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沈祁淵更是防備後退,以至於反應過來要去踢掉他手上匕首時,早已來不及。
沈安雁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閃著寒光利刃徑直插入林笙的胸腔,帶起一片恣意鮮血。
一旁的秋華已失聲驚叫起來。
下一瞬沈安雁雙眼便被沈祁淵捂住,“莫看,三姑娘。”
那脈脈溫流與微涼的肌膚碰觸,與自眼角淌下的熱淚相混,使得沈安雁的聲腔更為囁嚅,更為瑟瑟,“叔父,救他”
此話匝地,便覺耳畔涼風席過,不少橐橐步聲漸次響起。
“將軍。”
沈安雁聽到沈祁淵冷肅地嗤了一聲,“愣著做什麽?救人?”
不過須臾,搭在沈安雁眼上的手才放了下來。
眼前不見林笙,唯有一灘淺淺的血跡。
但饒是如此,沈安雁臉頰也已煞白。
霜華不知她想,唯是強撐著心力安撫,“姐兒莫怕。”
只有沈祁淵明白她的煩憂,她的困擾,直捧著她的臉頰輕聲細語,“三姑娘,不怪你,並非因你才如此。”
沈安雁翣了翣眼,豆大的淚從眶裡盈盈而出,“我什麽都不記得了,我若是記得,是不是他就不這麽痛苦,也曉得那容止的下落。”
沈祁淵見她如此,心頭揪痛,忙道:“你失憶又不是你的本意,豈能因此而怪罪你自己?”
沈安雁卻緊緊看著他,“叔父,容止是真的沒找到?還是只是騙他的?”
沈祁淵默然半晌。
這等態度落入沈安雁的眼裡,隻讓她心間揪了一下,未及開口便聽沈祁淵歎息一瞬,“三姑娘,連你也不信我的話?”
沈安雁一怔,對上沈祁淵的眼,“容止雖說並未有你重要,但也好歹跟隨我數年之久,是可以將後背交托的兄弟,我豈可對他生死漠然?”
沈安雁訥訥道:“可是為什麽林笙不信?”
沈祁淵眸色一沉,“只怕是有人在背後動手腳。”
至於是誰,沈安雁不用問,卻也能隱約猜出或許是和聖上有關,也或許是和那大月氏有關。
但不管如何,這些暫且罷下,緊著治療林笙才穩妥。
方知世抹了抹額首,“幸得好,傷口不深,並無大礙”
說著卻又歎了一息,叫沈安雁聽聞連忙問道:“可是怎得了?”
方知世頗為無奈地搖頭,“只是他一心求死,我無法醫治。”
沈安雁默然下來,俄頃那沈祁淵才道了一聲,“多謝方大夫,後面還有諸多將士等著你醫治。”
方知世便點點頭,提著藥箱撩開簾子而出。
而林笙那副蒼白的面容在沈安雁眼底,有一種說不出的意味,隔了半晌,她才反應過來,“啊,這,容止是你下屬,是你兄弟,他也是”
沈祁淵挑了挑眉,“三姑娘,你介意?”
“不是介意,”沈安雁搖了搖頭,“就是驚訝罷了。”
沈安雁垂眸顧盼林笙,見那副俊秀的面孔此時宛如素箋一般透白,不由心生悵惘,“叔父,不是有句話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為何他不願意這樣子等下去,萬一,我說是萬一,萬一就容止真的來找他了呢?”
沈祁淵沒有回答,隻默默對著沈安雁那雙殷殷期盼的眼,喟然一聲,“你落入懸崖那日,只有你們二人曉得到底發生了何事,我們只能猜測容止或許和你一同掉了下去.”
他頓了頓,用那雙深目沉然看著沈安雁,“那懸崖四處已叫夏侯思翻了個遍,的確沒找到他,但,若是他並未同你一塊掉落,或是被旁人攫走了,又或是”
接下來不必明說,沈安雁也曉得他的意思,是故一時間默然下來。
正巧這時霜華端了熱水進來,道說:“姐兒,你方才受了驚厥,要麽洗把臉?這裡有奴婢伺候著。”
沈祁淵便道:“這樣也好,先去罷,太晚了。”
沈安雁卻拉著他,“叔父還說,你才歇息不到一會兒,便鬧了這事,也得好好休息才是。” 沈祁淵想起方才將士來尋他所說的軍務,默然了下來,“三姑娘”
沈安雁秀眉微蹙,雖她來到此地與沈祁淵相處不過幾日時光,卻也將他性子摸了個大概,知道他但凡難言時,便是如此,隻作一副難言之隱。
沈安雁亦知自己不可自私太過,遂軟和了聲氣,“莫要勞累太晚。”
沈祁淵連忙點頭,臉上溢著笑。
沈安雁這才打著哈欠,回了營帳中。
而那廂霜華便如她所言,看顧著林笙,待沈祁淵叮囑將士守好林笙離去之後,也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霜華便見他從床上睜了眼,連忙大駭,磕磕巴巴地道:“公,公子。”
林笙對上霜華忌憚眼神,並無所動,只是定睛著頭頂幕簾,良久才問:“為什麽一定要擋在沈安雁跟前。”
霜華沒料到他會和自己說話,當下怔楞了一瞬,待回想明白他的話,才納悶地歪頭回:“奴才擋在主子面前是天經地義之事。”
林笙聽到這話卻是一陣哂笑,“天經地義,你為一介非親非故之人舍棄生死,你心中真覺值當?”
霜華默然下來。
林笙也不欲與她再多話語,這般言訖便又闔了眸子,留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霜華。
但霜華在帳內等了也不過須臾,隻一歎, 便撩了簾子出去。
彼時秋華才伺候沈安雁睡下, 見她出來唯是迎上淚水連連,“那歹人可是醒來了?”
霜華想及方才那人的話,秀眉微蹙,“什麽歹人?他不是歹人。”
秋華撅著嘴,不以為然,“既是階下囚,又要行刺將軍和姐兒,可不是歹人。”
說著,秋華納罕地盯著霜華,“你倒是不對勁得很,按照往常肯定比我還嫉恨這人了,畢竟那王富貴之前也叫你埋汰了不知多少,怕不是.”
霜華心頭咯噔一下,“快莫亂說,叫人聽見去,笑話不談,可是真真會叫我在姐兒面前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