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一身白衣,大約二十出頭的年紀,樣貌頗為出眾,正是溫行舟。
“不自量力,前些日子那女子可是找你問過診的,雁來,當時你可是說她這孩子是保不住的,你可是這京華城最好的禦醫了。今日你卻說不知,你還真以為那個東方蕪有什麽能耐?長成那樣兒倒是他的能耐!”
陳墨自顧自的斟了一杯茶水,捏起小巧的茶杯,湊近鼻尖輕輕聞了聞,才抿了一口。
溫行舟從容將自己面前茶盞斟上茶水,“若是從前,這姑娘的結局並不會變,可她遇上了東方蕪,結局便不可預料了!”
“呵呵,雁來,你莫不是覺得東方蕪的醫術造詣比你的醫術造詣還高深?”陳墨忍不住笑起來。
溫行舟吹了吹杯中茶水,淺淺抿了一口,稍微有點燙嘴。
“想必很快便會知道結果!”他道。
陳墨打心裡是瞧不上東方蕪的,皇上為什麽封他做官,明眼人看得一清二楚,東方蕪卻不知收斂,上次在皇上壽宴上那般高調,看似聰明,實則,是個只會為自己樹敵的愚人罷了!
在他看來,東方蕪也就是牙尖嘴利了些,並沒有什麽實際作用。
“雁來,東方蕪不過一介鄉野村夫,你是不是高看他了?”陳墨也不知道,溫行舟到底從哪兒,看出了東方蕪的與眾不同,如此抬舉他。
道叫他心生不快了!
“並沒有,只是覺得此人,不似看上去的那樣簡單!”陳墨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在他面前,溫行舟實話實說。
“哎,雁來,咱們好不容易都有空,出來喝個茶,老提東方蕪幹什麽!”陳墨相當不滿,隨即吩咐他的侍從道:“去把我的白玉棋拿出來!”
又對溫行舟道:“雁來,來手談一局,上次你贏了不過是僥幸,今日我定要殺的你解甲歸田!”
溫行舟突然笑了,他身後的隨侍也是同款表情,還忍不住搖頭歎氣。
一回到府中,東方蕪找了間最近的客房,讓十三將人抱了進去,她快速的為女子做了全身檢查。
這女子身孕已有三十周,還不足八月,並沒有生產的跡象卻突然大出血,孩子的位置並沒有調整過來,要生出來根本沒有可能,胎位不正,就是俗話說的立神子。
立神子即雙腳朝下,頭朝上。
考慮到母子的生命安全,東方蕪只能將孩子剖出來。
“十三,帶丫頭去燒兩鍋熱水!”這丫頭還是支開為好!
十三領命就要帶花兒去廚房,花兒卻不樂意了。
“我要守著我家小姐!”花兒怕自己若是走了,小姐一個人,這公子雖然樣貌非凡,但難保他就是個好人,小姐吃的虧還少嗎?
“你在這兒,我沒法治你家小姐,你想看著她死嗎?”這丫頭倒是個護主的,就是有點兒死腦筋!
“我去吧!”看出了花兒的掙扎,跟來的子丹自告奮勇攬了燒水的活兒。
聞言,花兒連連道謝!
“隨你吧!十三,你留下給我打下手!”
女子情況不容樂觀,救人刻不容緩,東方蕪走到床邊,快速將女子的衣裳一件一件解開,將她貼身的肚兜卷了上去。
十三不自覺的將頭撇開,不去看床上。
“你想對我家小姐做什麽?還以為你是個好人,沒想到你衣冠楚楚,卻是人面獸心,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見狀,花兒不能淡定了,上前將東方蕪拉起來,張開雙臂擋在床前,不讓東方蕪上前一步。
“十三,將她拿下!”東方蕪黑了臉,一聲令下。
聞言,十三不知從哪兒找了跟繩子,將花兒捆在了屋內的柱子上,花兒急得大喊大叫,東方蕪搖搖頭,將一塊抹布塞進了她嘴裡。
這才回到床前,取了一粒藥塞進女子口中,拿出貼身放置的布包,將工具擺開,從中取了一身隔菌服,隔菌手套,迅速套上身,她整個人的神色都變得嚴肅起來。
她指尖一挑,一把明晃晃的精致小刀便已經握在了她手上,那刀子刀鋒異常鋒利,只在肚皮上輕輕一劃,那口子兩邊的肉便翻了起來,動作乾淨利落,行雲流水。
花兒整個人卻瞪大了眼睛,被東方蕪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暈了過去。
小姐,都是花兒不好,花兒害了您!
東方蕪搖搖頭,就知道會這樣。
“十三,你去找塊幾塊乾淨的布來!”
“是”
等十三找布回來,剛站在屋外,屋內突然傳來幼兒洪亮的啼哭之聲,他心中一喜,輕手輕腳的推門進去了。
卻見東方蕪一手血跡,兩手抓著血糊糊的孩子的兩隻腳,倒掉在半空中,孩子渾身發紅,肚臍上還掉著一根腸子一樣的東西,整個小身子還在不停的掙扎著,大哭不止。
十三立刻就愣住了,他生平還是頭一次見這樣的畫面,他的神魂都震動得無以複加。
“還愣著做什麽,來抱孩子!”、
東方蕪喝了一聲,十三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脊背僵硬著挪步過來,攤開布,接過東方蕪手中的孩子,他的手都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原來孩子是這樣出來的,他看了看孩子的下身,是個兒子,他不禁有些激動,跟這孩子是他親生兒子似的,他整個人都開始輕飄飄的了。
東方蕪迅速剪掉孩子的臍帶,稍作處理,才讓十三用那布擦了孩子的身子,又拿了塊乾淨的布給他裹上。
孩子雖然才七個多月,但身體還算健康,沒什麽大問題。
倒是十三,他一個大男人,哪裡做過這個!笨手笨腳的,把孩子弄得哇哇地哭,他覺得,這簡直比殺人難多了!
殺人?十三不由得一驚,他為什麽會突然想到了殺人,就好像他對殺人這種事習以為常似的,究竟是怎麽回事?這樣的認知,讓他心裡有些慌亂。
花兒聽到孩子的哭聲,一個機靈便清醒過來,見十三笨拙的給孩子裹身,孩子掙扎著又把布踢散,十三手忙腳亂,怎麽也做不好,花兒被抹布堵住的嘴使勁地發出嗚嗚聲。
十三平複下那突然湧出的複雜情緒,專注地對付小家夥,根本沒有空去理會花兒,東方蕪更不用說了,她更沒空。
或許是見孩子活蹦亂跳的出來了,花兒也不暈了,也不害怕了,眼睛瞪得老大,看著東方蕪拿著針,將她家小姐肚子上的肉一層一層的封起來。
看得花兒瞠目結舌,整個人冷汗直冒。
她心中震驚無比,這世間還有這樣,將人的肚子割開來救人得醫術,太嚇人了吧!若不是她親眼看見,她都不敢相信,這樣的做法能救人!
將女子的傷口縫合好之後,外間便傳來敲門聲。
“進來!”東方蕪道。
子丹拿一手提著木桶,一手拿著木盆,整個臉煙熏火燎的,上面還有幾道黑漆漆的煙灰。
別提看上去有多滑稽了!
被東方蕪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子丹道:“屬下以前就在東國皇宮任職,做這些活,不甚熟練!”
“額,那啥,把水兌溫一些,給孩子洗洗!”忍著笑,東方蕪強作淡定,快速收好自己的一應刀具,一邊脫下身上的隔菌服。
“額,是!”子丹應了一聲,開始乾活兒。
花兒激動地大叫,卻因為被堵著嘴只能發出嗚嗚聲。
“這是”見花兒被綁在柱子上,子丹想問是怎麽回事,還沒問出口,她又反應過來,瞬間明白了什麽。
“松開她吧,讓她好好照顧她家小姐和孩子!”東方蕪道。
十三將孩子胡亂地裹了塞進子丹懷裡,就去解捆著花兒的繩子,還是這事兒做起來簡單。
花兒一脫離束縛,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喂喂,你也看見了,你家小姐和孩子都還活著呢,你可不能賴我啊!”
這一跪,把東方蕪嚇了一跳。
“謝謝公子救命之恩,公子您的大恩大德,花兒這輩子,一定做牛做馬報答您!”花兒說著就給東方蕪磕頭,她是個知恩圖報的人,見自家小姐和孩子都沒事,這才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想來,這位相貌不凡的公子,對她家小姐沒有歹意,是真心實意想要幫助她們的。
是她錯怪了人家!
“怎麽,你現在不怕我害你家小姐了?”東方蕪笑道。
“啊”聞言,花兒愣在當場。
“真不經逗,好好照顧孩子和你家小姐,我去給你們弄點兒吃的來,等著!”
“額”花兒木訥地點點頭。
心道:這人究竟是個怎麽樣的人啊,真怪!
換了一身衣裳,東方蕪來到廚房。偌大的廚房,裡面空空蕩蕩,顯得異常蕭條。
廚房倒是大,就是沒幾粒米下鍋,東方蕪歎息一聲,可能怎麽辦呢,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出門買了一隻老母雞回來,煮一鍋雞肉粥給她們好了,正燒滾了水給雞拔毛,子丹就來了。
“駙馬,既然您今日事忙,我就先回去複命了!”
“嗯,好,勞煩子丹姑娘代我向公主問好,姑娘慢走!”
東方蕪一手抓著雞,另一手滿是雞毛。
子丹笑著退了出去。
她心想:沒想到駙馬還會做飯,等公主嫁過來,有口福了!
東方蕪皺眉,子丹剛才好像挺高興的,她都沒請到她,回去複命不應該黑著臉嗎,笑得這麽開心怎麽回事?
莫名其妙。
等她煮好了粥端進客房時,那女子已經醒了過來,她蒼白的嘴唇上乾起了一層殼。
見東方蕪進來,她掙扎著想要爬起來,東方蕪將粥放在桌上,上前將她按了回去。
“別起來,你這身子,至少要在床上躺七天!”她道。
女子乖乖躺了回去,微弱的道了一聲:“公子可否告知小女子姓名,小女子謝婉清,定此生定報公子大恩!”
“這有何妨?在下東方蕪,是個醫者。謝姑娘要報恩很簡單,多給我送些金銀俗物就行了!”東方蕪脫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