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大奶奶特意讓人把譚文石叫來,把寧家已經退親的消息告訴了譚文石。
“竟這般突然?”譚文石聞言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
錢大奶奶的語氣嫵媚婉轉:“那可不?我聽說了昨晚的事,就回到沈家去看看,結果一進門,就聽說寧家已經來退了親了,我也吃了一驚,沒想到那寧家居然動作這般快。”
譚文石歎了口氣,懊惱至極:“我近來忙著替寧三老爺打點織造局的事,實在是抽不開身,沒來得及多顧著寧永達這邊。沒想到他們這麽快就退親了,這下可不好辦了。”
錢大奶奶眼睛一挑:“喲,怎麽?退親的事你沒參與進去,擔心以後娶不到那個小丫頭?哼,你就是瞧上了那個小丫頭,才這般千方百計地想要得到她。”
譚文石立刻道:“胡說什麽呢?我要做的事你也不是不知道。如今被打亂了計劃,將來的路就不好走了。”
錢大奶奶冷哼一聲,不置可否,搖了搖扇,卻見譚文石始終愁眉不展,似乎若有所思的樣子,錢大奶奶不由得問:“你到底怎麽了?不就是一次計劃被打亂了嘛,你再想辦法補救不就得了?以你的本事,不至於讓你愁成這樣吧?”
譚文石眯了眯眼,悠悠道:“我只是覺得,這件事情有些古怪。”
“什麽古怪?”
譚文石眉頭深鎖,目光深沉:“我也說不上來,我總覺得,有什麽很重要的事情被我忽略了,可我就是想不通。”譚文石眯了眯眼,不願再多談,轉而問:“既然已經退了親,沈家和顧家的親事就快了吧?”
“那可不一定喲。”錢大奶奶搖著扇子,忍不住一陣陣笑起來,道:“昨晚的事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了,顧家不會給我嫂子什麽好臉色的,我嫂子心裡定然也清楚。我今天去的時候,我嫂子稱病,誰都不肯見,我估摸著她是沒臉見人了。這下可有熱鬧看了。”
譚文石無奈地皺眉,笑道:“你也是沈家人,怎麽倒看起熱鬧來了?”
錢大奶奶嗤之以鼻:“哼,雖說都姓沈,可我跟我那哥哥又不是一個娘生的。這麽多年了,他也沒幫過我什麽。若是彼此都好,大家就是和和氣氣的一家人。若是他們敗了,我才不想跟著沾一身腥呢。”
譚文石無奈地一笑,在她腰上掐了一把,便說:“好了,你要告訴我的事我已經知道了,我這就走了,我還得去替寧三老爺打點織造局那邊呢。”譚文石說完就要走。
“回來!”錢大奶奶眉毛一挑,不依不饒地追問:“我問你,寧家的丫頭,你到底還娶不娶?如果要娶的話,你要怎麽娶?”
譚文石溫柔斥道:“你是不是又喝上乾醋了?我不跟你扯這個,我最近是真的忙。”說完就走了。
錢大奶奶倚著門框,面色一冷,恨恨地道:“喜新厭舊的男人!心裡指不定怎麽惦記著那死丫頭呢。”
顧老太太眉頭一擰,差點坐不穩:“真的假的?你……你會不會聽錯了?”
在顧老太太身邊伺候的婆子答道:“老太太,千真萬確。二奶奶之前要我今兒下午過去,去拿給朗少爺房裡添擺件的清單給老太太看,我拿了清單往外走,正巧遇見幾位太太來拜訪二奶奶,我讓了路,讓那幾位太太先過去,就正巧聽見她們在談論昨晚的事兒。”
顧老太太恨得額頭暴起了青筋,那婆子從未見過老太太氣成這樣,趕忙上去攙扶。
顧老太太恨恨地問:“二奶奶呢?把她給我叫過來。”
“我過去的時候,那幾位太太剛來,估摸著二奶奶正在招呼她們品茶閑談呢。”
“都這個時候了,她倒是還有心品茶閑談?閑談什麽?談昨晚沈家鬧出的醜事嗎?”顧老太太氣得直說氣話。
那婆子連忙替二奶奶和稀泥,寬解道:“那幾位太太當時也只是隨口一提,當笑話說的,估摸著也就是一兩句話就過去了。更何況,她們也不知道顧府和沈家的關系,若是知道,定不會當面說出口的……”
顧老太太閉上眼,語氣有些淒涼,又有些絕望:“等一會那幾個人走了,立刻把二奶奶叫過來!”
小半個時辰後,顧二奶奶垂著頭,走進了顧老太太的屋子。
顧二奶奶一進來,滿屋子的丫鬟婆子就像是事先得了吩咐似的,全都退了出去。
而顧老太太眯著眼,看表情似乎是睡著了,手上卻一直盤著佛珠手釧,手釧上佛珠碰撞的聲音“哢噠哢噠”的,聽得顧二奶奶心驚肉跳。顧老太太幽幽開口:“眼下怎麽辦?”
顧二奶奶嚇得立刻跪在地上,垂著頭道:“全憑老太太做主,兒媳再也不敢擅作主張了!”這次的事,全是因為顧二奶奶要奪權,這才想要借顧怡夢來將沈家收歸麾下,卻不料到最後竟演變成這種局面!顧二奶奶如今在老太太面前連頭都不敢抬。
顧老太太頓了一會,悠悠地說:“四丫頭年紀還小,婚事也不急,再說吧。除非沈家撞了大運,能夠鹹魚翻身,不然的話,就給四丫頭另尋個小子吧,出身家世什麽的也都不要緊了。”
饒是顧二奶奶的心裡千不甘萬不願,卻連半個“不”字都不敢說。
老太太把佛珠手釧擱在一邊,似乎是把這件事也永遠擱下了似的,轉而問道:“寧家要的料子備好了嗎?”
“備好了,該交代的都交代了,也已經讓他們見面談過了。”
“嗯。去寧家提親的事準備好了嗎?”
“也準備好了,該備的禮都備下了。”
“那你這就去吧。”
“這……”顧二奶奶聞言一怔,卻依舊沒敢抬頭,只是小心翼翼地說:“沈家和寧家今日上午退親,咱們下午就去提親,若是傳出去,旁人定然非議咱們反應太快,會揣測咱們是否早就料到會有這一日,是否早做了準備,對顧府的名聲有害。”
顧老太太眼睛睜開,不緊不慢地橫過去:“又不是讓你今日就去定下,只是讓你去拜訪一下,順便表個態度。那丫頭生得那般模樣,不知道多少人惦記呢,家中又沒兄弟,嫁妝定然不薄,況且寧家在本地也是很有勢力。若是不趁早表明態度,怕是夜長夢多。”
顧二奶奶賠著小心道:“其實……經此一事,寧家定然也累了,不如再等等,讓寧家緩幾天。”
顧老太太冷笑著說:“緩幾天?雖然才退親,但退親一事前前後後鬧騰一個月了,寧家心裡肯定早就急了,還需要緩什麽緩?別以為我瞧不出你的心思!你瞧不上那丫頭,外頭可有的是人惦記著,此事是我定下的,你難道還敢故意拖延?當我老糊塗了,以為我好糊弄,是不是?”
顧二奶奶渾身一凜,連忙說:“兒媳不敢!兒媳這就去寧家!”
“還有件事。”顧老太太又拿起一旁的手釧,重新盤了起來,道:“我也老了,隻想好好吃幾天齋,念幾天佛,等沈夫人來了,你別避而不見,免得她見不到你就來煩我。你且先與她周旋著,至於那樁婚事,能拖就拖,你應該明白吧?”
“兒媳明白。”
寧永達回來後,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講給了曹氏聽,曹氏一聽說沈致遠昨晚鬧了那麽一出,直怔了老半天。
寧永達安慰道:“我今天從本家聽說此事後也嚇了一跳。這門親事退了也好,單論那沈家小子的心性,青兒就算嫁過去,也定然要受委屈,大不了就一輩子待在家裡,咱們養著也無妨。況且,那沈家小子如今鬧了這麽一出,咱們家倒是佔理了,也不怕旁人議論青兒什麽。”
曹氏撫著胸口,心裡的大石落了下來。
寧永達跟曹氏說完了這件事,就又回鋪子了。曹氏尚未從對昨晚一事的震驚中平複,藍英就進來稟報:“太太,顧家二奶奶來了,還帶了好些厚禮呢。”
一聽到是顧家的人來了,曹氏便問:“是來見老太太的嗎?”
“不是的,顧二奶奶要見太太,已經在院子裡了。”
“見我?”曹氏一怔,卻也來不及想那麽多,連忙起身梳妝打扮,出去見顧二奶奶的時候,身上只是件輕便綢衫,頭髮也只是松松挽了一下,用一根簡單的玉釵簪著。
曹氏一出了屋子,就見一位與自己年紀相仿的貴婦人坐在那裡。只見那貴婦頭戴雙蝶戲花攢珠釵,梳就一絲不苟的雙螺飛天髻,頸間戴著雕著雙燕圖案的羊脂玉項圈,一身寶藍色暗紋雲錦袍,其穿戴衣飾華貴又不失品味,與曹氏天壤之別。
二人見禮,曹氏赧然道:“我近來精神不濟,因此儀容不整,還望見諒。”
顧二奶奶笑道:“寧家嫂子這是哪裡話?明明是我來得唐突。嫂子雖略有病容,卻仍是容貌動人,讓我真想好好歎一歎嫂子的美貌,難怪能生出青丫頭那般標致的閨女。”
曹氏臉一垂,似乎有些拘謹和膽怯,道:“您客氣了,不知今日光臨寒舍,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