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漫卷。
大火燒了五龍廟。
火苗翻卷,旋繞,滾滾黑煙遮敝了月亮,劈裡啪啦的爆裂聲此起彼伏。
允植和大牛兩個人把跑出外面被他們殺死的兔子,一個個抬起來扔入火中。
而慕少卿不知哪裡又拿出一隻酒壺,時不時邊品邊冷冷的看著這一切。
王大牛一臉漠然,可允植見手上已染上了暗紅的血漬,瘋狂的擦拭。
他怕是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面臨這樣的遭遇。
他的兩眼睜得大大的,怎麽也不敢相信自己殺了人。
一旁的慕少卿,見他這樣的神色冷冷的笑道:“其實你大可不必這樣,你只要想這些人曾經囚禁過你的姐姐,心裡就好受多了!”
允植聽到他這麽說,本來驚恐的眼神也慢慢開始變得陰冷,最後非常認同的點了點頭。
五龍廟地處荒村,方圓十幾裡也沒有人煙,但當時這場火也並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除此之外,他們還在這些人的屍身上,搜獲了近兩萬兩銀子。
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這本是販賣思雨到天香樓所掙的銀兩。
可惜這幾張銀票,那穆公公還沒來及兌現,就又轉手給別人了。
所謂紙上富貴大抵就是如此吧。
穆公公到手的銀子在手裡還沒被捂熱,就又被思雨的弟弟,夥伴們奪走了。
有了這筆銀子,接下來的路程就變得很順利了。
他們雇了一輛馬車,帶上陳母,不到半日,就到了京城。
京城的盤查並不是很嚴,甚至稍稍有些混亂,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慕少卿的多方打聽之下,他們得到了一個可怕的消息。
原來火器營,走失五名士兵,一個把總,引得上峰震怒,接連派人出去尋找。
一連兩天以來,京城中的火器營,正在整頓軍紀,聽說皇帝也非常懊惱不已。
這火器營走失了士兵事小,一連丟掉的那五六支火銃才是比較重大的事情。
本來這三眼火銃總共也沒多少。
皇上震怒,一時間,錦衣衛,東西廠的番子,接連出動找尋丟失的火銃。
反倒是城門口的盤查反而松了,再加上慕少卿打點的那幾個。守城門的官兵,索性連查也不查,就這麽混進京城來了。
而那些士兵,只怕是到死也不敢相信科場案的要犯,會主動來到京城躲藏。
陳母和允植,王大牛,慕少卿,一行人就來到了京城之內,開始四處找尋思雨的下落。
好在他們身上有著兩萬兩銀子,索性,就買了一處宅院,把陳母徹底安頓下來,他們幾人則一家青樓,一家青樓的找尋下去。
……
此時的思雨,卻在天香樓養傷,她的舌頭傷的不輕,也讓肖大掌櫃和馮媽媽領教了她的脾氣,不敢對她硬來。
再者,天香樓可是京城中,一等一的銷金窟。
那些普通的青樓女子,如果沒有什麽過人的才華與學識,很難在這裡立足。
反倒是隻做皮肉生意的那些女子,反而落了下層,根本連天香樓的邊也沾不上。
下等的青樓根本不能在煙柳巷當中生存下去,每年煙柳巷的花魁幾乎都出自天香樓。
凡是選上花魁的青樓女子,會依舊例得到一大筆賞金,更是會得到那些公子,王孫的瘋狂打賞。
到了那個時候,當了花魁往往會有兩個選擇,要麽,嫁給一個出價最高的恩客,求得一個好歸宿。
要麽,也可以自己給自己贖身,買一所宅院,繼續乾老本行,或者從良嫁人,也算是不錯的出路。
可以說,沒有哪個青樓女子不想當花魁,當了花魁以後,就可以脫離苦海,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
然而,每年的花魁幾乎都出自天香樓,這就使得眾多有才華的青樓女子削尖腦袋往天香樓裡鑽。
那就越發讓每年的花魁競爭的十分的激烈。
而今年的花魁,就有可能是天香樓的頭牌女子,小百靈。
其人長相十分的甜美,歌喉更是甜美,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經史子集,無一不曉。
曾有人讚歎道,如果女子也能夠參加春闈,只怕是小百靈也能夠上了那黃榜。
單憑這一點就遙遙領先於其余女子,就算是那些參加春闈的書生也自歎不如。
然而小百靈有一種隱隱的擔心,那就是這兩天肖大掌櫃和馮媽媽著重培養的一個新來的女子。
她曾經見過她一面!
只是那一面讓她久久不能忘懷,該是怎樣的驚世容顏呀,況且還是一臉病容。
真要是等她好了,只怕是不施粉黛,一顰一笑,也能夠顛倒眾生。
別說那些男人會被他迷醉癲狂,就算是她一介女子,見了她也無不為之傾倒。
這世間怎會有如此禍水級的容顏,只怕是過些日子,她身體一好,一旦答應出來見客。
只怕是天香樓其余女子,包括自己在內,都得淪為陪襯。
小百靈,可以說十分的擔心。
她甚至隱隱有一種感覺,那就是今年的花魁,怕是自己無法能夠奪得。
因為那女子就要習得半點琴棋書畫,懂一些音律,就會把自己立刻比下去。
她隱隱有一種危機感。
她不斷的對自己說,不,花魁對自己太重要了,自己必須不惜一切代價要得到花魁。
她已經年齡近二十歲了,如果今年得不上花魁,只怕是明年就會超齡了。
那樣來的話,莫非自己在這青樓孤老終身。
雖然她也攢夠了自己的贖身銀子,完全可以買一所宅子,安養終身。
可是誰不想讓自己有個好的歸宿呢?
難道自己注定要孤老終身?
不,決不!
想到這裡,她暗暗的下定決心,絕不能讓花魁與自己失之交臂。
那麽只剩下唯一的一條路了,那就是絕不能讓這個新來的女子。搶了自己的風頭。
如果那新來的女子非要搶了她的風頭呢?
如果那新來的女子的的確確會和她爭花魁呢?
如果拿新來的女子的確把她比下去了呢?
她思來想去,別無它法,心中越想越心寒,越想越心塞。
她怎麽也不明白,為什麽這個女子遲不出,早不出,偏趕這個時候出現?
難道老天有意跟自己過不去?
難道這就是自己的命運?
難道自己就這樣甘願接受孤老終生的命運嗎?
她一遍一遍的問自己,最終,她眼中的戾氣越來越濃,嫉妒使她瘋狂,也讓她喪失本心。
不,絕不,我命由我不由天!
誰敢擋我的路,不論她是魔還是佛,一定是佛擋殺佛,魔擋斬魔,更何況她不過是個柔弱的女子。
此時此刻,她已經變成了魔。
恰在此時,她的貼身丫鬟,小雀,蹦蹦跳跳的來到她的面前:“靈姐,新……”
她的眼神,嚇壞了小雀,忙問道:“靈姐,你,你怎麽了?”
小百靈聽到這話以後,忙偏轉下臉,忙掩飾自己的眼神:“哦,沒事,沒事,沙子迸進眼裡……”
“不是,靈姐,你剛才那眼神真可怕!”
小百靈忙打斷她,假以掩飾道:“你,你剛才講那個新來的姐妹怎麽著?”
“嗯,你說她呀!”
小雀顯然被她的眼神嚇到了,神色才剛緩下來,接著說道:“肖大掌櫃可是為他花老了銀子,你猜,買她花了多少?”
“五百兩?”
小百靈滿腹疑惑,她報出的這個價已趕得上自己當初的身價了。
小雀兒搖了搖頭,神秘的一笑:“不對,靈姐你再猜!”
小百靈一聽,心中已有些不悅,但臉上卻並沒表現出來,猶自笑問:“喲,莫非七百兩?”
這七百兩銀子可是上屆花魁的身價。
可是讓她震驚的是,小雀依然還是搖搖頭,“靈姐,你再猜,差得遠著呢!”
“差得遠?”
她徹底懵了,心想該不會是超了天香樓有史以來最高的身價了吧,便脫口道:“五千兩?”
這下,小雀終於興奮的點點頭,可她接下來的話,幾乎讓她驚掉了下巴。
“什麽,一萬五……”
她整個人驚了,腦子轟鳴,心中如水開了一般,上下翻騰。
整個人處於一種恍惚的狀態,她已經聽不清,小雀嘰嘰喳喳的說著什麽了。
只見小雀歡呼雀躍,小嘴嘰嘰喳喳上下翻動,她的一顆心都快沉入了谷底,漸漸冰冷。
她在想,難道今年的花魁真的要與自己失之交臂嗎?
該怎麽辦?
難道自己真的要得殺人嗎?
她現在腦子亂得很。
她越想越不是滋味兒,越想越心煩。
“百靈姐,百靈姐,你又怎麽了?您不舒服嗎?”
她連忙清醒過來,見到一臉關切的小雀,失笑道:“沒事,可能我昨個兒沒睡好吧!”
“是啊?”
小雀聽她這麽說,便忙告退道:“那靈姐,我不打擾你了,再有一個月就要花魁大賽了,您還是要保重身體呀!”
小百靈一聽花魁兩個字心莫名的糾緊,她笑著點了點頭,小雀正要退下的時候又被她叫住。
“對了,我這裡有幾塊點心,你給她送去吧,哎,同是天涯淪落人,以後姐妹們互相照顧吧!”
小雀拿起那一小塊兒點心,正要往嘴裡塞去,卻被她連聲阻止,“雀兒,你吃我還有,這幾塊兒,你給她送去就是!”
“哎,得了,我這就給她送去!”
小雀蹦蹦跳跳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