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管齊下,言論發酵膨脹的很快。
隻消四五日過去,林府公子包了秦淮名妓,卻負了佳人一顆真心,又好與伶官廝混,偏生那伶官是最不乾淨的,也不知道林小公子有沒有傳上什麽病。
等到這話再傳到林淮生耳朵裡頭的時候就變成了,人盡皆知他林淮生出去眠花宿柳才染上了花柳病了。
再加上前些時日,沈安霓還與這林淮生攀扯不清,登時眾人連看沈安霓的目光都帶了些意味深長。
沈安雁消息靈通,這事兒剛開始有些苗頭的時候,她就覺得似乎是有人為的痕跡,還在想是誰這樣善解人意,替她先行了一步。
揣著如此疑惑,沈安雁有日去渥寧閣,便給沈祁淵說起這件事兒的時候還奇怪,一邊感歎一邊還是看到了了沈祁淵的神色,這才反應過來。
沈安雁沒想到自家叔父能做到這地步上,她當時聽沈祁淵一句“如果三姑娘不想嫁,我可以幫你”的時候,並沒有太過在意。
當時隻想著叔父口頭說說罷了,何況總歸是有三年的守孝可以籌謀,這婚約的解除也不過是時日問題,並不急於在此時此刻。
誰成承想這兩日便傳出來林淮生這樣的醜事,只等她去向老太太求一個解除婚約,到時候去和林府談,不愁不能和那林淮生劃清乾系。
沈安雁這樣想著,便順口問了問沈祁淵的意思。
沈祁淵當時正在吃沈安雁做的薄荷糕,他並不吃的很慣薄荷做的糕點,但是沈安雁做的細心,這薄荷糕中只剩絲絲清涼爽口,並沒有薄荷本身的澀意,故而他忍不住多吃了兩個。
抬眼才發現沈安雁笑著看他,他自認為還是要端一端叔父的架子的,便不著痕跡的放下,問自家三姑娘:“何事?”
沈安雁看他那副要吃不能吃的模樣,便覺得好笑,但是顧及著沈祁淵是叔父長輩,也隻好抿著唇壓了壓太明顯的笑意,重複道:“叔父,我想去向老太太提一提解除婚約的事兒。我看眼下林小公子的事兒鬧得滿城風雨,不如趁熱打鐵,也算是師出有名了。”
沈祁淵自然是沒什麽意見:“那我陪你去老太太那兒走一趟吧。”
沈安雁歪頭一笑,依稀還帶了些促狹之意,問道:“怎麽叔父不吃薄荷糕了嗎?反正也不急這一會兒,咱們吃完了再去吧。”
沈安雁這樣一笑,沈祁淵便是吃下去這薄荷膏也覺不出來是什麽味兒了,思緒全不知跑到什麽地方去放肆,直到陪著沈安雁走到了那老太太的院門口才匆匆收回來。
沈安雁時常來陪老太太說說話,下下棋,因而還沒來得及同老太太說這些糟心事兒,就被拉著先殺了一盤。直到沈安雁輸的丟盔棄甲的時候,這位老太太才抿了口茶道:“三姑娘這是有心事啊?”
沈安雁微微頷首,神色帶了幾分認真:“祖母,我此來是想求祖母幫我撤了我與林家小公子的婚約的。”
老太太這幾日也聽了些不堪入耳的傳言,再加上林家小公子近來幾次拜訪,給老太太留下的印象都不甚好,故而也想著自家三姑娘真的嫁與這樣的人家去做媳婦,這大後半生也就毫無幸福可言了。
老太太自己也深知嫁進一個合適人家裡對於一個姑娘來說有多麽重要,再加上沈祁淵在一旁又細細和老太太說了說林淮生種種醜事,而抬眼看一看自家三姑娘那樣溫軟乖巧,怎麽舍得還讓她跳進去這個火坑?
老太太細細想了想,複又問沈安雁:“三姑娘當真想好了嗎?”
沈安雁點了點頭,並無玩笑之色:“祖母,如若所托非人,我寧願為父親守孝一生。”
老太太歎了口氣,隻覺得這沈家姑娘的婚事怎的都個個不順遂。本來沈大姑娘和戶部尚書嫡次子的婚事那樣好,誰能想到男方卻暴病去了,這婚事也不了了之了。
那沈二姑娘又是那個炮竹性子,又因和林淮生牽扯上了關系,弄得一個女兒家的風評不好,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覓得良人。
這會兒沈三姑娘也所托非人,少不得再和林府鬧一場退婚,這事兒怎麽想也讓人覺得心中憂悶。
老太太終於長歎了一聲:“罷了罷了,我便去替你退了這門婚事。”
沈安雁聞言一笑,正好對上了沈祁淵亦是含笑的目光,兩人相視而笑,均生出些不好意思來,隻好又不約而同地轉過了頭去。
然而沈家這邊的退婚貼才剛剛遞出去,那邊林淮生便又上了門。
他本就意欲將沈安雁和沈祁淵那檔子事兒給捅出來,只是還沒準備周到,自己的醜事就先人盡皆知了。這幾日他呆在家裡少不得被父親狠狠教訓了一頓,提心吊膽的日子還沒過完,退婚的帖子就到了家門口了。
他從來在男女之事上順風順水,哪裡肯在沈安雁這裡吃這個暗虧。既然連退婚書都寫下來了,也就不能怪他不念情面。
林淮生上門來就是想找老太太做個主張,哪怕這婚契作廢了,沈安雁也不會再嫁給他了,他也不能讓沈安雁就這樣輕輕松松,乾乾淨淨的再另覓人家。
他雖是來找老太太辯個理,但耐不住顧氏這邊兒想來看沈安雁的好戲,更加上沈安霓接連許久都沒遇見什麽讓人暢快的事情了,有這樣讓沈安雁下不來台面的好事兒自然不肯錯過去
而沈安吢還是那副婉約大方的模樣,隻說自己是長姐,三妹妹的婚事是大事,她總要也來幫三妹妹參看參看。
於是這樣一聚,竟是又湊了熙熙攘攘一前廳的人。
沈安雁的臉上卻沒有顧氏母女希望看到的那般普通女子退婚被找上門來的惶恐不安,反而是比往常更加的自然從容。好似那一紙婚約是枷鎖牢籠,如今婚約不在,便是脫籠之鵠,釋枷之鳥,神采大方,更勝昔日。
沈安雁自然是不怯的,這場退婚無論如何錯都不在她身上。做了諸般醜事的是林淮生,風評一塌糊塗的也是他林淮生,自當是個世家女子都不會想要嫁給他,如今再上門來妄圖扭轉定局,未免太過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