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兩個丫頭平日膽大得很,此時卻被嚇得連連後退,死死低著頭,看也不看看一眼裴玥。
“裴婕妤,不管怎樣,這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畢竟逝者已矣生者為大。”
她盛了一碗魚肉粥,小心翼翼的遞到這個姑奶奶面前:“裴婕妤,好歹吃一點吧,您吃了,那二位才能吃。”
裴玥揚手就要打翻這粥碗,落下手時,眼底卻劃過一絲掙扎。
孫嬤嬤趕緊道:“裴婕妤,已經正午了,程夫人跟小公子還餓著呢。”
裴玥面色一變,咬著牙恨恨瞪了孫嬤嬤一眼,奪過粥碗三兩口吃了,又報復性的吃了兩碗米飯,一大塊酥餅,三四盤涼菜,還喝了兩碗玉米排骨湯。
就跟幾十天沒吃飯一樣,狼吞虎咽,把孫嬤嬤都嚇呆了,等她再吃第三碗米飯的時候,孫嬤嬤急忙拉住她。
“夠了夠了,裴婕妤,已經可以了。”
裴玥已經撐得胃都快炸了,可只有這樣,她才能瞞過霍修那個老匹夫,以謀後事。
“你們不是說我吃多少他們才能吃多少嗎,那我不得多吃點!”她冷冷瞪著孫嬤嬤,似乎下一秒就會站起來打對方。
孫嬤嬤訕訕笑了笑,話雖這樣說,但也不能吃太多呀。
急忙讓人把杯盤碗碟撤下去,向裴玥簡單道別後自己也走了。
待確認這個院子裡已經沒人,裴玥立即跑去後院,扒著花壇邊一頓狂吐。
連著三天,孫嬤嬤按時按點的給她送飯,頓頓不重樣,裴玥每次都吃得不少,等沒人的時候再想法子吐出去一些。
“裴婕妤,您覺得這些飯菜合口嗎?”孫嬤嬤不動聲色的打量著裴玥,眼裡含著探尋。
裴玥正表演得來勁,一盤大肘子興衝衝的往嘴裡塞,哪裡顧得上跟她搭話。
忽然,她的手被孫嬤嬤按住,“裴婕妤,奴婢在跟您說話。”
裴玥冷笑一聲,將吃剩的肘子往盤子上一摔,頓時油水四濺。
“你跟我說話怎麽了,你說我就得聽麽?”她目光清明,神態如常,根本與從前別無二致。
本以為孫嬤嬤會再掰扯兩句,不料她隻盯著裴玥觀察了一會兒就出了門。
“怎麽回事,怎麽沒反應?”孫嬤嬤將等在院門口的白胡子大夫抓過來一問。
老大夫花白的眉毛擰成兩個疙瘩:“這,這不應該呀,老夫按劑量下的,裴姑娘每日進食如此之多,理應早……”
孫嬤嬤急了,一臉寒霜:“是不是你那藥出了問題,我告訴你,如果這事兒搞砸了,霍大人不會放過你。”
老大夫嚇得渾身一抖,著急忙慌的解釋:“不,不可能,老夫的藥絕對不可能出問題!
要麽就是她沒吃下去,要麽,就是她吃下去又吐出來了。”
第二天中飯時,裴玥又吃了不少,還特意喝了碗油膩膩的豬蹄湯,為的就是催吐的時候能容易一些。
孫嬤嬤帶著兩個丫頭很快離開,她像前幾天一樣偷偷摸到後院,先在草叢裡挖了個坑,然後折了根乾草杆伸進嘴裡,輕輕觸碰咽喉。
很快,剛剛吃進去的東西被她全吐了出來,一股難聞的味道湧進鼻腔,惡心的她差點連胃裡僅剩的一點胃液都吐出來。
擦乾淨嘴,埋好嘔吐物,又將乾草撥好,這才拖著疲憊的身體一步一步挪回去。
可沒走兩步,她忽然站住腳。
“裴婕妤,您這樣……不太好吧。”孫嬤嬤站在她十步開外的地方,身後跟著四個粗壯的丫頭。
裴玥心裡“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
“我就說怎麽裴婕妤只見吃不見長,原來靠的是這個法子。”
孫嬤嬤慢慢逼近,銳利的目光盯著裴玥蒼白的臉:“裴婕妤,您不打算解釋一下?”
裴玥:“吃太多,肚子撐。”
“是麽。”孫嬤嬤一揮手,那幾個丫頭全圍了過來,“那就把裴婕妤請進去,好好伺候她吃飯。”
裴玥下意識朝後躲,可經過這幾天的折騰,她的身體已經虛脫得不像樣子,根本沒辦法跟這幾個身強體壯的丫頭抗衡。
很快便被架了回去,臥房桌子上已經重新備好一桌食物。
“裴婕妤是自己吃,還是讓丫頭們幫你?”孫嬤嬤鮮有如此凌厲的時候,一雙眼睛裡滿是寒光。
裴玥這才察覺不對勁,她吃了又吐只是為了照顧到程劉氏跟程儉兩個人的飯量而已,可他們這一出鬧得……難不成這飯菜裡有什麽她必須吃下去的東西?
“我不吃,我今天身體不舒服。”她冷聲說道。
手在衣袖裡繳緊,一句話的功夫,她後背已經出了冷汗。
加上孫嬤嬤,她們共有四個人,自己兩拳難敵四手,更何況這是在她們的地盤上,自己又能如何反抗?
“裴婕妤身體不舒服,等會兒吃了飯奴婢立刻讓人給你醫治。”
孫嬤嬤再一揮手,兩個丫頭分別抓住裴玥兩條胳膊,另外一個抱住她的腰不讓她動彈,剩下一人抓起玉碟上的芙蓉糕就往她嘴裡塞。
裴玥猛一轉頭,牙齒狠狠咬住這個丫頭的手,身子劇烈扭動著。
此時此刻,才真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沒有後路,亦無人相幫。
喂飯的丫頭疼得大叫,眨眼功夫虎口已經鮮血橫流:“放開,快放開!”
其他人也來幫忙,卻又不敢太用力,裴玥死死咬著不放,目露凶光,哪怕在這個時候,她仍厲害得如同一隻狼。
“裴婕妤再不松口,你怎樣咬的她,我就讓她怎樣咬那兩個人!”
這一句話,便讓裴玥卸下了所有。
那丫頭趁機將手抽出,虎口處赫然出現一道鮮紅牙印,觸目驚心。
“奴婢勸您還是早些吃了吧,畢竟對您沒有壞處,這裡的人沒有好脾氣,裴婕妤可不要太倔強太過分了。”孫嬤嬤皮笑肉不笑道。
裴玥瞬間臉色灰白,盯著眼前看似美味無限的吃食,胃裡卻一個勁兒的翻騰。
“你在裡面,放了什麽?”她聲如晚鍾,壓抑而沉緩:“至少,讓我死也死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