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慕昱衍還未回來。

  葉若棠索性坐在院子裡軟塌上，一邊看著天上的星星，一邊等著自己的夫君回家，這種感覺有些奇妙。

  葉若棠坐著坐著，便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何事，笑的如此開心？”

  慕昱衍走進院子，便看見女子坐在那邊傻傻的笑著。

  葉若棠聞著聲，轉過頭去“夫君，你回來了”

  “嗯，回來了”慕昱衍一見著女子帶笑的臉，一整日的疲憊頃刻間便不見了。

  “怎麽不進屋裡去？夜涼”

  葉若棠依偎在男子懷裡“自然是等著你回來呀？”

  “走吧，進屋”

  “好”

  進到屋子裡後，葉若棠為男子褪下外衣，倒了杯熱茶遞過去。

  “今日，怎麽這般晚才回來？”

  “宮裡有些事給耽擱了”

  葉若棠了然的點了點頭“那早些歇著吧”

  說罷一骨碌的上了床。

  慕昱衍一看，淡淡的笑了笑，也跟著上了床，從後面緊緊的抱著女子。

  “別鬧，睡覺了”

  “娘子可聽過“春宵一刻值千金”？”

  “.”

  昏黃的燭光留下一滴淚，瞬間便凝固了。

  *************
  宮女在第五日的時候終於到了南厥，遠遠的望著南厥的城池，心裡有股異樣的感覺升起。

  終歸是回來了。

  宮女並未進城，而是去了西邊的一處宅院。

  “公子，阿渡回來了”

  男子穿著一身青色的錦袍，嘴角露出一絲似有似無的笑。

  “主子死了，奴才卻活著回來了？”

  “公子打算如何處理？”

  “先讓她進來吧”

  “是”

  阿渡進到屋子裡便聞著一股淡淡的香味，但是她不敢抬頭，只能低著頭站在那。

  許久男子才說話“你家姑娘死了？”

  “是姑娘本想同南潯皇帝同歸於盡，無奈南潯皇帝太過於狡猾，姑娘最終還是失敗了”

  阿渡說完，將頭埋的更低了。

  不知怎地，心裡總有一種莫名的緊張，連著脊背都有些發涼。

  男子聽完，一步步的走了下來，最後停在阿渡的身前。

  阿渡不由得微微一顫，抬眸便能見著一雙黑色的靴子，上面繡著一朵金色的祥雲。

  “失敗了就是失敗了，哪裡有這麽多的理由？我從來都是只看結果，不看過程”男子冷冷的聲音一下一下的打在阿渡的身上。

  半晌阿渡才想起懷裡的木簪子，趕緊拿了出來，雙手奉上。

  “公子，這是姑娘給你的”

  男子低頭看著阿渡手裡的木簪子，仿佛又回到初見李心兒那年。

  那是一個炎夏，從未有夏天如此的熱，直叫人坐立難安。

  夜晚的時候，他出去散步，卻不想在一個小巷子裡發現了被人欺負的李心兒。

  那時候的她，像一隻受驚的小貓咪，不管人如何打她罵她，都不還手，緊緊的蜷縮在牆角。

  一頭亂糟糟的頭髮散在肩後。

  許是覺得有些無聊，他便出手趕退了那群人。

  李心兒這才緩緩的抬起頭，一臉感激的看著他。

  他記憶裡最深的便是李心兒的那雙眼睛，明亮透澈。

  這是他見過最乾淨的一雙眼睛。

  正巧著前幾日他無聊做了一根木質的簪子，從懷裡掏出來便扔了過去。

  “將頭髮挽起”

  隻簡短的幾個字，李心兒卻照做了。

  接連幾日，李心兒都偷偷的跟在男子身後。

  “你可願為我辦事？”

  李心兒一聽，轉頭便跑了。

  因為她知道，這些人大抵都是有身份的，要是跟在他們身邊，朝不保夕，指不定哪天就死的一個面無全屍。

  李心兒還想多活幾年了。

  在城外找了一間破廟住下，餓了便去後山采些野果子果腹。

  運氣好的時候還能打著一兩隻野兔，也算開了葷。

  這夜李心兒剛躺下，腦中便出現了那男子的臉，揮之不散。

  往後不管是睡覺，吃飯，打野兔，還是捕魚。

  腦海中都能出現那男子的身影。

  就這樣過了十日，李心兒終於是耐不住了，在男子時常經過的地方等著。

  可是一連等了兩日都未見著男子的蹤影。

  直到第三日夕陽西下的時候，男子才出現。

  李心兒急忙跑過去“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你在等我？”

  李心兒點了點頭。

  這日她換上了一件偷來的麻布衣裳，青絲用木簪子簡單的挽起，露出絕美的容顏。

  “等我做什麽？”

  “那日你問我，可願為你辦事。我想好了，我願意”

  男子有些詫異的看著她，隨後淡淡的笑了笑“跟在我身邊可是很危險的事情，你可要想清楚了”

  李心兒看著男子的側臉，有些楞了神。

  男子見他許久都未說話，便轉過身來正對著她。

  四目相對，李心兒紅了臉頰，動了心房。

  “我想好了”

  “那便跟我回去吧”

  “是”

  男子收回心神，看著手裡的木簪子，輕聲的歎了口氣，看向跪在地上的阿渡。

  “你知道太多”畫外音便是，她必須得死。

  阿渡其實已經做好了死的打算，只是心裡還是抱著一絲僥幸的。

  半晌，男子扔給阿渡一個白色的瓷瓶“喝了它，便走吧，尋一處沒人的地方，安度余生”

  阿渡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抬眸看了看男子“公子.”

  “怎麽？想讓我反悔？”

  阿渡自是不想的，飛快的撿起身旁的瓶子，一飲而盡。

  刹那間便覺得喉嚨似火燒一般，疼痛欲裂。

  阿渡緊緊的拽著兩側的衣裳，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估摸著一炷香之後，喉嚨上那股疼痛感便沒了。

  “多謝公子.”阿渡想要開口說話，卻發現自己什麽也說不出，隨即笑了笑。

  “去吧”

  阿渡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意思是多謝公子的不殺之恩。

  起身飛快的出了這座宅院，往後她便是自由的了。

  往後為著自己而活。

  也為著李心兒而活。

  “公子就這樣放了她？”

  男子緊緊的捏著手心裡的木簪子，這些年她為自己做過很多事情，這個簪子也染上了許多人的鮮血。

  如今她讓阿渡帶回來交給自己，無非是想讓自己饒了阿渡一命。

  終歸還是有些不忍的。

  “要是被大世子他們找到阿渡？”

  “阿渡這些年跟在心兒身邊還是學了很多東西的”要不然她怎麽能從脊背森嚴的南潯皇宮逃出來？
  ***********
  揚子宮內
  皇上端坐在桌前，一動也不動的看著前面。

  “不知父皇召兒臣來所謂何事？”玉玄大步的踏入殿中。

  皇上這才回過神來“玄兒來了，坐吧”

  玉玄在一旁坐下。

  “父皇身體可好些了？”

  皇上斂著眸子，定定的看著玉玄。

  現如今看來，眾位皇子中，只有玉玄行事作風最為像自己，也只有玉玄能堪此大任.
  “朕無礙。昨夜朕的揚子宮發生了一件事”

  皇上將昨夜李心兒之事封鎖的極好，除了幾個參與進來的人知曉，外人一無所知。

  “何事？”

  “蕊貴人乃是南厥之人”

  玉玄一聽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兒臣只見過蕊貴人一面，都有些忘了”

  “昨夜，蕊貴人欲刺殺朕”

  “.”玉玄聽後很是詫異的看向皇上“什麽？”隨即站起身來，向前走了兩步“那父皇可有受傷？”

  皇上搖搖頭“多虧的你皇叔及時發現，保全了我一命”

  “皇叔？皇叔是如何知曉的？”

  “此事說來話長，日後有時間，朕再慢慢講與你聽吧”

  “好”

  “今日朕找你來，是想與你商議這南厥之事”

  玉玄自然是明白皇上話中的意思。

  南厥雖已俯首稱臣，可是卻暗中派人來刺殺，這狼子野心，昭然若知。

  “父皇的意思是？”

  “臥榻之處豈容他人酣睡？”皇上一字一句的說的很是清楚。

  既然南厥如此，那便休怪自己了。

  “父皇決定何時攻打南厥？”玉玄淡淡的問道。

  “自然是越快越好”

  畢竟自己已經中了毒，李太醫說，最多只能活上一年。

  這口氣自己無論如何也是咽不下去的。

  “兒臣全憑父皇吩咐”

  皇上慢慢起身，走至玉玄身側。

  “你母后的死，你也不要太過於傷心。眼下朕的幾個兒子中，屬你最為聰慧，有膽識有謀慮，這往後南潯的江山，終歸是要落到你手上的”

  玉玄眸色微沉，眼中滿是驚訝“父皇.”

  “不必再多說了，只是凌風一事.他畢竟也是朕的兒子，朕不忍心殺他，明日朕會下一道聖旨，將他貶為庶人”

  凌風現在還被關在宗人府裡，整個人都頹廢了一圈，想必日後也難成氣候。

  “父皇還年輕，現在說這些未免太早了些”

  皇上捂著嘴咳嗽了幾聲“之前朕說立長不立嫡，朕知道你有些不滿”

  “兒臣不敢”

  皇上輕輕的拍了拍玉玄的肩“以後南潯就的靠你了”

  玉玄低垂著眸子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