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我也只是看你生的俊俏,希望你能留下與我做個伴,對你並沒什麽特別的感情,我以為你是個守信之人,對你有些好感,可那一點好感在後來也漸漸磨沒了,根本就談不上變心!”她看著他,笑得輕蔑。
“我對你的感情,跟對靈秀的不同,不是她可以替代的!你懂我的意思嗎?”他深邃的眼中掩映著傷痛。
“我只知道,你當時選擇了她,既然做了選擇,就不要糾纏不清了,況且,我心中再也騰不出位置!”當初她給過他選擇的機會,他已經做了選擇,他那時明確的選擇了靈秀,她在他心裡根本就不算什麽,她只是一個鄉野丫頭,在他心裡,又怎麽比得上夏靈秀?
只是如今,她心裡已經被另一人佔據了,再也騰不出來地方,錯過了,就是錯過了,無緣,便是無緣罷了!
言罷,西宮月突然異常認真地凝視著她那雙燦若星辰,似有水波蕩漾,氤氳著霧氣的眸子,隻覺心中一怔。由不由得生出幾絲欣喜若狂之感,他就知道,她的心裡,是有他的。
房內燃燒的碳爐中發出細碎的崩裂聲,暈出和緩溫熱的氣浪,並無冷風透進來,秦蕭卻覺得脊背陣陣發涼。
“你愛上他了?”問出這一句,他似乎用盡了渾身的力氣。
他的雙眼迸射出凶光,恨恨地盯著西宮月,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秦將軍,我東方蕪愛誰,不愛誰,都與你沒有半個銅板的關系!總之,不會愛上你!”她肅然道。
言語之間,沒有給他留一絲余地。
“你······”秦蕭氣結。
他不明白,她的心怎得如此狠,如此決絕的在他們之間橫起了楚河漢界,從前的感覺都能一起抹殺掉嗎?在土村的那些日子,他們在一起那麽簡單那麽快樂,她說放下就放下了?
可是他放不下啊!
“看也看了,往後我的事情就不勞您費心了,秦將軍,請回吧!”他如此糾纏,只會給她增添困擾,東方蕪冷聲趕人。
他真恨不得殺了西宮月,若不是他,他的娘子,或許會好好地聽他解釋!如今,他要如何跟她解釋,她才能相信,他真的很喜歡她,很在乎她!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在這件事情上,她為何就不肯讓步?
沉默半晌,盡管他胸中氣憤難平, 他還是讓自己冷靜下來,緩緩道:“今日我來的不是時候,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來看你!”
說完,他轉身便走。
“等等!”
東方蕪突然出聲,他抬起的腳步一頓,有些欣喜的轉回身來,卻聽她冷冷道:“秦將軍,改日也不必來探望,我東方蕪府上,無論何時都不歡迎你!”
秦蕭放才還稍稍雀躍起來的心,瞬間沉入谷底,他隻當沒有聽到她說的話,轉頭快步走了出去。
呼嘯的風夾雜著雪花拍打在他有些消瘦的臉頰上,刮得他的臉生疼,他隻覺得這冰冷刺骨的風將他的心都要冰凍住一般,讓他喘不過氣來,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然後,他跑了起來,似乎這樣做,他就不用看到她那樣決絕的樣子,他可以回去睡一覺,再醒來時,她還是那個與他鬧別扭的娘子。他們之間是有感情的,對,他們只是在鬧別扭而已,別的什麽都沒有!
舒亦負手在將軍府門口徘徊,卻見秦蕭快步跑了過來。
“將軍,怎麽樣了?她······”可原諒你了?
舒亦上前急忙問他,可話問到一半,見秦蕭面色不太好,後半句又被咽了回去。
秦蕭長長地呼出一口熱氣,化作白霧,消散開去,“她沒事了,我們只是在鬧別的,她會回到我身邊的!”
他說的肯定,杜絕了一切其他可能!
舒亦跟在秦蕭身邊多年,自然是看得出主子的反常,只怕東方蕪根本就不待見他,心中歎息,他也不便再多言,看著秦蕭失魂落魄地緩緩往書房走去。
他還從未見過自家主子這般模樣,就算他落難,在聽聞夏靈秀與二皇子成婚的消息,他也未曾這般無力過。
他很慚愧,這件事情跟他也脫不開關系,若是那時他站在東方蕪這邊,勸將軍留在土村,將軍一定能跟東方蕪過上簡單又快樂的生活吧!
走出一段,秦蕭突然轉過身來,“你去一趟軍營,讓景深來見我!”
“是”舒亦恭敬抱拳。
“阿音”西宮月叫住東方蕪。
東方蕪纖細的身子站在門口,烈烈的風吹起她衣袍一角,她望著外間紛飛的雪,心似雪花般紛亂,“西宮月,你的秘密如今我已知曉,我勸你別打什麽壞主意!否則,別怪我不留情面!”
沉靜,一室皆靜。
身後之人半晌無言,東方蕪微微回頭,便撞進了西宮月那雙滿是傷痛的墨眸中,濃稠深邃的玄色,似乎裹挾著深沉的,不可言說的傷痛。她眉頭微皺,裝作毫不在意地轉回頭,留下一句,“你好自為之!”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很快東方蕪在這裡迎來了她的第三個除夕。
京華城的繁華不是土竇縣那樣的小縣城可比的,為了能讓東方蕪過個好年,若雪一早便去戶部替她領了俸祿,直到若雪將白花花的銀子擺在東方蕪面前,東方蕪才打起精神,拉著若雪和十三出門采買。
雖然還下著雪,卻絲毫不影響京華城的商戶營業,這若是在土竇縣,這樣的天氣,大家恐怕早早就關了店門,京華城果真是南國最繁華的地方。
逛了大半個城,她停在一家茶樓前,愣愣地望著頭頂的牌匾,她雖不識得這裡的字,卻識得這三個字——邀月樓!
她方才在城南的一條巷子裡剛看到安康堂的店鋪,此刻在城北竟然就看到了邀約樓,西宮月竟這般厲害,藥鋪茶樓已經開到了別國都城,若他只是個生意人,這倒是無可厚非,可他卻是男扮女裝的西國公主,如此作為,若南皇知曉這兩個店鋪是他所有,只怕南國朝中所有人都會脊背發寒吧!
東方蕪從中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西宮月,你真讓人覺得可怕!
“喂喂,我跟你說話,你能不能認真點兒,你在看什麽?”今日不當職,好不容易得了閑暇,約他出來喝茶,他卻心不在焉的,陳墨整個人都不開心了。
“沒什麽?”溫行舟將投向窗外的目光轉了回來,“你方才說什麽?”
陳墨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站起身,身子往床前探了探,“東方蕪?她怎麽在這裡!”
溫行舟的視線又轉向窗外,看著那麽纖細的身影,筆直地站在紛飛的白雪中,呆呆地望著邀月樓的招牌,她身後跟著一個侍從,一個丫頭,兩人手中拿著幾個紙包,兩人就靜靜的站在她身後,安靜的等著“他”。
“嘶,他怎麽了,好像有點兒反常啊!”陳墨看了看溫行舟。
溫行舟搖搖頭,視線卻沒從東方蕪身上移開。
就在此時,街道上突然吵吵嚷嚷起來,一個五大三粗的胖子拿著一根擀麵杖,在大街上追打著一個衣著破爛滿面髒汙的少年,他一邊“噗嗤噗嗤”地喘著粗氣,一面罵罵咧咧,“臭乞丐,敢偷吃我的包子,我打死你!”
那少年隻得躲來躲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抱頭鼠竄,他慌不擇路一個不慎,竟撞到了呆呆站在邀月樓前的東方蕪。
東方蕪沒有防備,整個人被撞倒在地,“他”的侍從和丫頭皆是一驚,待丫頭將“他”從地上扶起,那侍從一經將那小乞丐拿住,押到了東方蕪面前。
“放開我,放開我······”那小子雖被束縛住了手,雙腳卻還踢騰著,拚命掙扎,試圖逃跑。
那武大三粗的胖子追上來,擀麵杖便往那少年乾瘦的身板掄去,少年嚇得趕緊閉上了眼睛,準備承受接下來的皮肉之苦。
“這小子惹到了東方蕪,真是不走運!”陳墨突然有些替那小乞丐惋惜。
溫行舟卻唇角一勾,不言。
“住手!”
東方蕪一聲輕呵,纖細的手掌握住了那根將要砸向少年的擀麵杖。預料中的疼痛沒有到雷,少年緩緩睜開了一隻眼睛,見東方蕪攔住了棒子,他才睜開眼瞪著那胖子。
那胖子見東方蕪姿容絕塵,氣質高貴,氣焰頓時矮了幾分,“這位公子,這小子偷我的包子,他是個壞蛋!”
“你才是壞蛋!”聞言,乾瘦少年憤怒地掙扎著,衝胖子吼道。
東方蕪認真的打量著那少年,他臉上髒兮兮的,身子乾乾瘦瘦,穿得很單薄,衣裳破破爛爛,一對兒眼睛卻很明亮,透出一股不服輸的倔強。
“他偷了你幾個包子?”東方蕪問道。
“兩個!”那胖子賠笑道。
她示意若雪把銀子付給他,若雪便照做了,那胖子拿了銀子,在手裡掂了掂,賠了個笑,臨走前,又惡狠狠的對小乞丐該道:“算你小子走運!”
“院長,要不要把他交給官府?”若雪問道。
那小乞丐一聽要把他送去官府,張嘴便一口咬在了十三的胳膊上,這一口他幾乎用盡了渾身力氣,十三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你多大了?”東方蕪解下身上的披風,披在了小乞丐肩上,給他系好。
她的眼神很乾淨,那少年看著她的眼睛,不自覺地便松開了嘴,卻傲嬌的將頭歪向一邊,不回答她。
卻聽東方蕪聲音淡淡,道:“看得出來,你本性不壞。記得下次偷東西,做好萬全的準備,千萬別被壞人抓到,你先得保護好自己,才有無盡可能!這披風或能為你遮些風雪,送給你了!”
“十三,放開他,我們走!”
說完,東方蕪認真的盯著少年滿是不可思議的雙眼,拍拍他消瘦的肩,轉身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