晗懌蹲下來，又看了一眼親子鑒定，上面確實明確的寫著是：苒宸跟顧晏的。就是因為是這兩個人的，晗懌才覺得離譜的。仔細想想除了不可思議，晗懌找不到任何的蛛絲馬跡，因為苒宸跟小五長得，不敢說是一模一樣的，但至少是毫不相關，甚至連一成相似度都找不到。難道小五長相跟他母親一模一樣？晗懌甚至聽人說小五跟姐姐長得有點像，但是晗懌對兩張臉都太熟悉了，所以對這個沒感覺，也從來沒當回事過。

  細想想，不論是出現在這裡的苒宸，還是出現在這裡的親子鑒定，都是一場突兀的，就好像之前誰都不知道這件事情，就突然冒出了水面，想來自己發過去小五的信息，信息裡麵包含照片，苒宸那時掛自己電話，是連夜來了京城吧。能夠被苒宸一眼認出來，可能苒宸也不確定，就是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跟自己愛人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吧，如果說真的有不是自己的孩子，就是自己的愛人不舍得自己，最終換了一個樣子回來了。

  可現實中，顧晏不是顧家收養的孩子嘛？從小到大就是被拋棄的那個可憐孩子，有記憶就在顧家了，隻奈何後面在顧家其實過得也不好吧。也不能叫不好，只是傭人客客氣氣，主人家多有疏離，又無同齡玩伴，就童年挺缺失的。所以後面在顧家利用了小五接近甚至有監視自己之後，小五那邊也是通過晗懌這邊的關系，徹底的離開了顧家，後面又被晗曦資助。

  算不上收留，晗曦當時只是想找個人給晗懌做做伴，這個人其實是誰都行，只是當時顧晏出現了。

  再說說苒宸吧，晗懌知道的內容就是苒宸曾經有過一個愛人，甚至沒有發展成一段婚姻，倒是為什麽最終沒有領證晗懌是不清楚的，那個時候的苒宸一貧如洗，沒有背景就一個人在導演圈子裡面打下手做助理，別說什麽夢想什麽理想了，連生活都要過不去了，那時候的未來比紙都脆。但是那個人卻一直都在陪著苒宸，陪著苒宸走過了最艱難的幾年，後來聽說師母還懷孕了，但是再一次意外之中師母跟嬰兒都死了，甚至是死不見屍的那種。後面的這些年苒宸再沒有緋聞也沒有戀情更沒有結婚，苒宸在圈子裡面是出了名的深情，所以現在出現的這個孩子是什麽情況，是師母的還是別的什麽意外？
  小五的表情在看見晗懌到來之後有了緩和，但是依舊戒備滿滿，小五不是沒有想過別人，但是小五最終發現自己依賴的就是晗懌。小五聲音沙啞的喊著晗懌的名字，晗懌從蹲著站了起來，把這份親子鑒定扣著放在了桌面上，因為晗懌清楚地知道小五現在並不想要看見這個。

  小五跟苒宸之間的故事，晗懌不清楚，自然是不好說些什麽，但是看著苒宸激動又緊張又迷茫地樣子，好像也是不知情的，但是看樣子苒宸很想認回小五。

  小五跟苒宸也僵持了很久了，晗懌就站在原地被小五抱著，小五的臉埋在了晗懌的懷裡，看不清楚小五的表情，晗懌也看不見苒宸的表情。

  後來苒宸給晗懌搬了一把凳子，輕聲說：“晗懌，你先坐吧，我想了很久，大概理清楚了這件事情，所以說與你們聽聽。”苒宸的聲音中透露著沙啞跟猶豫，看得出來苒宸也是第一次知道這件事情，這對於苒宸的打擊可能不比小五小。小五對冒出來的便宜父親，還有死去的母親沒有印象跟回憶，但是苒宸卻是這輩子都沒能逃出這段回憶。

  晗懌維持一個動作也挺久的了，晗懌半彎著腰其實並不舒服，但是看著小五脆弱的樣子，晗懌也不好推開，但是晗懌稍微的活動了一下子，小五放開了晗懌，並且把苒宸剛拉的凳子放在了自己的身邊，拽著晗懌的衣角，讓晗懌落座。手緊緊抓著，好像生怕晗懌離開一樣。

  苒宸想要解釋原因的時候，終於是發現了陪著晗懌來的還有兩個人，一個是自己並不陌生的方鑫宇，另外一個看樣子應該是他的助理，鑫宇睜開眼睛看見了苒宸在盯著自己，自然明白是嫌自己礙事了，鑫宇也不想聽他們之間的八卦，並不好奇，鑫宇神情困頓的轉身起身告辭了，只是給晗懌發了消息，讓晗懌結束之後來找自己。

  苒宸看著鑫宇跟助理離開，才緩緩開口，臉上的表情被回憶替代，一直吊兒郎當的苒宸，話都沒開口就先哭了出來。

  晗懌有些心疼，但是小五皺起了眉毛，顯然並不對苒宸眼淚買帳。

  我跟依依是大學時期的同學，同校不是同系，因為一場文藝匯演我們相識了，後面因為情投意合很快走到了一起，那個時候就已經面臨畢業了，那是我的有一腔抱負空有理想，沒有後台沒有門路，做導演的夢想很快被現實打破。依依本來是在京城有了工作，在大四也拿到了出國保研的office，但是為了我陪我留在了晨曦市，依依甚至因為這兩件事情跟家裡面鬧掰了，被斷了生活費，那個時候我們住在一個月幾百塊錢的地下室裡面，我每天跟著劇組的大導演當著小龍套或者小助理，依依也去了一個小公司當助理，每天我們聚少離多、一直奔波。

  依依很漂亮，一直不乏追求者，甚至在小公司中被他的上司看上了，因為依依不同意潛規則，最終被辭退，甚至敗壞了名聲。依依跟我過得很糟糕，後面很長一段時間依依都沒有工作，因為看上依依的人有一定的小名氣也是個富二代，導致了依依後面找不到工作。

  後面我的事業開始有了一點好轉，但也越來越忙。依依只能找一些臨時工來賺錢，後面依依意外懷孕，依依很喜歡孩子，我們也有結婚的打算，但是因為依依家裡那邊我們沒辦法領證，也沒錢辦婚禮，就一直這樣子了，最終決定生下孩子，那個時候我們生活好轉，已經換了一個60多平的小公寓，采光很好，也適合養胎，因為懷孕，依依也就沒去打臨時工了。

  其實依依是一個學霸，只要換一個城市，依依都可以開始一段足夠好的生活，但是依依還是選擇了跟我在一起。

  在依依懷孕七個月的時候，那個時候我是一個大導演的助理，因為大導演的電影大賣，找我們去海邊慶祝，可以帶家屬，懷孕七個月的依依有一點笨重，但是從來沒有帶依依享福過得我想要帶依依出去，因為依依大學的時候很喜歡旅遊，博客上面也都是很多風景照，甚至在那個年代，依依就出國很多次了。我想依依本來的家境應該是挺好的吧，要不然家裡面為什麽這麽反對依依跟我在一起呢。也是，跟我在一起圖什麽呢，圖我一無所成還是窮困潦倒？
  問了依依的意見，依依也願意，就一起去了，但是就是那一次，依依發生了意外，依依跟孩子死亡，被醫院開出了死亡證明，甚至最終留下的屍體不全。

  具體的細節苒宸沒有再說下去，苒宸已經哭的不成樣子，晗懌坐在小五的身邊，是想要去看一下苒宸的，但是被小五拉住了手腕，小五使得力氣並不大，晗懌最終也沒有掙脫去打擾苒宸。這個時候苒宸需要的是發泄，而不是冷靜。

  晗懌這個角度可以看見苒宸的側臉，苒宸在晗懌的印象之中，一直都是一個意氣風發、不老少年的形象，懟哭半個娛樂圈都是苒宸做出來的事情。但是哭起來的苒宸有了皺紋，有了歲月的痕跡，有了年輪跟蒼老，有了脆弱，甚至可以看見有些松垮的皮膚。

  晗懌其實心裡面是很難受的，自己跟苒宸也相處了小十年了，有記憶沒多久，晗懌就跟苒宸認識了。說跟苒宸沒有感情那肯定是不可能的，看著苒宸現在這個樣子，晗懌也不知該從何安慰。往事需要的不是安慰，不是救贖，是時間跟歲月。其實仔細想想，苒宸的外貌具有欺騙性，但是苒宸也是個四十多的人了，是個真的年過半百不在年輕的存在了。

  晗懌的天平是在向苒宸傾斜的，因為這件事情真的不論對錯，怪不得誰，只能怪蒼天無眼，世事無常。

  晗懌心下疑惑，突然覺得苒宸說的這個，為什麽自己心中會有印象，這種場景在一些小說中可能很常見，但是晗懌不看這種小說呀。

  晗懌看著哭的很難受的苒宸，雖不想打擾苒宸懷念亡妻，但是還是先解決問題吧，小五這邊情緒相對穩定一點，但也看得出來情緒不佳。

  晗懌輕聲說：“師傅，師母全名叫什麽？”晗懌這麽問不是為了滿足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好奇心，只是小五有權利知道自己母親的名字。

  苒宸緩了緩，開口說道：“依依呀，她叫顧依依。”晗懌表情說不上失控吧，但是多少有點難看了，怨不得覺得這個故事這麽熟悉，因為在自己有生病期間，阿雷娜給自己說了一些舊事，其中一件就是自己的母親顧晗玥有一個跟戀人私奔放棄出國深造的學業，跟顧家斷絕關系的妹妹—顧依依，其實晗懌的名字也跟自己這個姨母有點關系，因為顧依依年紀輕輕就積鬱成疾，生子沒多久在死掉了，顧晗玥愛自己這個妹妹，有懷念的成分，所以晗懌的名字這個“懌”有對妹妹“依依”的懷念。

  這麽想來，自己跟小五多少還有點血緣關系呢？那麽自己跟姐姐收留或者資助也算是還了顧家之前的冤孽吧。

  當時因著晗懌的好奇，阿雷娜多說了一些顧家的事情，自己的母親顧晗玥跟自己的父親在一起，也並沒有得到家裡面的祝福，是因為自己母親更自主更張揚也更大膽，把婚約撇的乾乾淨淨，在訂婚的時候懷著姐姐大著肚子就去了，打了訂婚那家的臉，更也打了顧家的臉，也是那一刻母親跟顧家斷絕了關系。

  這也是為什麽母親跟父親楚翎離婚的時候，依舊住在雷娜莊園，雖然那個時候那個地方還不叫這個名字吧。

  聽阿雷娜說的多了，晗懌也知道了一些，阿雷娜講這些其實身份是尷尬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是因為小時候的感情作祟還是別的，晗懌就是覺得阿雷娜沒有騙自己，並且以後也可以信賴他。

  聽阿雷娜講述，母親跟父親離婚是因為兩個人之間沒有了激情，感情過得平淡如水，像親人像朋友，唯獨不像戀人了，兩個人之間也不複最初的心動，還好兩個人都沒有後悔，在財產分割跟子女撫養權的問題上也沒有太多的爭執。說來也搞笑，離婚之後，甚至成了交好的友人，可能真的是愛情散盡之後，兩個人又都恢復了絕對冷靜與理智吧。

  與姨母的柔弱乖巧不同，母親是一個很自信並且強硬的人，軍人出身的母親，在回軍隊宣布婚約的時候，並沒有得到任何的祝福，因為楚翎灰色的身份以及在國際上的名聲，甚至軍方覺得母親的婚事不成體統，那個時候母親直接當場退役，脫掉了軍服跟所有的勳章，放棄了一切。但是跟父親離婚更多的也是母親的主意，她是這樣的女性，讓人猜不透也看不太懂，但是值得被所有人欣賞跟尊重。母親一生瀟灑又張揚，雖有些短暫，但也無人能指摘出一二不是。倒也是晗懌這一生所追尋的。

  正因為姨母性格柔弱，跟家中決裂時才更加的讓母親不可思議，在母親想要幫助姨母的時候也都被姨母拒絕了。同母親那種高中應征入伍，沒上過幾年學，後來一直在軍隊的軍人不同，姨母是典型的那個時代的乖女兒，雖不至於三從四德，但是小時候好學生、別人家的孩子，更是沒有反抗過家裡一句話，但是姨母最終對待愛情的選擇，其實是讓人震驚又敬佩的。因為意料之中，姨母身上也有婚約。

  說來也可笑，顧家老爺子的兒女那一輩竟只有母親跟姨母兩個人。這麽算來兒孫這輩也就姐姐、自己、顧晏三人，算是在大家族裡面人丁稀少的了。

  所幸，最終姨母沒有選錯人。

  晗懌後來又說了很多，說了一些晗懌說所知道的事情，希望盡快解開兩個人之間的誤會，真的不是苒宸故意不要小五的，是苒宸從來不知道自己有孩子。等苒宸跟小五情緒都平複下來之後，晗懌在這裡定了房間，送兩個人去休息，一朝一夕多出來個父親，是誰都接受不了。

  晗懌見到楚翎並不驚訝，那也是姐姐一直都說，自己有父親，母親過世，父母沒離婚之前感情很好，自己還有一個哥哥（晗曦跟晗懌小時候都叫阿雷娜哥哥），媽媽跟哥哥都很愛我們。只是自己跟姐姐不跟他們一起生活罷了。

  在這邊又停留了兩天之後，晗懌迫不得已告辭，工作上的事情太多了，離開兩天整已是極限，小五接受了苒宸是自己父親是事實，兩個人並不親密，但是好歹不再是開始那劍拔弩張的氣氛。

  晗懌回到了晨曦市，同晗懌一道走的還有鑫宇，鑫宇開了兩天的視頻會議，折騰的是鑫宇的助理們，但是鑫宇不放心晗懌，雖然不知道過程，但是看見苒宸跟顧晏的時候，還有兩個人之間的態度，鑫宇就猜到事情始末了，這種事在上流圈子裡面那真的是無聊到都讓人懶得說的破事，但是鑫宇也不是大嘴巴的人。晗懌其實對於苒宸跟小五這事是有感慨的，真就世事難料。

  晗懌有感而問：“鑫宇，倘若你還有兄弟姐妹，你會是什麽感受呢？”晗懌不好同理問鑫宇父母，鑫宇雖然跟父母關系不和，甚至沒有什麽聯系，但是血緣關系畢竟擺在那裡呢，也不好多說什麽。

  這個問題問的鑫宇一晃神，眼裡面竟多出一絲的厭惡，但是這一眼一閃而過，再看鑫宇已經非常平靜了，晗懌隻當自己看錯了，並未當回事，很久很久之後，就在晗懌以為鑫宇不會接自己這個話茬的時候，畢竟這麽問有一些的冒昧，自己跟鑫宇的關系確實也不適合自己問這種話題了。

  鑫宇沉默了很久最後只是輕聲說：“無感吧，我不會接近這個人，也不會允許他破壞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