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祁淵靜靜的看著沈安雁,而沈安雁沒有沉默太久。
她很快果斷回答了沈祁淵:“我覺得這件事要從長計議,貴霜想要和我們談交易,總要先表現出些誠意來。如果她不能放出來有效的消息,如何能證明她真的手握真相。”
沈祁淵想聽到的並不是這個,這一點在場的兩個人都知道,但是沈安雁此刻並不能完全拒絕這個大好的機會。
她重生歸來最大的執念就是查清楚父親死去的真相,如今真相有了影子,如果就此斷送掉,她恐怕以後也會輾轉反側,為了當時的一時衝動而悔恨。
她是很在意沈祁淵,但這不代表她可以放棄追尋父親的死因。她希望能夠通過沈祁淵的周旋,從而從貴霜的手中的得到一些線索,借由這些線索再自己尋找答案。
但是她也知道,沈祁淵未必願意這麽做。
沈安雁一時間覺得愧疚極了,她並不想讓沈祁淵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但是眼下的情況,她說不出一句你不要理貴霜。
沈安雁垂著頭眼眶發紅:“對不起,叔父。是我太自私了。”
沈祁淵搖了搖頭,他見不得沈安雁哭。他知道沈安雁心中有他就夠了,其余的倒也並不在意。何況其實沈安雁不說,他也是放不下這個線索的。
沈祁淵歎了口氣安慰沈安雁:“不著急,這件事我也不會怠慢的。畢竟事關兄長,我與三姑娘都是一樣焦急的。”
沈安雁點了點頭,似乎並沒有從方才的事情中走出來。
沈祁淵隻好說個旁的事兒給沈安雁暫時轉換一下思路。
“雖然沈侯爺的事情線索暫時不明朗,還要靠和貴霜慢慢周旋,但是有件事情卻還是有些進展了。”
沈安雁聞言豎起耳朵來聽:“可是有關林家的事情?”
沈祁淵點了點頭,兩個人心有靈犀之時便一掃方才的萎靡不振,隻覺得能得一個如此默契的人,實乃心生之幸事。
沈祁淵緩緩道:“當初三姑娘讓我多多關注林家,所以我雖然一時並未發現林家有什麽不對之處,但是心中總歸是注意著的。是以在戰場之上,我發現有個林家旁支的小將,平日裡不聲不吭的,但是行事卻頗有些古怪。”
沈安雁心中不由得一揪,擔憂的目光便遞了過來。
沈祁淵知道說的太仔細了,沈安雁必然又要睡不好覺,故而隻撿了最簡單的事情去說。
“我未免打草驚蛇,一直沒有讓人驚擾他。只是先任由他活動,以積攢更多的證據。後來我發現他是在與大月氏的軍士有所勾結。心中難免疑慮,林家出來的子弟不該是這樣的。”
沈安雁明白他的意思,林家本家顯赫,連帶著旁支也臉上增光。但凡有上戰場征戰殺敵,有一點戰功的,晉升總是很快。若是為了銀錢官名去做了賣國賊,實在是多此一舉,自己給自己添麻煩。
那如果投敵叛國並不是為了銀錢官名,又能為了什麽呢?
沈祁淵的目光放空,似乎也在回想戰場之上瞬息萬變的局勢,和刀光劍影之中的求生。
“我直覺這名林家家將恐怕並不是簡簡單單的想要為自己貪圖一些銀錢官位,而是心中有更深一層的籌劃。當時雖然並不清楚他的目的是什麽,但是既然弄清楚了他通敵叛國,那便索性來了一個將計就計。”
“我傳了假消息與他,讓他帶了出去,後來敵軍果然上套,大敗大月氏。”
沈安雁覺得這是好事,但沈祁淵的眼神好像並沒有帶上應該有的喜悅和輕松。
“後來在貴霜出現的前一場戰役裡,我雖然戰勝,但是被他放了冷箭,多虧了三姑娘給的佛骨擋了一下這才不至於重傷。”
沈安雁只知道她的佛骨救了沈祁淵一命,去沒想到這細節之處竟是這樣的凶險。
沈安雁皺了皺眉,似乎是覺得有些難過,但沈祁淵卻衝她毫不在意的一笑。
征戰沙場的人,多半也做好了馬革裹屍還的準備。其實無論是哪一種死裡逃生,都是一樣的驚險萬分。局中人覺得時過境遷,已經釋然,而局外人卻依舊每每聽聞心驚肉跳。其實只是一個真心在意罷了。
沈祁淵繼續道:“後來他見我未死,便自刎於戰場之上,死了個乾淨,絲毫痕跡也沒留下。然而我提前便盯住了他,雖然他這一條線斷了,但手中還有些其他線索。”
“多方調查之後,隻發現是林家似乎早有勾結外虜的意思。並不是只在這一場戰役之中才開始出現的。而戰場之上的征伐那樣激烈,如若他們這樣把我朝將士玩弄於股掌之中,便可達到排除異己,鉗製兵權的目的。”
沈祁淵歎了口氣,和已經入神思索的沈安雁對視了一眼,兩人眼中均有凝重之感。
如果是這樣,那林家在朝中這樣枝繁葉茂,實在是一件可怕至極的事情。一邊能夠輕易的和外虜達成協定,一邊把自己看不慣的武將趕去邊疆,到時候裡應外合,即便是人死在邊疆了,也隻可說一句刀劍無眼,征戰本就是九死一生。
實在是好陰毒的心思。
沈安雁想到一個更可怕的事情:“叔父,你說我父親……”
她已經有些哽咽了,屋外的風雪雖吹不進來,但是屋內的人卻能清晰聽到那狂風吹過的聲音。有些人被保護的太好了,而有些人卻一直在被錯付,甚至於一朝身死,都無處伸冤。
她不敢想象林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她從前從萬夢凡口中聽聞父親並非外虜細作所害,便想到萬夢凡一個姬妾會說出這樣的話,恐怕只能是因為林家人說與她聽了。
但她隻以為林家知道這件事情的內幕只是沒有說出來,卻未曾想到事情可能比她想想的還要陰森可怖。
或許林家正是那隻幕後的黑手,而她前世,嫁去了殺父仇人家中,直到死都沒有弄明白這件事。沈安雁覺得自己可憐可笑,前世的自己到底是有多愚蠢。
沈安雁的眼神越來越冷,也越來越紅,以至於很快像是氣急了的野兔子,充滿了要暴起咬人的危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