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沈安雁不過才日子好過了些,手中攢了點銀錢,便又有家中繼母姐姐們惦記上了。
她那日安撫了那鬧事漢子之後又好好問了問來龍去脈,才知道這人起先也並不一味覺得此事是因著從她家鋪子裡買到了低價炭火所以才導致妻子死亡了。
因為他家婆娘素來身體不好,他第一想到的興許是因為什麽病痛所以才驟然離去的,直到有個小廝模樣的人帶了個大夫來,說是他家媳婦兒是因著炭火一事走的,想上門幫看一二。
他沒有多想,便讓那大夫進來了。進來之後便說他家媳婦並不是因為身體虛弱,而是因為炭火劣質而中毒死去,讓他去找鋪子說理。他這才找到了沈安雁這邊。
沈安雁聽完歎了口氣,叫主事的給多包了些銀錢,又問還記不記得那小廝是長什麽樣子,有無什麽特征。那漢子也一一答了,這才讓沈安雁覺得這事兒並不是單純的買賣誤會那麽簡單。
恐怕是有人在背後想要毀壞了她家鋪子的名聲,好讓她這生意沒辦法做下去。
她暫且還沒有查出來背後那人是誰,但是卻把漢子描述的那小廝長相畫下來了,差人先找著,到時候順藤摸瓜,再慢慢算這些子帳。
然而現下沈安雁卻是想著先去老太太那處探望探望她。
今冬天氣酷寒,祖母憐惜他們,不舍得讓這些人跑去她那邊晨昏定省的挨凍,也說是她想要吃齋念佛閉關靜心幾日,故而也少有人去打擾。
然而自那日老太太主動來她碧波院談心之後,她便也看出來祖母這是又寂寞了,如今年節將至了,各家都已經漸漸熱鬧起來,隻祖母這處空蕩著,未免也讓人心中寂寥。
沈安雁想明白這一點便也想著要勤著些去看看祖母,一來是祖母是個心中有成算的,她有什麽事情能和祖母一道盤算盤算,也算是又有了一道保障,心中安穩許多。
二來也是想著祖母年邁了,父親又去得早,她一個人呆著便也容易想起些傷心事。有自己在身邊鬧騰著,便也只顧著當下了,不那麽容易想到往昔。
沈安雁從來是個貼心的,前些日子去的不那麽勤快,也是因著怕叨擾了老太太。此時見祖母已經不閉門清修了,便忍不住又往她那裡跑。
沈安雁去了祖母那含清院裡頭,正逢是個陽光不錯的下午,照的人渾身都暖洋洋,進了屋子還覺得有些熱了。輕玲伺候著把那一套披風手爐圍巾的卸了個乾淨,才感覺人輕快了點,看的老太太止不住地笑。
小輩便是再沉穩寧靜,也總有一種朝氣在,那種年輕的氣息是從一舉一動之中湧動出來的,連帶著看著的人都覺得身上一輕,心中歡喜。
老太太其實是很喜歡孫子輩的那些孩子的,要不然也不會對沈安雁這樣諸多照拂。
然而這孩子們也漸漸長大,都有了自己的事兒了,她一個老婆子也知道不能老是扯著他們,讓人厭煩。索性早早的自己便求個清淨,也免得到時候見著孩子們一個一個的都出去了,心中更加寂寥。
可是她是有主動退出兒孫輩的生活的覺悟,心中卻也總期待著他們能主動來看看她。
正如此刻見了沈安雁來,她自然也是開懷的。
拉著這小姑娘問道:“今日怎麽沒去忙那些鋪子的事兒,倒想起來來看看祖母了?”
沈安雁見祖母開心,自然自己也心中暢快:“鋪面的事情哪裡有祖母重要,孫女自然是要先來看祖母的。”
老太太知道沈安雁這是在哄她,但人老了不就愛聽聽小孫女那些嘴甜的話:“就知道哄我,中午可了什麽飯菜?看你病方才好就跑出來亂走,不再養養身體。”
被人這樣關心,沈安雁心中也歡喜,笑道:“孫女中午快吃撐著了呢,有卞娘在您還擔心我的吃食。正是想出來消消食,才跑到祖母這裡的。”
老太太也笑:“你院子裡的卞娘是個能乾的,便是年紀大了些,你也該叫她好好帶一帶你收下其他的小丫頭們。到時候也免得什麽事兒都讓卞娘操心,累著了她。”
沈安雁點頭稱是:“孫女省得啦。”
沈安雁又陪著老太太下了幾局棋,一邊下棋一邊聊些瑣事,她隻說些鋪面上遇到的新奇事兒,本意也只是逗著老太太樂一樂,老太太卻笑著笑著道:“三姑娘是個又能耐的了,若是顧氏能有你一半的能乾,也不至於把中饋的帳目管成這副模樣了。”
這話便有些重了。
一般來說,是沒有在小輩面前說上一輩的壞處的,總也要給人留些臉面。然而此刻老太太這樣講,便是對顧氏有好些不滿了,
沈安雁不知曉顧氏又作出了什麽么蛾子,便露出個疑惑的眼神看向祖母。
“今年災年,更兼你父親去了,年成這樣不好,顧氏卻把帳管的一塌糊塗。隻我看到的,這花銷就比去歲還多,沒看見的不知道要漏出去多少銀錢,那帳上的收支都對不平整。怎麽能讓人不操心?”
這倒是真的,災年裡面本來就應當開源節流,在各處花銷上都更謹慎些才是。
沈安雁的碧波院雖然平時入項不少,但是真正花錢的地方卻也是精打細算的。到底是想著手中攢下些銀錢來,以後若是遇到了什麽大事,也好不至於這樣窘迫。
“這倒是了,姨娘沒解釋解釋這帳上的銀子都用在何處了?若是真的用在應當用的地方了,多花些倒也無妨。”
她正疑惑著,便見老太太面色更加不悅,顯然是想到了顧氏什麽不好的事兒。
“她哪裡有什麽正經用處,不過都是填補進了方睿那個不成器的混小子手裡面了。當初我就不應當心慈手軟,把沈家的長孫交給顧氏教養,如今眼看著這年紀也不小了,卻一點子成家立業的盤算都沒有,成天跟那些狐朋狗友廝混,成什麽樣子。”
沈安雁見祖母生氣了,便也隻好忙勸慰道:“祖母寬寬心,常言道兒孫自有兒孫福。兄長興許有別的際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