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宮月這意思，分明是在問她，曾經的情意還在不在？

  今夜的月色極美，星月淡淡，望著浩瀚夜空，讓人心曠神怡。東方蕪很喜歡這樣的月色，賜給大地的靜謐和純真。能讓人沉下心來，享受片刻的寧靜，遠離白日的喧囂。

  東方蕪沒有回答，清靈的眸子望著天空那輪彎月，眸光明明滅滅。

  聽不到回答，西宮月心中說不出的失落，他退下身上的外袍，披在了東方蕪身上，緩緩地站起身來。

  他背對著她，墨發在身後披瀉而下。

  他白衣如雪，青絲如墨，清涼的夜風中，他的白衣和墨發蹁躚舞動。

  西宮月的這副皮囊很好看，東方蕪癡癡地盯著他的背影，有些移不開眼。

  “如今的狀況你也看見了，你們神醫門有辦法嗎？”東方蕪將話題轉了向。

  西宮月轉過身來，搖搖頭，淡淡道：“沒有，神醫門歷代醫書上，從未記載過此種病症。”

  “你的醫術在我之上，你可有解法？”

  東方蕪搖搖頭，“我研究了兩張藥方，不過只能遏製住患者的病情，並不能根治。”

  “不過，我發現丹青縣城外有條河，那河水有問題。我猜測，丹陽城發生瘟疫，跟這條河有莫大的關系。”

  東方蕪不介意將查到的東西分享給他，所謂一人計短，兩人計長。

  她看西宮月來這裡，也不是為了走走過場，不如將這些事情告訴他，或許他能有什麽辦法。

  這是關系到千萬人生命的事，她不能因為私人恩怨，枉顧這諸多人的性命。

  “你想讓我去查？”西宮月是何等的通透。

  東方蕪這麽一說，他立刻就明白了。

  東方蕪點點頭，道：“若這件事不查清楚，只怕這場瘟疫根本停不下來。”

  西宮月轉身，修長的眉毛微微皺了皺，“此事不可再拖，明日我便出城去查。”

  “你去的時候叫我一聲，我跟你去。”東方蕪道。

  西宮月羽扇般的睫毛眨了眨，忽而露出一個燦爛如春曉之花般的笑容來，明眸皓齒，端的是風華絕倫。

  東方蕪迎著他的目光回望過去，看得東方蕪心頭一跳。

  如此僵持了片刻，周圍的氣氛突然就有些異樣了。

  微微蹙了蹙眉，東方蕪目光流轉，往對面還亮著微弱燭光的客棧看了一眼，問他：“你用過晚膳了嗎？”

  聞言，西宮月面上笑意更深，他又重新坐回她身旁，身子與東方蕪的身子輕輕挨著，墨眸認真地注視著她，輕聲回道：“不曾。”

  東方蕪眯了眯眼，“白日裡，你們馬車上那些是什麽？”

  “藥材，從各個城裡安康堂藥鋪調來的。”西宮月道。

  “你們沒帶糧食來嗎？”看他的樣子，東方蕪就知道，這廝定是會錯了意。

  她跟他之間，已經不複從前。

  他莫不是以為，他在派人刺殺了她之後，她還會傻傻的把他放在心上。

  東方蕪突然轉過頭，一臉震驚地看著他：“你們那麽多人吃什麽？”

  “出門在外，又豈能那般講究，何況救人如救火。”西宮月答的坦然。

  我去，東方蕪簡直無言以對，有些瞠目結舌地看著他。

  醫者都吃不飽飯，談什麽救人？
  她還真沒看出來，西宮月竟然還是個理想主義，她都驚呆了。

  東方蕪歎了口氣，問了個非常實際的問題：“你餓嗎？”

  聞言，西宮月面色竟微微泛紅，點了點頭。

  東方蕪強忍著心中的怒意，直覺得頭頂青煙直冒。

  就在這時，西宮月竟還柔聲問了一句：“你呢，餓了嗎？”

  他的聲音很柔，聽上去是在關心她，墨眸中情緒翻卷，唇角還輕輕勾起一抹，帥死人不償命的笑。

  東方蕪算是敗給他了，她是沒想到，西宮月這般精明的人，竟還有這般愣的時候。

  她哪裡是在擔心他吃沒吃飯啊，她是想問他有沒有帶糧食來，想跟他借糧來著。這廝竟然以為她對他余情未了，還想再關心關心他。

  兩個人根本就不在一個頻道。

  東方蕪覺得額頭那根筋突突直跳，她猛地站起身來，將身上批的他那間雪白的袍子給他丟過去，“明日出城時，記得來叫我一聲。”

  說完，便轉身進了藥房，將自己的小工作間的門，關的牢牢的。

  西宮月愣了良久，才緩緩起身，往自己臨時休息的房間走。他將那袍子掛在臂彎裡，腦中一團迷霧。

  明明方才還好好地，怎的阿音一下子就變了臉，她心情不好嗎，還是說女孩子的那幾天來了？

  想著想著，又覺得，或許是她最近太累，不由得發出一聲輕歎。

  見自家主子回來，臉色還不太好。春娘迎上來，眼眸低垂，關切問道：“主子，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主子也莫要操之過急，先生會原諒主子的。”

  西宮月不言，心道，但願如此吧！
  第二日，西宮月一早便等在了東方蕪門前，東方蕪並沒有安排休息的所在，她累了，就歇在那間供她工作的小藥房裡。

  引得禦醫院那些崇拜西白鳳的人，眼睛都看直了。

  西宮月面上蒙著一塊素白的巾帕，光是那芝蘭玉樹的身段，和那雙墨眸，都美得足以讓人震驚了。

  東方蕪頂著黑眼圈出來的時候，見西宮月神采奕奕地，不由得感歎，這廝是怪物吧，這俊美的容顏簡直就是天賜的。

  見東方蕪出來，西宮月眼眸微微彎了彎，露出一抹溫潤的笑。

  東方蕪沒拂了他的面子，點了點頭，兩人便往城外走。

  遠遠地，守在街道口子上的十三，就看見了結伴而來的兩人。十三忙迎上前來，拉住了東方蕪，有些戒備的盯著西宮月，小聲在她耳邊道：“先生，你這樣跟他出去，說不定會有危險。”

  說起來，從前製服十二十三的人還是西宮月呢，那時十二跟十三都跟著顧寒做事，只知道她跟容西月關系不一般，卻很少見到他。

  或許是後來，她對西宮月的態度比較強硬，也不怎麽待見他，而他也聽說了刺殺一事，便對西宮月戒備了些。

  東方蕪拍了拍他的肩膀，衝他微微一笑，“沒事的，你就守在這裡，我跟他出去查查那條河的事。”

  見她執意如此，十三臉色鐵青，皺了皺眉頭，目光如利刀般，射向了西宮月。

  他的眸中充滿了冷峻肅殺，殘酷濃烈的殺氣，肆無忌憚的從周身釋放而出，縱橫馳騁。

  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冷了幾度，東方蕪心中一驚，緩緩地收回手，探究的喊了一聲：“十三？”

  聞言，十三將視線望向她，眸中的殺氣頓時蕩然無存，替代那滿滿的殺氣的，是滿滿的擔憂。

  東方蕪這才松了口氣，安撫道：“沒事，我去去就回。”

  十三點點頭，目送著兩人離開。

  果然，廖慶生的府兵對西宮月很是禮遇，一聽說他要出城，便將城門打開了。東方蕪便帶著他往那條河的方向去。

  一路不言的西宮月，突然問道：“你的攝魂術，會不會有失靈的一天？”

  東方蕪皺了皺眉：“你也察覺到了？”

  西宮月點點頭，“方才他見到我，周身釋放的殺氣太重，那是一個殺手才具備的。他或許已經憶起了曾經，你要小心些，多加防范。”

  東方蕪不否認，西宮月說的很有道理。

  “攝魂術確實能洗去人的記憶，但也分人，若是一個人執念太深，時間久了，總會憶起曾經。”她道。

  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已是陽春三月，天氣變得暖和起來，處處春意盎然。花草樹木退去了寒冬的死寂，在溫暖的陽光下蘇醒，伸展著枝條，生出翠綠的新葉。

  更有那先開花的，將枝丫伸向陽光，綻出累累花苞，層層疊疊嬌嫩豔麗，半開半合中，散發著馥鬱的香氣。

  東方蕪不自覺的放緩了步子，緩緩扯下臉上的布巾，露出那張清麗絕倫的臉來，清澈靈透的水眸，盯著西宮月那幽深的墨眸，“他不會傷害我。”

  “他曾經可是九幽殿的殺手”西宮月告誡她。

  “我能感覺到，方才，他是真的在擔心我。”若不是因為擔心西宮月會傷害她，十三根本不會釋放出那般濃烈的殺氣吧！

  當時那個情況，說不定，他已經想起來，當初就是被西宮月給擒住的，在他的固有印象中，西宮月就是個危險的人。

  聞言，西宮月突然自嘲地笑了笑：“你既然相信對他的感覺，為何不能也信我一回，回到我身邊。”

  東方蕪也笑起來：“公主真會說笑，我不是一直在你身邊嗎，就連此刻，我也在你身邊呢！”

  簡直跟孽緣似的，從前她是鄉野村姑，他是茶樓老板，他們兩情相悅，她在他身邊。

  而後，她成為朝廷重犯，被迫成親，他卻是西國公主，她們成婚，變成夫妻。

  如今，她是抗疫禦史，他卻是神醫門門主西白鳳，她還在他身邊。

  不管她是什麽身份，他總能用新的身份出現在她身邊，這是不是孽緣？

  即便是傷了心，她想躲他，似乎都躲不掉，他大概是她命中的劫吧！
  許是春色正好，又無旁人打擾，連西宮月的心也想要得到釋放了。

  他突然站住，叫住了她，“西國公主，竟是個男子。是不是很可笑？阿音，有很多事，我身不由己。”

  他說這些，免不得要提及往事。

  東方蕪不想一遍遍，去回想當初那種心痛，快步往前走著，青蔥的指尖指了指小路盡頭：“快些走吧，就快到了。”

  既然他擁有那麽多身份，又出生皇室，有諸多的身不由己，為何不離她遠一些，要將她一個小小的村姑，卷進他那複雜的世界裡呢？

  見她不肯聽他解釋，西宮月快步上前，拉住了她的衣袖，忍不住衝她吼道：“東方蕪，你究竟還要折磨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