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有軍情。”收起長劍,春娘退出了營帳,符鬼稟報道。
“滾!”此時的南西月什麽都不想聽。
符鬼一撩衣袍,跪在了塌前,抱拳道:“皇上,半月前,風逐帶著東國軍隊,攻破我們數座城池,如今已達金陵。軍中大事,還需要您來主持,您不能這麽躺下了,您得拿個主意呀!”
他們如今是被雙面夾擊,若是沒有萬全之策,只怕這千辛萬苦奪來的皇位,就要不保了。
符鬼實在不願看著他們,此前付出的一切努力付諸東流。
“滾出去!”南西月撐起身子,隨手抓起方枕砸在了符鬼的腦門上,衝他嘶吼著。
符鬼一動不動,單膝跪在塌前,呈抱拳姿勢。
見符鬼沒有動作,南西月眉頭一皺,當即一口血噴在了符鬼臉上,雙眼一翻,暈死在床榻上。
見狀,符鬼一驚,驚呼道:“皇上,皇上,你怎麽樣?”
可他連連喚了幾聲,臉色煞白的南西月,一動也不動。
符鬼趕忙去到營長外,大喊著,“軍醫,軍醫在何處,快快過來!”
還未走遠的春娘聽到了符鬼的呼喊,頓覺不妙,趕忙掉轉頭,又回到了營帳。
見南西月又吐血了,情急之下,春娘從身上拿出一顆丹藥,跟之前一般,捏碎了化在茶水中,給南西月灌了下去。
符鬼火急火燎地提著軍醫的後領進到營帳中時,正看到春娘在給南西月灌藥水,符鬼一驚,上來一把打翻了春娘手中茶盞。
可那茶盞裡面的藥水已經給南西月灌下去了,符鬼瞪著春娘,怒道:“春娘,你給皇上何來什麽,若皇上出了什麽問題,我殺了你!”
春娘將南西月的身子挪正,給他蓋好被子,才直起身,絲毫不懼符鬼的威脅,冷聲道:“若不是因為你在主子身邊攛掇,主子又怎麽會這般痛苦?你罪大惡極。”
春娘也被氣到了,當年符鬼就不喜先生,總在主子面前說先生的長短,老主子離世後,符鬼更是在中間挑撥離間。
她幾次三番規勸主子,認為先生不可能做出那樣的事。
六年前,先生就說過,她沒有殺害老主子,殺害老主子的人是祖師。
可當時主子被仇恨驅使,死活相信自己眼睛看見的,將她遣離了身邊,又聽了符鬼的讒言,三番五次傷害先生,致使主子身心受創。
而主子,聽從了祖師和符鬼的話,最終將自己心愛的人親手殺死。
這幾年,祖師給主子吃的藥,讓主子的舊疾發作得越發頻繁了。而做了國師的祖師,也越發肆無忌憚,變得越發殘忍,竟然為了煉製長生藥,開始殘害嬰孩。
主子會變成如今這個模樣,符鬼罪責難逃,她還沒對他怎麽樣,他竟反咬一口,著實該死。
“別扯那些沒用的,你分明知道,東方蕪殺害了老主子,你還給皇上吃東方蕪的藥,是何居心?”符鬼咬牙切齒道。他就知道,春娘不會乖乖扔掉東方蕪的東西。
正因如此,他才叫主子,將春娘放到了別處,不讓她守在主子身邊。
從前東方蕪給南西月送過很多丹藥,可南西月一粒也不曾吃過,叫春娘全部拿去扔掉,春娘卻偷偷藏了幾瓶。
沒想到,也就是這幾瓶丹藥,在這幾年之間發揮了大功效。
“蠢東西,若不是先生的藥,主子焉有命在。”從前看符鬼,春娘還覺得此人幹練,做事乾淨利落,卻不想,符鬼竟這般愚蠢。
主子每每病發,被祖師整治過後,都會元氣大傷,要臥床好幾日,才能恢復氣色。
而近兩年來,主子的身體每況愈下,她實在忍不住,才會給主子偷偷用先生的藥。
可沒想到,用過先生的藥之後,主子休息片刻,便能恢復氣色。可主子每每好轉一些,符鬼便在主子面前,將祖師一頓好誇。
她才提了一句先生的好,便被主子訓斥,而後,她便不敢再提,隻得在主子性命攸關之時,偷偷給他服下先生的丹藥,救他好轉。
符鬼瞧了一眼床榻上,呼吸逐漸平穩地南西月,咬著腮幫子道:“待皇上轉醒,我定要告訴皇上,叫皇上治你個吃裡扒外的罪名。”
東國都打到金陵了,這個老女人竟然還在這裡玩花樣,朝中諸事還需要皇上定奪,若是皇上出了什麽意外,這南國江山,該由誰來打理?
春娘冷冷一笑,瞥了一眼被符鬼扔在床榻前,瑟瑟發抖的軍醫,“隨你的便!”
說完,便轉身出了營帳。
軍醫查看過南西月的情況的之後,說南西月本來身子就不好,此刻倒是沒有大礙,須得多休息,好生將養,符鬼這才放心了些。
可符鬼心中焦慮不堪,讓他愁的是,南西月的身體已經不能統兵打仗,如今他們又雙面受敵。
若是主子再修養個幾日,說不定京華城就要姓風了。
到那時,他們一切的努力就全完了。
可就在符鬼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焦慮不安的時候,前方又送來消息,說是風逐退兵了。
不僅如此,就連攻打了臨安數月的上官錦,和秦蕭的大軍,也退兵了。
這簡直是天大的好消息,他興奮地都要跳起來了。
“哈哈哈······老主子在天有靈,保佑主子了。”符鬼將解釋權,交給了逝去的老主子。
本是一片劣勢的情形,瞬間柳暗花明。
雖然不清楚風逐和上官錦、秦蕭等人抽了什麽風,但符鬼由衷的覺得,這個風抽得好。
起初他還以為,風逐和上官錦他們退兵只是假象,可接連數日,上官錦果然沒再攻城,而風逐那邊大軍,已經撤出了南國國境線。
南西月的狀況越來越糟糕,軍營中條件自是不及皇宮,得不到好的照料,南西月病情反反覆複,已經下不來床了。
符鬼不敢輕舉妄動,生怕就這麽回朝,在路上一折騰,把南西月給特疼沒了。
他給祖師容祖連寫幾封書信,要容祖趕來臨安城,為南西月醫治舊疾。可書信寄出去後,容祖連個響動都沒有,這就讓他感到很煎熬了。
眾將士提議,不如放榜,在臨安城和周邊城鎮中遍尋名醫,來醫治南西月,可符鬼還是不願意。
容祖乃是神醫門祖師,醫術堪稱天下第一,若是容祖都能醫好南西月,那還有誰有這個能力來醫治南西月呢。
無奈之下,符鬼還是命人張貼了告示,廣求良醫。
可數日過去了,沒有一人揭榜前來,南西月的狀況眼看就拖不起了。
甚至有兵士私下議論,說南西月可能就這幾日的光景了。
就在眾人萬分焦灼之時,一個人叫鳳兮的找上門來,揚言能治好南西月。
春娘在見到拿著皇榜的鳳兮的時候,不禁眼前一亮,符鬼卻抽出腰間長劍,橫在了鳳兮脖頸間。
“你是什麽人?”符鬼心中疑竇叢生。
此人身形纖細,做男子扮相,卻穿著一身緋紅錦袍,氣質超然。可為何此人,跟東方蕪生得如此相像。
鳳兮還未說話,春娘兩指彈開符鬼橫在鳳兮脖頸上的劍,護在鳳兮身前,“符鬼將軍,主子性命攸關,既然此人是來為主子看診的,你拔劍相向,難不成,你不想主子快些好起來嗎?主子若有什麽閃失,符鬼將軍怕是吃罪不起!”
“可他······”鳳兮那張臉,看在符鬼眼中格外扎眼。
春娘冷聲道:“難不成,符鬼將軍以為此人會是先生?符鬼將軍莫不是忘了,三年前,你可是親眼看著先生離世的,不過是見了一個與先生有些相似的人,竟叫將軍如同驚弓之鳥,呵,真叫人瞧不起。”
“你······”符鬼氣得眼眶通紅。
罵架這種事,男人向來比不上女人,眼見著符鬼忍不住要動武,鳳兮瞥了一眼臉色煞白,安安靜靜躺在床榻上的南西月,用清冷的聲音說道:“都出去。”
見鳳兮緩緩走向床榻,符鬼長劍一橫,攔在鳳兮面前,“你才該出去。”
余光都沒拋給符鬼一抹,鳳兮周身突然釋放出一股奇怪的氣勁,這股氣勁仿佛將她周圍的空氣都壓得扭曲起來,符鬼額上滲出鬥大的汗珠,撐了一刻不到,手中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符鬼的身子突然一軟,跪在了鳳兮面前,他緊緊咬著牙關,無形中仿佛有無數隻手,將他按在了地面上,使勁壓著他,叫他無法動彈。
春娘見狀,勾了勾唇。
符鬼仗著祖師寵信,如今對主子的話也不肯全聽,甚至很多時候,逼迫主子做決定,好不容易有個人能治治他,她又怎麽可能幫他求情。
春娘朝鳳兮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你做了什麽?”符鬼齜牙咧嘴,使出全身力氣,對抗著無形中的怪力。
話才出口,他頓時感覺那股無形的怪力,又加重了不少,他連跪著也不能了,徑直被那股怪力壓在了地面上,壓得死死的,連話也說不出口了。
鳳兮來到南西月的床榻邊,抬起纖細的右手,咬破了食指指尖,掰開南西月蒼白的嘴唇,將殷紅的血滴進了他乾涸的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