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生這不打聽還好,一打聽才覺得事情沒他想的那麽簡單。
那底下人報上來說是沈安雁平日裡並未與什麽公子相交過,隻最近沈祁淵歸來沈府。
沈安雁因著日日親自下廚做了菜送到那沈祁淵的渥寧閣去。
要說是沒什麽鬼,任誰也不相信。
林淮生這樣一想,便又想起那日從沈安雁房中搜羅出來的香囊,雖然不是自家姐夫的那一隻,卻意外逼出來是送給沈祁淵的。
當時情形看來,仿佛是沈祁淵要護著沈安雁才這麽說的。
但不論這話是不是真的,都證明沈祁淵與沈安雁之間交情匪淺。
若是真的送給沈祁淵的,那她連給自己的未婚夫婿都未曾贈過香囊,偏要給叔父繡?
若並非是送給沈祁淵的,可沈祁淵又自己認下了,可見是對沈安雁頗有些非分之想,不然不會回護至此。
林淮生自己懷揣著肮髒心思便覺得人人都有醃臢勾結,於是不論真想如何,就已經聽風是雨的給沈安雁定了罪。
便越想越覺得是沈安雁先背棄婚約在先,後又歹毒心腸想要回了自家姐妹和自己的名聲在後。
到最末,林淮生便覺心中惡氣難忍,若不出一出這怨毒的心思,只怕再不能在這偌大京城之中立身。
索性林淮生召來了手下小廝,又是一番吩咐下去,不知又想出什麽詭計在心。
只可惜林淮生自以為成竹在胸,卻還是比沈祁淵晚上了一步。
渥寧閣裡,沈祁淵身旁的容止來報:“主子,林小公子包下的那個歌姬找到了。”
林淮生雖然眠花宿柳,荒淫成性,但是藏得卻深,
沈祁淵其實並非一時興起才去尋找林淮生在外麵包歌姬宿伶官的證據的。
但是即便是提早準備,也找了有段時日才有了結果。
那林淮生在京郊一帶私宅裡頭早豢養了一個金陵歌姬,平常青樓楚館裡頭看著,京郊小宅裡頭養著,沒有他不會玩的。
那歌姬據說是秦淮一帶的花魁,花名一個蓮字,本來也是一曲紅綃不知數的頭牌,風頭無兩,但見著了林郎之後就一心從良,不再拋頭露面了。
沈祁淵去了那京郊小宅裡頭見了這蓮姬,果真是麗質天生,不飾雕琢,見了他來隻問一句:“你說林郎要娶別人了,是真的嗎?”
原都以為那妓子無情,但如今一看這蓮姬才覺得比起那無情女子,還是負心郎君更多。
林淮生長了一張會騙人的好皮相,任誰都覺得他是個深情的,引的那些個女兒家紛紛芳心暗許。
這位蓮姬自然也是其中一個。
當年秦淮一見,她豔冠群芳,琴棋書畫,談吐舉止亦是不比那平常官家小姐差,追捧她的恩客數不勝數,便是豪擲千金想要贖了她回家的,也不止一個兩個。
但她都沒有隨便應承。
那些富商巨賈她都瞧不上眼,今天說是喜歡她,明兒還不是去抱著別的姑娘嬉笑逗悶。
她雖然只是一介歌姬,但還是想要覓得一個真心真意的良人,一個不是因為她的美貌而愛她,也不介意她從前出身的人。
她一直在等,在以為這些都是她白日做夢的時候,她終於遇到了林淮生。
林淮生待她萬般好,任誰都不能不錯覺那就是愛情。
於是她沒有遲疑,用自己幾乎全部積蓄給自己贖了身,從秦淮溯流而上來到了京都去尋她的林郎。
起初也是有過一段蜜裡調油的時候的,可是很快便有人告訴他林郎其實是世家子弟,且有婚約,從前種種說辭不過是騙她的,也根本不可能娶她。
蓮姬看了看眼前器宇軒昂的王孫公子,心中不盡的哀戚痛恨,翻來覆去隻想問一句,是真的嗎?林郎真的負了她嗎?
沈祁淵眼見她如此模樣,也是心生出來淡淡的不忍,但不忍的背後是對林淮生更深重的厭煩。
若林淮生真是那坦坦蕩蕩的紈絝子弟,眠花宿柳,包養歌姬,都擺在明面上,他興許還能因著他的坦蕩多看林淮生兩眼。
但眼見這就是個偽君子,負心漢,如何能不讓人覺得惡心厭憎。
饒是沈祁淵並不忍心,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是,林淮生他與沈府早有婚約。不僅如此,他其實也是青樓楚館的常客了。夫人若是不信,我可以證實給你看。”
蓮姬雖然是個歌姬,但卻烈性,當年可以拋卻繁華遠去京城,是個敢愛的,如今癡心被負滿是心傷,也能做個敢恨的。
她不恨林淮生有婚約,不恨他眠花宿柳,她隻恨他騙她騙得太苦,硬生生毀了她一生幸福。若是沒有林淮生,她雖然無望,但還是會繼續等待。
等到一個真心愛她的人,不論窮困還是豪奢,她都會洗盡鉛華嫁給他。
可現在,再也不能了。
蓮姬但凡不被林淮生蒙蔽就還是當年那個名動秦淮,七竅玲瓏的青樓魁首,她拂拭乾淨眼角的淚珠:“這位爺有什麽想吩咐的,明說就好,蓮姬能做便不會推辭。”
沈祁淵在蓮姬那邊安排了一番,事情卻還只是穩妥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還要到京城中最出名的胭脂巷陌去尋另外幾個人。
林淮生不僅喜好包養歌姬,對於伶官也是頗為偏愛。沈祁淵在竹溪館中找了幾位聰明伶俐,又擅長粘人的小伶官,花費了些銀子與他們,讓他們在林淮生來的時候,務必要哄回自己那兒。
好容易安排好了才出了那竹溪館,沈祁淵有些懷疑地問身邊的容止:“林淮生當真喜歡這樣的?”
容止笑得很壞:“二爺還瞧不上?”
沈祁淵回想了一下那幾個小伶官油頭粉面的模樣:“總歸林淮生的品味也就這樣了。”
他頓了頓還是吩咐道:“對了容止,可以開始了。”
容止終於收了收自己玩世不恭的笑容,他從前隨著沈祁淵行軍打仗的時候,武藝只能算是中上,倒算不得是拔尖的,但是能從七品校尉走到如今的中郎將的人,肯定也不是只靠武藝沒有腦子的等閑之人。
要說容止最擅長的並不是動武那一套粗人邏輯,他的拿手好戲是扭轉兩軍輿論,振奮人心,當然有時候也不得不要做些以假亂真的流言蜚語,來擾亂一下敵軍。
比如此刻,就要看看林淮生會不會被攪進他塑造的這場流言風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