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衿匆匆趕赴宮城,卻不見夏輕塵。
一邊快步走著,慕子衿一邊從袖中掏出個小錢袋偷偷塞給前面領路的太監,“公公,今日奉召入宮的隻我一人嗎?”
那太監收了錢財,高興得合不攏嘴,連忙回道,“是,陛下下詔,隻說要慕統領您覲見。”
“可知所為何事?”慕子衿問道。
“不清楚,倒是陛下下詔之前收了一封來至天北慕府的箋表。”太監低聲說道。
慕子衿點了點頭,“多謝公公。”
天北慕府的箋表?難道是天北又出什麽事了?
不過這個東西問他肯定是得不到答案的,慕子衿也就不再追問下去。
上書房慕子衿已經來過了,踏步進去還是熟悉的感覺。
辰帝正提著筆寫些什麽,慕子衿走到桌前掀袍跪下,“末將參見陛下。”
“起來吧。”辰帝淡淡說道。
慕子衿站起來,等著辰帝說話。
“聽說你昨日去跟北武的人動手了?”辰帝問道,話語裡聽不出喜怒。
慕子衿愣了下神,“是他們的小公主前來相邀,說是,以武會友。”
“所以你就去了?”依舊是問話。
慕子衿額頭滲出幾滴冷汗,這問話怎麽總覺得要問責來了,“是,公主親自相邀,臣不好拒絕。”
“勝了?”
“是,勝了。”
辰帝把筆放下,整理了下衣服,“勝了就行。”
慕子衿心下松了一口氣,他還以為陛下要怪他擅自動手的事呢。
他微微躬身,倒是沒回話,這件事肯定不是辰帝專門找他要說的事。
“慕長川傳信,說是今年上貢,他要親自押隊前來。”說著,辰帝抬頭看著慕子衿的表情。
慕子衿心下微驚,按照規矩,他爹親自押送貢品入京才是對的,但是他爹掌兵權,受猜忌,以往都是派人前來順帶遞一封請罪的折子上去就算了了,辰帝也一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此事,畢竟真讓他爹來辰帝也不安心。
怎麽這次,他爹忽然又說要親自押送入京?
心思飛轉,但是一時半會兒慕子衿也想不透他爹這麽做的原因。
慕子衿一拱手,“慕家承陛下恩情頗重,家父早就想當面謝恩,只是邊境初定,實在是無法脫身。這段時間邊境穩定,百姓富足,家父得空,自是想要前來京城謝恩了。”
上書房內安靜片刻,隨即,辰帝大笑。
慕子衿摸不著頭腦,不知道發生何事。
辰帝把手中書信一放,“朕知道了,就準了你父的折子吧。”
慕子衿當即撩袍跪下謝恩,“謝陛下。”
辰帝點了點頭,“回去吧,北武那邊過幾日就走。”
“臣明白,臣定會招待好北武使團的。”慕子衿起身,躬了躬身,準備退出去。
“對了,離那個公主遠一些。”辰帝補充道。
慕子衿腳一頓,彎腰的幅度更大,“臣明白。”
退著出了房門,慕子衿伸手摸了摸額頭,歎了口氣。
事情越來越多,越來越麻煩了。
夏輕塵接到慕子衿已經入宮的消息了,所以先去北武那邊陪同。
過了昨天的事,北武的人現在看著兩人就心裡有些梗著,夏輕塵也簡單,想去玩的就去玩,京城內到處都有京城衛的人,也不怕他們搞事情。
一晃半月已過,北武使臣也要回國。
當日在大殿辦了送行儀式以後,北武使團就要回國了。
由於時間太趕,慕子衿跟夏輕塵只是身著軟甲送行。
“殿下,公主,本將就送到這了。”慕子衿在橋頭勒住了馬匹,在馬上拱了拱手權當行禮。
“這幾日還得多謝慕統領招待了。”景策玦笑著應道。
“客氣了。”慕子衿也沒多說什麽,心中卻是挺高興的,總算是能送走北武人了。
景策玦忽然回頭問道,“嫻兒?你還不送嗎?”
景秋嫻在景策玦身後打馬上來,羞澀得很,打馬到慕子衿身邊以後才輕聲喊道,“慕統領。”
慕子衿點了點頭,“公主有什麽事嗎?”
景秋嫻糾結了一下,從腰間解下一把彎刀,雙手遞過去,臉上泛起了淡淡一點紅暈,“一點心意,還請將軍收下。”
慕子衿手頓了下,視線落到了彎刀上。
刀身上下有著各式各樣的寶石作為裝飾,華麗至極,一看就知價格不菲。
慕子衿歎了口氣,雙手接過,微微傾了傾身,“多謝公主的禮物,本將收下了。”
見到慕子衿收下,景秋嫻立刻高興起來,一臉的心滿意足。
雖然這次來大辰前後只有半個月,但這半個月幾乎天天能看到慕子衿,也算是圓了她一個心願了。
景策玦拉著馬韁,“時辰已到,我們就先出發了。”
“請。”慕子衿抬手。
眼見著景策玦就要打馬了,他又忽然停住,“慕子衿,倘若你我,並非敵國,我想我們還能是好友的。”
慕子衿面色不改,“但是,沒有倘若。殿下,請吧。”
景策玦歎一聲氣,不再回答,隻喊了聲,“出發!”
寶馬一聲長嘶,隨即躍出,馬蹄陣陣,塵土飛揚。
一直等到看不到北武人的身影后,慕子衿這才帶著人返回。
到了府門口,夏輕塵下了馬就準備進去,慕子衿卻忽然拉住了他,“輕塵,你等下,不還有軍務沒商量嗎?”
“啊?”夏輕塵一愣,慕子衿卻毫不猶豫抓住他的手,把他拉進了慕府。
“阿衿,你怎麽了?”夏輕塵邊走邊問。
慕子衿不回答,只顧著拉著人走到後院亭子中,“坐下,有事跟你說。”
夏輕塵疑惑不解,慕子衿揮手,“去,讓天狼騎今日不值崗的所有人過來集合。”
一盞茶的時間,加上兩個副營長,42人集合到了慕子衿面前。
“河鬱、軍臨留下,其他人就到這院子周邊守著,連一隻蒼蠅都不要放進來。”慕子衿冷聲下令。
天狼騎領命四下散開,洛河鬱跟沈軍臨留下來也坐到了亭內。
慕子衿等了半盞茶,又凝神細聽了下,附近應該是沒有外人以後這才開口。
“半月前,陛下有詔,召我入宮。當時北武人還在,而且那事也不著急,當時就沒說了,現在告訴你們也不晚。年終天北上貢,我爹會跟著一起來。”慕子衿坐下,開言說道。
“慕大帥親自來?”三人的反應如出一轍。
“對,我也沒想到,不過估計是因為我。”慕子衿歎口氣。
三人了然。
慕子衿跟夏輕塵入京為官,在京城毫無人脈可言,算是孤身闖京城。
現在慕長川忽然說要改這麽多年的習慣,自己麻煩一次專門從天北跑來京城,估計也是為了確認一下慕子衿的情況。
“來就來啊,慕大帥來那可是好事啊!”沈軍臨拍著桌案。
慕子衿敲了敲桌面,“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什麽意思?”夏輕塵接口問道。
“天狼騎,你們隻給我記住一點了,從今天開始,慕府警衛必須要加強。”慕子衿沒回答夏輕塵,反倒是轉向洛河鬱跟沈軍臨吩咐道。
“還要加強?”洛河鬱驚訝道,“現在已經算是.”
慕子衿打斷人的話,“要你們加強的是府牆,京城擅輕功者眾多,他們是不會從大門口走的,而且不請自來的客人,也不會白天來。”
洛河鬱想了一下,抱拳道,“我明白了,今日之後,巡邏多加一隊。”
慕子衿點了點頭,這才看向了夏輕塵,輕聲說道,“輕塵,這段時間就閉門謝客吧。”
夏輕塵皺了皺眉,“怎麽了嗎?”
“不知道,我總感覺背後有些東西想動手了,這半個月心一直慌著。”慕子衿眉頭也皺了起來,緊緊地擰在一起。
“我聽你的。話也說回來了,要不是因為這一次公務上的事必須跟他們打交道,我倒也確實不想見客了。”夏輕塵想了想之前半個月那上門的官員就打了個寒戰,“說起來也怪你,人家找不到你,全跑我這讓我給他們搭個橋。”
聽到後面半句話,慕子衿當即聳了聳肩,“不關我事,我也不知道他們會去找你啊。”
夏輕塵挑眉,“你又開始裝無辜!”
“真不關我事。”反正也是裝,那還不如裝到底算了呢。
夏輕塵扭頭不說話。
“行了行了,沒什麽事了,都散了吧,囑咐你們的事別忘了就成。”慕子衿擺手。
“走咯。”夏輕塵瞬間起身,枕著頭就出去了。
慕子衿失笑,搖了搖頭。
結果,夏輕塵剛出院子,又立刻折返了回來,隔著大老遠喊道,“阿衿!”
慕子衿給嚇了一跳,抖了一下才緩過來,沒好氣地回道,“怎麽了?”
夏輕塵一溜煙跑過來,氣勢洶洶地盯著慕子衿,“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我忘了什麽?”慕子衿是真沒反應過來,反問道。
夏輕塵急得一跺腳,“你說過了的,傷好了陪我喝酒來著的!”
慕子衿沒想到夏輕塵居然是說這件事,呆呆地等人半晌才笑出聲來。
“哈哈哈,不是你幹嘛?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麽呢?就這個啊?”慕子衿邊笑邊說,都快笑岔氣了。
“就這個!你是不是忘了?啊?”夏輕塵繼續說道。
慕子衿擺手,“沒沒沒,記著呢,就這事啊,簡單,你今晚來我府上就成。”
“好嘞!”得了一句爽快話,夏輕塵轉頭又準備走。
“誒,誰說自己不喜歡喝酒來著的?”
夏輕塵忽然聽到身後的聲音傳來,又收住腳步,回頭看慕子衿。
慕子衿低著頭,把玩著手中玉佩,再次開始裝無辜。
但是奈何,他壓製不住抽搐想笑的嘴角。
夏輕塵給那句話懟住,想了好幾句話都懟不回去,急的大喊了聲,“慕子衿!”
慕子衿抬起頭來大笑。
夏輕塵指著慕子衿憋不出來話,一甩袖子,“你看我今晚不把你酒喝光!”
“沒事啊,你要喝光了,等我爹來了京城,那就拿你的酒去請我爹喝。”慕子衿剛停下笑,一臉得意的朝著夏輕塵抬了抬下巴。
夏輕塵就真找不到話去反駁了,指著慕子衿支支吾吾好幾聲,到最後又甩了袖子,“你等著!”邊說就邊往後退。
慕子衿連忙喊道,“等下,你.”
一句話沒說完,夏輕塵一腳踏空,身形晃了兩下還是沒穩住,摔到了地上。
慕子衿是真的憋不住了,繼續沒良心的笑了起來。
夏輕塵一陣尷尬,急急忙忙的回了府,把笑到累了的慕子衿留在亭內。
慕子衿總算是笑夠了,直起了身,抬頭看了眼湛藍的天空。
晴空高照,萬裡無雲,今兒個天氣當真是不錯。
慕子衿再次低下頭來,手中又把玩起了玉佩。
這玉佩不是慕子衿一直配著的血色玉佩,而是一塊通體黑色的玉佩,背面采用陰刻的方式刻著一個暗字,正面也是陰刻,刻著一個辰字。
慕子衿擺弄半晌,也不配著,往懷裡一塞,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