住她,低聲的說道:“寒玉環無事,我們去吧。”
蘇白然眸子閃閃,並沒有問他為什麽知道少年郎的事兒,只是點了點頭跟著向前走。
至今不知名的男人。早已走到了現場,看著那幾個面容上單純的孩子圍在一團。
張玉和整個人呆愣愣的站在了遠些的地方,柏三悲倒是陪在了他的跟前兒,小聲的說些話。
瞧這幾人來了,在場之人同樣是一愣確有其事的,沒有說出任何的言語來,大家眼觀鼻口關心,一句話都不帶說的。
師父在場立住,目光望向了遠方,敲了一會兒說道,“既然到了就出來吧,大家都在這兒呢。”
“好。”
蘇白然光是聽到這個聲音,便是心頭一緊。
蘇谷霖!他居然真的來了,膽子這麽大。
在場的其他人,聽到聲音也同時向著方向望去,不得不說這一個人,實在是牽動了他們所有人的心思。
蘇谷霖從榕樹後露出身影,望著在場的人,淡然的笑著,手中依舊盼著他經常帶著的那串珠子。
“怎麽你們不大多都是想要找我嗎?如今我來了卻如此的冷淡?”
張玉和眸子一縮,似乎想要說什麽,卻被一旁的人摁住,他抬眼望過去,見著那溫柔的人,終究是緩慢的低下頭了。
幾個師兄弟張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望著面前的人,顯然都是見過的。
師父雙手藏在袖子裡,望著那幾個小家夥說道,“動手吧。”
這…
幾個人同時沒說話,面面相覷同時望向了這邊的人,眼神裡面閃爍不了太多的思緒,然而在此時他們似乎被趕在了這兒。
似乎是在懼怕著什麽,手裡面鑽出了汗,摸向了掛在一旁的刀尖,可就沒有那麽大的勇氣能夠拔得出來。
大仇人就在眼前,手邊又正好有刀直接動手上去一起,血海深仇就此煙消雲散。
可是…
“你們動不動手,都是一樣的結果,為什麽不能痛快一點?”
男人整理了下長袖子,漫不經心道:“既然吃了藥,就乖乖的聽話,還磨蹭做什麽,這麽多年了,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蘇谷霖作為眾矢之的,竟然也是同樣的淡然,只是在手裡面盤著那顆珠子,看著周圍的人眼神裡面掛著嘲諷。
幾個人手就已經打成了哆嗦,卻是連個動都不肯動的。
師父搖了搖頭,歎息道:“計劃了這麽長時間,你們居然最大的用處,是挖掘蘇家的生意?幹什麽吃的。”
“師父…這麽多年了,難道你一點感情都沒有,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徒兒們去送死嗎?”
師父抬眸道:“你這麽說話就不覺得對不起,其他死去的師兄弟們嗎?他們怎麽就能夠去了呢?”
小師妹緊緊咬牙道:“師父,這麽多年了,難道我們真的沒有一點讓你覺得滿意的嗎?就這麽的想讓我們去送死?您給我們取了一條活路行嗎?我們也沒有什麽要求,隻想活下去。”
他們說的話越讓人聽不懂了,怎麽報仇卻讓他們走向死亡之路呢?
蘇白然聽不明白,也不打算在這個時候出頭。
柳青瑤拍了拍她的手聊作安撫。
師父垂眸道:“當初救你們的條件就是要你們在報仇的道路上獻出自己的生命,如果是我你們當初就死了,如今還讓你們白轉了十幾年,應當高興些才對。”
蘇谷霖嘴角含著淡然的笑容,看著他們你來我往的,倒像是個笑話似的,目光轉移到了一旁,略微停頓了下。
瞧著蘇白然的臉,深沉的凝視的片刻,才往前走了幾步。
似乎都不在意其他的人,究竟是怎麽吵鬧時的,走到了他們兩個人的跟前。
蘇白然一愣,看著他,不是怎麽,竟然頭一次從他眼神之中看到了較為溫和的情緒,自然的溫柔之中還帶著冰碴子,但卻比任何的時候都要好得多了。
“你能夠扛得起家族,雖說比我的手段是不如的,可也就只有你才能帶著家族繼續延續下去了。” 蘇谷霖道。
蘇白然道:“您過來不可能是為了我吧?”
“一部分。”蘇谷霖自然道:“如果只是為了繼承人,我還是會想的,只不過如今局面走得太僵硬了。”
他眼神瞥了一下旁邊的柳青瑤。
“原本想借著你們兩個的婚姻,緩和一下家族生意,只不過倒是我想的有些太好了,如今看來也只是能夠讓我去還了。”
蘇白然沉默。
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大約也能猜得出來,不僅是單針對於個人,對於家族的生意,這一群人也是做出了功夫。
蘇谷霖被逼到這夾角裡面,只能過來選擇。
轉過頭來望著那邊來回鬥嘴的人。
小師妹猛然間的捂住了心口,向下蜷縮著。其余的人見到此番情景,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兩步,只有張玉和趕忙過來輔助。
小師妹抓緊他的袖子,咬牙切齒地望著面前的人說道,“憑什麽?憑什麽你就沒有被有害,憑什麽你就能獲得一片光明?”
“什…”
張玉和確實是有些單純,然而聽到現在大概也都都明白了。
男人看著他,“張玉和,沒有必要了,既然已經發動了那邊,只有去死了,其他的人也有這樣的。”話音剛落,其他人似乎也發了症狀。
看著少年抬起頭來不可置信的眼光,他只是笑著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不語。
轉過身來望著這邊的人,“蘇谷霖,我都沒想到你竟然能如此痛快的過來。”
蘇谷霖道:“抓走了,我原本準備好的繼承人,又把我家裡生意的全部切斷,我再不過來難道要看著我家族就此敗落?多年的努力成果就這麽消散?”
他手裡把玩著珠串,底下眼神來看了片刻說道:“其實也好。”
蘇谷霖低聲呢喃道:“走到今天了,似乎也就沒有那麽重要了。”
“你想說什麽?”師父側目看他。
蘇谷霖坦然笑著道:“只是想起了年少的時候,也曾經意氣風發單純無邪,只不過為了這個生意和家族就什麽都變了,還記得我們三個當年相較深厚,這是為了生意到底還是從背後陰了你們一把?”
什麽?
敢情他們從老走之前就認識,感情還不錯。
蘇白然挑了挑眉,淡定的把自己的存在感縮的更小一點。
師父沉著臉道:“是啊,為了你的家族出賣了朋友,害了自己的妻子,如今我們抓緊了,你最為重要的東西。也不清楚你究竟是何感受。”
蘇谷霖道:“沒有什麽特別所感受的,只是這一輩子為之而奔波,為之而消亡 ,都是自然的。”
“你!”師父猛然之間挑起眉毛來,本來就陰森的臉上,因為怒火顯得更為恐怖,緊緊的咬住了牙,“為什麽死到臨頭了,你還能夠這麽淡然,似乎一切對你都不在乎的一個樣子,難道這麽多年來你心裡面是一點都沒有談戀,死對於你來說都不重要了嗎?”
“重要。”蘇谷霖連著重複了好幾聲說道,“只不過相比於生命更重要的東西,我都已經失去過了,如今丟了一條命,只是稍微有些可惜而已。”
他轉過頭來望著地上蜷縮的那些人,皺了下眉頭說道,“就把他們了解乾淨了,你們手段也算是夠厲害了。”
“自己做的因如今也只是繼承了果,說著為自己家報仇,可以做了多少當初他們困難時恐懼的事呢?”男人自然指了指腳底下道:“他可是用這群小徒弟們收藏了一個金屋子,你自己琢磨琢磨吧。”
蘇谷霖挑了挑眉,“厲害。”
“不要再胡扯了!”
師父先是有點急了,望著面前的指著鼻子說道,“我們兩個從來沒有對不起你,可是你就為了家族把我們害的家破人亡。蘇白然的母親,為了你從部落裡面出來,可你呢?留下來的女兒都視若無睹,如今裝什麽?”
蘇谷霖沉默片刻,歎息從口中傳了出來,眼神之中的冷漠,似乎在這刹那之間不會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說,“當年發生的事,當初便已經疼過了。”
說出這句話,他自己都恍惚了一下,望著手掌紋路,不由得恍惚。
當年的感情他就真的這麽忘了嗎?兄弟妻子多年以來的陪伴將其他人甩在身後,難道他真的就這麽平靜的舍棄嗎?
只是時間已經不會再留給他了。
一滴血滴在了手掌心上,順著紋路向下徘徊著,他倒也沒有抬頭看任何人的反應,只是看著血液流到衣裳裡頭。
眼前似乎閃過了許多的畫面,他卻怎麽都抓不住了,曾經的人快速的閃過,可是一張臉都看不清。
人向後倒去,激起了一陣的塵埃。
就是蘇白然,也忍不住的驚了一下,下意識的想要上前去卻慢了兩步。
男人和師父,瞬間挪到了跟前,望著對方,抬起手來,摸了摸他的脈搏,猛然間收回了手指,只是望著那一雙還沒有閉上的眼睛呆愣著。
“就這樣?”男人試探性的問道,似乎還沒有辦法接受這麽個結果。
師父愣著,過了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像是釋然的扯起了微笑,可憐的自己都沒有辦法看得下去說:“就這麽結束了不好嗎?多年的仇總算是報了。”
可是…
兩個人同時都沒有說話,多年來的血海深仇,總算是得償所願,為什麽心裡面就空落落的,沒有辦法動的起來呢?
蘇谷霖沒有合上的眼睛,似乎在那其中看到了什麽影子,可連他們自己也沒有辦法抓得到了,像是折騰了這麽許久,終於歸還所願。
卻有太過於自然,太過於得償所願。
隨意的坐在了地面上,就望著那一個人。
“你們該走了。”
“嗯?”
師父說:“蘇白然,還有柳青瑤,夾雜另外的兩個,你們也該走了,你們的價值就在這裡結束,回去過你們普通的生活吧。”
男人喃喃自語道:“計劃了這麽多年,從他的小生意一點一點地盤算著,直到如今總算是牽扯整個生意的脈,抓住了他心,最重要的執念才把人牽過來,可…”
蘇白然看著兩個人的模樣,忍不住的閉上了眼睛。
仇恨已經扎根到他們的心底裡,等到仇人死去之後,才會恍惚間想起來他們當年曾經的美好。
畢竟是年少時期便認識的夥伴,為了利益分崩離析,互相撕破了臉皮,等到一切千帆浪盡的時候,才想起還有這麽個好了。
柳青瑤拉著她低聲的說道:“節哀。”
蘇白然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柏三悲也同樣向這邊走著。
“你們!”
突然之間一聲冷喝。張玉和站起身,在他的腳下是躺著早已就已經沒有了氣息的師弟們。
“你們就不打算給我一個解釋嗎?”
在場的人同時望去,他大聲的喊著:“究竟是發生了什麽,為什麽大家突然間就這個樣子互相之間自相殘殺的,沒有任何的手足情誼,為什麽師傅你和這個人在一起?為什麽你們害了他們?”
他沒有辦法理解,也理解不了。
曾經背負著血海深仇和大家在一起,都像一家子似的短短的幾天是兄弟們的真面目被揭露了出來,甚至連師傅和著陰謀詭計也有牽扯,而他們轉眼間又都死了,是啊,根本沒有辦法接受得了這麽大的信息量向他撲湧而來。
師父垂眸道:“你恨別人害你們家破人亡,可他們也同樣去害了其他人,都是因果報應而已,你別放在心上。”
“我怎麽可能不放在心上。”
張玉和手掌之中伸出了血珠子,是從他還沒有好的傷口上蹦開的,他的手摁在了刀上,猛然間的抽了出來,“這麽多年的感情,你們都放到哪裡去了?”
師父不語,男人站在一旁略微停頓了下說道:“這麽多人就你還能活著,不知道感恩,卻還在這裡斤斤計較。”
張玉和目光泛起紅,有些血從嘴角流了下來,對於這個話語,可實在是扎到了他的心裡去。
柏三悲看著他們,終究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對著兩個人比劃了個手,三人往另外的方向悄然走去。
刷!
蘇白然剛轉過身便聽著耳後傳來了一道聲響。眼神迅速的向回望去,只見著一道白光。
“啊!”
我去!
我不會是又要拿回城卷軸回去了吧?
蘇白然瞪大了眼睛,只看到一陣血光在眼前碎開。
柳青瑤手掌緊緊地抓住了飛過來的刀刃,目光冷然的望向了那驚訝於自己脫手的張玉和。
“既然想要殺他們就瞄準點兒。”
柳青瑤抓住了刀,丟了回去,而張玉和卻沒有再真的拿起來。
“你!”
蘇白然握住了對方的手腕子,柏三悲趕忙抽出了幾根針扎到了對方的手上止住血,定睛看了兩下說道:“沒傷到脈。”
柳青瑤看她,微微的張開了嘴,卻什麽話也沒有說。
師父側目:“你們走吧,和你們沒關系了,我們師徒之間的事交給我們自己處理吧。”
而張玉和,在了原地,直到他們都走遠了,才突然之間坐到了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