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生聽到沈安雁確實是因為她父親的緣故,才會如此對自己,於是,臉上竟帶著了一絲笑意,說出的話也不禁柔和了下來,“三姑娘說的是.”
只是這話甫一落下,那廂沈安雁看著一臉自得的林淮生卻是直接挑明道:“況且,當日父親是與林家定下了婚約,但是如今家父已經離世,想必著樁婚事也就此作罷了。”
這句話當場讓林淮生面色僵冷下來,素來的脾性令他差點把持不住憤然發言。
只是想到什麽,他方平息下心,還未開口,棺材便已被人抬了出去。
沈安雁急急跟了上去,直接將林淮生,甩在了身後。
卻沒想到這一幕被沈安霓聽了去。
沈安霓一直想與林淮生有所進展,奈何他卻與自己最討厭的沈安雁有婚約,如今想必兩人的婚事定會作罷了。
想到這裡沈安霓心中燃起了能嫁入林家的希望。
只要自己能嫁入林家那以後自己也是有靠山的人了。
沈毅之死舉國動蕩,早已傳開,故而下葬這日,京城萬人空巷,皆是立在街邊自發為他送行。
也因此,將送葬之路擠得滿滿當當,險些難行。
好在是沈祁淵領著路,故而也沒有出什麽紕漏。
沈安雁看著周遭人群哭天搶地,抬眼便可見白幡在料峭春寒的風中掙扎欲飛,呼呼的作響聲映襯著哭聲,顯得氣氛凝重而悲慟。
等待祭奠完畢,填完土。
沈安雁靜靜地站在墓碑面前,良久才發覺臉上淌過冰涼的東西。
她伸手一摸,才發現那是淚。
她抹了抹,風將淚吹得幹了些,那淚卻又不由自主地滑下來。
一塊帕子遞至跟前,邊角繡著桔梗花。
沈安雁一愣,抬頭看,是沈祁淵。
沈祁淵從小和沈毅長大,雖說並未有直接血脈親緣,但幾十年過去,到底有相處的情分。
況且沈祁淵與沈毅感情一直很好。
故而此次沈毅的葬禮皆是他親手包辦,幾天幾夜都沒睡好覺了。
可饒是如此,那雙有著深深黑眼圈的眼睛還是柔和的看著沈安雁,“禮成了,回家吧。”
沈安雁頷首,方方開口,聽到身後傳來動靜聲。
她側目而盼,原是謝澤蘊攜著其妻走近。
謝澤蘊望著她,眼神流連在她枯槁的面容上,頃刻回了神,舉拳作禮道:“還望沈三姑娘寬心,斯人已逝,再悲慟只是徒添傷感罷了。”
沈祁淵目光沉沉的看著謝澤蘊,背在身後的另一隻手悄悄握緊。
沈安雁卻是朝著謝澤蘊與林楚卿依次行禮,“多謝世子,世子妃寬慰。”
說罷,她踅身接過沈祁淵的手帕,那特有的男子味道傳入鼻腔,讓沈安雁心神一漾。
語氣微露著不快,令拿著帕子抹淚的沈安雁動作一頓。
似乎是接觸到沈安雁詫異目光,謝澤蘊這才驚覺自己失言了,遂懊惱地拱手作禮,“沈三姑娘,是我冒失了。”
謝澤蘊身為世子,自小便受皇廷宮教之禮,故而氣質如松如柏,淡雅寧靜,別說從未疾言厲色之語,便是言辭舉措也恰當合禮。
哪會像方才那般,曖昧不清。
沈安雁緊了緊帕子,眼神略過林楚卿晦澀的眼神,擠出一抹笑意。
“世子也是受父親照顧許久,自小就將我當做妹妹看待,故而聽到我那般說才如此失儀罷了。”
說完,沈安雁又施了一禮,“請恕安雁怠慢之禮,不能再奉陪世子與世子妃了。”
林楚卿聽到這裡,才握起沈安雁的手,開口說道:“你且去,這麽幾天,你也該累了。”
沈安雁看著這個和林淮生有著相似眉眼的女人,默默垂了眼簾,應了聲是,便轉過他們離去了。
沈祁淵看了一眼,至沈安雁走後,眼神依然留戀在她身上的謝澤蘊,眸中情緒複雜,遂道:“多謝世子與世子妃前來悼念。”
他的聲音沉沉,不疾不徐,仿佛帶著素來的習慣,將一句話每個字都咬得格外清晰。
謝澤蘊似乎被他這般話點醒,頃刻收回了不舍的視線,震動地望向沈祁淵。
沈祁淵卻是如沈安雁一般,道了句失禮,便匆匆跟上了沈安雁。
沈安雁看著憔悴如斯的沈祁淵,忍不住勸道:“叔父等會兒子回去先歇著吧,這邊剩下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的。”
沈祁淵一直肅著的臉,仿佛冰天雪地見到灼日,稍微融化了般,“我平素這般習慣了,也不見得什麽累不累的。”
沈安雁知曉沈祁淵執拗的性格,於是也不再勸,隻另外談起她每日膳食之事,“叔父近來叫下人所備的吃食,皆是我愛吃的。”
她這話堪堪脫口,素來沉穩的沈祁淵卻急急解釋道:“是你父親告訴我的。”
話脫口,方覺得失了穩重,微微懊惱,轉目卻看到沈安雁柔和的笑容,心頭一咯噔,也淺淺笑起來。
“你只要吃得好便好。”
沈祁淵自不會說,其實這都是他自己注意到的。
沈安雁見此少不得謝上一句。
兩人又斷斷續續的聊了會兒天。
不知覺便走到了侯府內,沈安雁便催促著他快些回屋歇息。
沈祁淵雖是男兒身軀,但也架不住幾天幾夜不眠不休地熬,所以當下也是叮囑沈安雁幾番,令她草草收拾即可,不可萬莫勞累。
等聽到沈安雁應諾,他方才安心回去。
沈安雁見著沈祁淵逐漸模糊的背影,那平素似高山一般的身軀,此時有些許頹然,她才突然想起他與自己的年齡其實也差不多。
但如今所有的重擔皆壓在了他的身上。
沈安雁突然有些心疼,也更加認真的吩咐起身側的紅淺和輕玲,末了又加一句,“如今父親仙逝,老太太年紀大了,叔父又得忙著軍中之事,故而我們得用心做好府內的每一件事,這才令他們安心。”
紅淺輕玲應聲。
卞娘看到沈安雁虛弱的樣子,少不得擔心,“姐兒,你要是累了便先回去歇著吧,這裡我們來整理就好了。”
沈安雁搖搖頭,“沒事,我坐在這裡看著你們便好。”
等到回去時,已是再入深夜,冷如涼水的夜風拂在面上,令沈安雁不禁觳觫。
迎上來的承沐見狀,便道:“三姐兒你回來了,奴婢這就去備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