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7
搜過整個太極殿,南西月在鳳兮躺過的那張軟榻前腳下,找到了一顆被繩子拴住的扳指。
拴住扳指的,是一條很細的繡線,繡線的最前端,系著一個繩圈。
南西月將那繩圈往小指上套去,卻見那繩圈比他的小指指頭還要小,他的指頭根本套不進去,並且,那條繩子是濕的。
這不由得讓他陷入沉思。
他問過在太極殿此後鳳兮的婢女,這枚扳指既然不是她們的,那就只能是鳳兮的。
忽然,他腦中閃過在臨安城城樓上,見到鳳兮的場景。
那時他分明在她的喉嚨間,看見了喉結,難不成,這東西······
南西月將那截繡線放在自己喉嚨的位置,將線往上提著,那線圈的位置,正好能夠到嘴巴裡去。
原來是這樣!
此時再看那個小線圈,南西月隻覺得心痛。
那小線圈,正好可以拴住的,不是別的物件,而是鳳兮嘴裡的一顆牙齒。
她將扳指拴在牙齒上,而被繡線系住的扳指,正好能卡在喉嚨的位置,也就是他那時看到的喉結。
一想到他的阿音,這麽些日子,喉嚨裡都卡著個扳指,南西月就覺得一陣揪心。
“主子,先生或許還沒走遠,咱們此刻派人去找,或許能將先生找回來。”在春娘看來,既然鳳兮能回來救她家主子,就證明先生對主子還有情,他們之間就還有可能。
“暗中派人去找,不可走漏消息。”她已經因為他死過一次了,這一次,他一定要找到她,為自己做過的錯事贖罪。
“主子,你不親自去嗎?”只派人去,先生恐怕不會輕易原諒主子。
兩個相愛的人好不容易相聚,主子若是再不重視,先生不原諒主子可怎麽好。
“照朕吩咐去做,朕還有重要的事要處理。”眼下他還有最重要的事要做。
容祖做了那麽多傷天害理喪盡天良之事,若是不將他的勢力連根拔除,會有更多的人受害。
夙華熙跟夙華瓊緊趕慢趕,總算是追上了風逐的大軍,可兩人偷偷潛入其中,找了個遍,也沒在風逐軍中找到鳳兮。
他不由得懷疑,是不是找錯了。
而就在此時,他聽到兵士向風逐匯報消息,說是南西月的舊疾突然痊愈了,不知跟國師之間發生了什麽嫌隙,南國此刻,正在大肆追捕著神醫門的人。
容祖因為事先沒有設防,被南西月算計,抓進了死牢,任何人不得進去探望。
聽到這個消息,夙華熙也覺得很驚訝。
想當年,東方蕪跟南西月兩情相悅的時候,都不曾治好南西月的舊疾。前些時日還聽說南西月差點兒因為舊疾死了,這才多長時間啊,南西月竟然又痊愈了。
“這世間,除了主君,沒有人能做到。”看見夙華熙眼中的驚訝,夙華瓊低聲道。
“誰?”盡管夙華瓊的聲音很小,卻還是被風逐聽見了。
“快走。”偷聽被發現,夙華熙跟夙華瓊忙腳底抹油。
跑得離風逐的大軍足夠遠了,夙華瓊才停下來,彎著腰一邊擺手,一邊不停地喘著粗氣,“哎喲,不行了阿弟,阿姐這老胳膊老腿兒的,實在是跑不動了。”
若是風逐追上來,她也不跑了。
回頭望了一眼身後,夙華熙在夙華瓊身旁的一棵大樹下坐了下來,拍了拍他身側的位置,“阿姐過來歇會吧,風逐暫時應該不會追上來。”
聽說風逐的武功很高,雖然沒有跟風逐正面交過手,但夙華熙覺得,他跟阿姐的武功應該不至於打不過風逐。
姐弟齊心,其利斷金嘛。
“阿弟,你說咱們是不是找錯方向了,聽風逐的意思,我感覺主君很有可能在南國京華城啊。”這世間除了主君,還有誰能讓人起死回生?
夙華熙點點頭,沉吟道:“很有可能。”
“哎,早知道,當初阿姐我啊,就該聽你的,不勸你轉到來東國了。”都怪當時茶棚裡那兩個歇腳的,害她差點兒跑斷了腿,卻連主君的影子都沒見著,“真是的,你怎麽也不堅定一點兒呢?”
“阿姐,這事兒,咱倆可都有責任。”夙華熙很無語,當時可是她提的建議,要怪也是怪他心志不堅,被她代跑了吧。
怎的阿姐還要責怪他呢!
聞言,夙華瓊走到夙華熙身邊,往地上一坐,身子往後一仰,四仰八叉地癱倒在地上,“哎喲,你這小子,若你當初乖乖跟主君履行婚約,你阿姐哪用這麽東奔西跑的,真累死我了。”
一席話,說得夙華熙啞口無言。
是啊,躲了那麽多年,兜兜轉轉,竟還是讓他愛上了主君。
這不大概就是,老天給他的懲罰吧!
鳳兮她心裡,還是放不下南西月啊。
一想到南西月跟鳳兮,夙華熙心裡就一陣酸澀。
就算她曾經愛的南西月又如何,他已經跟她成婚三年了,早已有了夫妻之實,南西月當初可是為了江山舍棄了她,他還有什麽資格再擁有她。
轉念一想,若是鳳兮心裡還有南西月怎麽辦?
不管如何,他都要跟找到鳳兮,跟她解釋清楚,南西月在她生命中,已經是過去式了,如今的鳳兮,是他的妻子,他是斷然不會放手的。
夙華熙悠悠歎了口氣,身子也往後一仰,躺在了地上,看著陰沉的天空,他眼前不禁浮現出鳳兮的臉。
他心道:“兮兒,你在哪兒?”
北國,一片荒蕪的雪原上,孤單地矗立著一顆被冰凌覆蓋的老樹,一行人出現在雪原連接天空的地方。
一個長著絡腮胡子,虎背熊腰的男子,指著雪原上那顆被冰凌覆蓋的老樹,對為首的坐在高頭大馬上的男子,說道:“國主,前面就到了。”
說著,那絡腮胡子又轉頭,對身後的一個穿著怪異長袍,頭戴尖帽子的鶴發老者說道:“大巫,前面就是神樹了,再堅持一下啊,等到了神樹,咱們再休息。”
聞言,那老者緊閉著的眸子微微睜開了一條縫,應了一聲:“嗯。”
一行人往前走了一段距離,突然馬隊裡一人,指著神樹驚呼道:“快看,神樹顯靈了。”
北鴻狐抬起頭,朝神樹看去,由於距離比較遠,他也只能看到神樹在眸中,縮小成的那一點,可此時,他瞳眸中的那一點卻非比尋常。
此時,遠遠看去,那神樹卻是在發著紅光。
原本坐在馬背上眯著眼睛的老者,被絡腮胡子喚做大巫的老者,竟緩緩睜開了他那道眯縫的眼睛,嘴裡“咕嚕咕嚕”地說了句什麽,而後對北鴻狐道:“國主,是神跡呀,神跡降臨了。”
神跡?
北鴻狐可不相信什麽神跡,可大巫是他信任的人,當年他的母親,不過是被他父王從南國搶來的女子,若不是大巫護著他們母子,他早就被王后弄死了,哪裡還有如今的北鴻狐。
雖然不信,北鴻狐還是下令,“加快速度。”
一行人打馬前行,加快了行進速度。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北鴻狐看到神樹下,飄著一條紅色的輕紗。那輕紗仿佛有生命一般,在風中搖曳。
待來到神樹跟前,眾人才看清,那條搖曳在寒風中的紅紗,竟然是一個女子身上的羽衣。
“竟然有人在這裡。”絡腮胡子有些不敢置信。
此地乃是北國最寒冷的地方,眼前這顆要足足三人才能環抱住的大樹,之所謂被北國人稱之為神樹,就是因為它屹立在北國最寒冷的地方,卻仍然能夠活下來,這才被北國人當作神一般的存在。
四國中,其余三國都講祭祖,而他們北國則不同,祭祖也是要祭,但為了祈求北國安泰,北國國主每年都要來到這北國最寒冷之地,祭拜這棵神樹。
遠遠地看了一眼那一身紅衣,靠在神樹巨大樹根上的女子,北鴻狐瞳孔一縮,從馬背上跳了下來。
踩著快要沒入他膝蓋處的積雪,他幾大步便來到神樹下。
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只見靠著神樹的女子,仿佛正安靜地睡著,一身紅衣在蒼茫的雪原上,豔麗得好似一團燃燒的火焰。
在看清女子的容貌後,他忙伸出兩指,探了探她鼻息。
“呵,哈哈哈······”在確定女子還活著之後,北鴻狐不禁大笑起來。
同行的大巫緩緩走上前來,蹲在女子身邊,伸出手掌懸在女子面前,嘴裡“咕嚕咕嚕”地念叨了片刻,老眼不由得瞪圓了,驚道:“神跡,果然是神跡。”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注視下,大巫對著那女子便跪了下去,一邊衝紅衣女子頂禮膜拜,一邊高喊著:“神靈庇佑,我北國千秋萬載!”
高興過後,北鴻狐上前拍了拍紅衣女子的臉,“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哈哈!喂,東方蕪,醒醒,別睡了。”
可任它怎麽拍,紅衣女子的眼睛絲毫也沒睜開。
見狀,北鴻狐臉色一變,立馬將大巫從地上拉了起來,“大巫,你快給她看看,她怎麽回事,怎麽叫不醒?”
大巫幾乎是被北鴻狐按在紅衣女子跟前的。
若是平常,他定要說他兩句,可見北鴻狐這般著急,大巫什麽也沒說。伸出他那雙枯瘦的手,去探看紅衣女子脈搏。
“怎麽樣?”北鴻狐問道。
聞言,大巫突然發出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