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兮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她躺在一張鋪著虎皮的床榻上,整個空間是圓形的,像營帳一般,內部的空間,是圓形構造,卻又與軍隊用的營帳有所區別。
這座圓形的像營帳的房間,地面直徑大約有十米寬。四周都是環形的氈牆,屋頂上面為穹形,仔細一看,上半部分的穹形,是由幾十根撐杆搭建而成,那杆子像骨架一般,撐起了整個穹頂,而穹頂最頂部,還留了一個用於通風的孔洞。
說是營帳,這個圓形屋子,更像是氈房。
氈房內擺放著琳琅滿目的器具,金的銀的全都有,似乎生怕別人不知道,這屋子的主人有錢似的,不過,那些器具倒是擺放得整整齊齊。
由此可以看出,這裡的主人不是一個邋遢的人。
鳳兮不由得疑惑,她這是在哪裡?
視線下移,一個寬闊的脊背出現的她的眼前,看背影,像是一個男子。
心中微微一驚,鳳兮忽地坐起身來。那寬闊的脊背微微動了動,緊接著,傳來男子低沉的聲音,“孩子是誰的?”
那聲音微微有些壓抑,叫鳳兮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
許是見她不出聲,那男子轉過頭來,肅聲道:“不管孩子是誰的,如今你在我這裡,你們便都是我的人。我已經昭告天下,不日便與你成婚,待我們成婚後,你便是北國王后,你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
聞言,鳳兮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世界果然是玄幻的,她不過是靠在那棵大樹下,等著前去探路的地龍和荊芥,便小睡了一會兒而已,怎麽會被北鴻狐給撿回來了。
婚姻本是兩相情願的事,這廝怎麽問都不問一句,就說什麽要跟她成婚。
況且,還是在知道她有身孕的情況下。
莫不是,這廝就喜歡頭上帶點兒綠?
那也得問問她,願不願意讓他帶這頂綠帽子吧,鳳兮微微皺眉,“我······”
還不能鳳兮說出那句“我拒絕”,北鴻狐像是受了很大打擊一般,猛地站起身,轉過頭,注視著鳳兮微微驚愕的臉,沉默良久,才揚長而去。
北鴻狐這做派,著實把鳳兮驚著了。
北鴻狐方才那面色,那眼神,著實駭人,活像鳳兮欠了他一個億似的。
直到北鴻狐走出了氈房,鳳兮才回過神來,卻聽得氈房之外,北鴻狐吩咐道:“去給她弄些熱湯飯來,她想吃什麽,盡量滿足。大婚之前,若弄丟了人,我要你們的命。”
緊接著,便傳來兩道脆生生的,帶著害怕的女聲,“是。”
北鴻狐要娶東方蕪,北鴻狐對這件事的執著,就連大巫也沒料到。
本以為是神跡,可將那紅衣女子帶回了聚居地,他才知道,那紅衣女子,竟就是三年前憑一己之力,擊退鐵甲奇兵的南國前丞相—東方蕪。
他沒有立刻出聲反對,卻也不讚同北鴻狐這般做。
可大巫不反對,不代表北鴻狐手底下的將士們不反對。
“想當年,東方蕪殘害了我北國多少將士,沒有立刻殺了她,已經算對她很仁慈了。我反對,若是這樣的人做了我北國王后,讓北國的子民怎麽想?”一個五大三粗的,絡腮胡子上編著兩個小辮子的漢子,粗聲粗氣地說道。
“也不能這麽說,畢竟,東方蕪已經不是從前的東方蕪了。”一個身著長衫,瘦小的八字胡男子站出來,分析道:“東方蕪的能力,在座的都是領教過的。南國百姓還將她比作南國國柱,東方蕪執政的那三年,南國可以說改頭換面了。而當時的皇帝南瑾瑜,對其更是信任有加,東方蕪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更是不凡。”
“如今,她脫離了南國,為南西月所不容。若是咱們國主能娶了她,好好待之,讓東方蕪為我們所用。對我們北國子民來說,可是天大的好事。”
聽小胡子男子這麽一說,那五大三粗的漢子不幹了,瞥了他一眼,不滿道:“那她殺我們那麽多將士,就算了?”
小胡子道:“此事,利大於弊,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咱們要向前看。”
“不成,東方蕪殺了咱們那麽多人,她要是做我們的王后,我泰勒第一個不同意。”說著,泰勒鼻孔微微擴大了一圈,重重地“哼”了一聲,轉身離開了議事房。
見狀,站在一旁同樣長著絡腮胡子的阿泰,站出來對北鴻狐道:“國主,泰勒就是太生氣了,您莫要跟他計較。”
北鴻狐瞥了一眼氈房門外,眼中一片幽暗。
在阿泰他們看來,北鴻狐要收了東方蕪也不是不可以,讓她做個暖床的就行了,可國主偏偏要給她個王后之位,這就叫他們心中不好受了。
“各為其主罷了,如今,南西月棄了她,讓她流落至此,是他們南國的損失。本王要拿出誠心,讓東方蕪心甘情願留下,她為我北國王后,對北國子民只有好處,本王心意已決。”他絕對要得到東方蕪,不能錯失這個機會。
聞言,屋內將士一臉無可奈何,既然國主你都決定了,還找他們來商量個啥。
給南西月換血之後,鳳兮的力量雖然失去了一半,可要離開這個由氈房組成的部落,還是不在話下的。
只是在雪原上待得久了,她確實挺餓的,地龍和荊芥倒是帶夠了乾糧,可乾糧那點兒養分,著實不怎麽樣。
如果就她一個人,那也無所謂,可如今她肚子裡有了孩子,是很需要營養的。
雖然北鴻狐這個鳳兮不是很喜歡,但從前畢竟也有過合作,多少也算個半個朋友,吃他幾頓飯,也吃不窮他,不如留在這裡等著荊芥和地龍找來。
至於北鴻狐嘛,到時候她自會回報他。
北國人跟南國人的生活方式大有不同,他們擇群而居,有明確的社會分工。
此前,北國人多以遊牧為生,北鴻狐繼位後,更多的北國人加入了貿易經商這條路。
有經商的,自然就有出產原材料的,北鴻狐將王城遷到了更為暖和一些的豐日城,豐日城冬季雖然也會被冰雪覆蓋,開春後卻能迅速退去銀裝,供百姓耕種。
只要食物不短缺,北國人便能安心在家裡生孩子,不會到處生事。
這一次,北鴻狐除了出來祭祀神樹之外,還要帶著手底下的這些人去獵些野貨,分發給北國的百姓,昭示他當政後,心系黎明百姓。
以此來給自己立個口碑。
鳳兮沒有等到地龍和荊芥來找她,北鴻狐便帶著獵到的野貨,裝車回程了。
看著那些人,將一頂頂氈房卷起來,裝在馬車後面,跟隊伍一起回程,鳳兮都有些意外。
原來,這房子還能帶走啊。
不得不說,北國人的生活方式,刷新了她的認知。
北鴻狐雖然不是很講理,但對鳳兮還是很關照,將原本伺候他的兩個婢女讓給了她不說,還將大巫來時坐的那輛馬車,也弄過來給鳳兮坐了。
大巫眯著眼睛,跟北鴻狐一塊兒騎馬去了,沒有表現出絲毫不喜。
回城的途中,北鴻狐會時不時地讓眾人放緩速度,本是五日便能回去的路程,因為北鴻狐要顧及鳳兮的身子,硬生生拖了十日才到。
泰勒氣得火冒三丈,提著流星錘上去,真恨不得給鳳兮兩錘子,將她砸成肉泥。
若不是阿泰奮力攔著,他已經衝上去了。
鳳兮能感覺到,這個隊伍裡的人,大部分都看她不太順眼。
只有那個小胡子,稍微瘦削一些的男子,對鳳兮的態度要委婉得多,見她掀簾子,還會衝她微微頷首。
扎營時,鳳兮走到北鴻狐身邊,對他道:“北鴻狐,多謝這幾日你對我的照顧,三年前答應你的事,我會做到的。我還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就此告辭。”
既然他們都不喜她,她看著也挺心煩,不如就此離去,省得給他添麻煩。
而且,地龍和荊芥到現在都還沒找來,她多少有些不放心。
誰知,聽鳳兮這麽一說,北鴻狐臉色陰沉至極,“噌”地一下從雪地裡站起來,“往後你是要做北國往後的女人,也是我的女人,誰敢說什麽?你最好哪兒也別去,否則,我不保證我會做出點兒什麽事。”
說這話時,北鴻狐瞟了一眼鳳兮的肚子,意有所指。
鳳兮微微一驚,眯了眯眸子。
隻一瞬,北鴻狐便移開了眼,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在了鳳兮的肩上。
他高大的身子站在鳳兮身前,對比之下,鳳兮的身子就顯得很是纖細。他抬起手向鳳兮伸了過來,鳳兮見狀微微一怔,腦袋向後躲了一些,北鴻狐另一隻手按在了她的肩上,伸向她臉龐的那隻手,突然拐了個彎,從鳳兮的烏發上拈了一片雪花下來。
鳳兮一愣,凝眸瞧著他那雙皎潔的狐眸,心知被他戲耍了,瞪了北鴻狐一眼。
北鴻狐松開按在她肩頭的手,替她緊了緊披在身上的大氅,冷聲說道:“虧你還記得三年前你答應我的事,東方蕪,你向來重信義,我的債,你卻欠了三年。你別想著逃,欠我的,也該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