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皈塵見狀嚇了一大跳!
他扔掉手中的杯子,抓著我的肩膀,劇烈地搖晃著,驚道:“東方蕪,你怎麽了?”
“你怎麽了,快醒醒!”
“······”
“你別裝死,給我起來。你不是說,這毒藥不死你嗎,你說的是屁話嗎?你快給我起來,你不能死在這裡!”
他壓抑著的聲音低低地,充斥著慌亂,“東方蕪,你聽見沒有,你不能死,快給我起來!”
無論他如何搖晃著我的身子,我也沒有絲毫反應。
見我依舊一動不動,他將指尖伸到我鼻下一探,整個人頹然歪坐在了地上。
片刻,沒了動靜。
我緩緩地睜開了一隻眸子,便見洛皈塵緊蹙著眉頭,平日裡那雙銳利的眸子裡,此刻悲傷滿溢。
他一動不動地盯著我的臉。
我這一睜眼,便與他那雙眸子對上,不由得心中一沉!
他在傷心?
頓時,我整個人仿佛被皮卡丘放出十萬伏特的電壓,給電擊了一般,裡裡外外都焦了。
就挺意外,挺突然的!
撐著身子緩緩坐起來,我有些尷尬,嘟噥道:“想不到,男子竟也口是心非。”
他沉默著,一雙銳利的眸子滿含委屈,盯著我一動不動。
“咳”我尷尬地咳了一聲,道:“我逗你玩呢,你看你,你怎麽還當真了?”
洛皈塵:“······”
我低聲道:“你先前不是還想滅我的口嘛,我就假裝死一死,讓你開心開心,你怎麽這副表情?”
活像我欺負了小朋友一樣,怎地,還要我哄你哇?
我可沒慫,就是挺尷尬的!
良久,洛皈塵才恢復了從前對我,那一臉嫌惡之色,他側過身子,背對我,道:“你快走吧,這裡不歡迎你!”
嘿,這貨,以為這天牢你家開的呀,竟然還下起逐客令了。
“本來你的死活,於我沒啥關系,可如今有關系了!你如此聰慧的人,該不會就這麽認罪,讓你弟弟被人當槍使吧?”我往那枯草堆上一坐,倚著牢門翹起了二郎腿。
“你信不信,你前腳剛死,你弟弟洛雁就會來陪你!”
“什麽意思?”洛皈塵瞪了我一眼,怒不可遏。
“喏”我用下巴指了指地上,方才那人送來的酒菜,道:“你沒發現嗎,這兩道菜可是我望月樓出品,別無分號!”
我晃動著腳尖,笑道:“洛尙書,咱們如今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就是認罪身死,也救不了你弟弟,他身在局中,是為棋子,你我亦然。”
“他們的目標是你”洛皈塵突然道。
也不怪他會這麽想,無非他死了,他的死便會嫁禍在我頭上。
“沒錯”我道:“就算他們的目標是我,那又如何?一旦把我這座大山搬開,你當南國還能繁榮昌盛,百姓還能安居樂業嗎?”
“你確實有些能力,不過,南國有能之士眾多,也並非非你不可······”
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麽,洛皈塵像是突然失語了一般,不可置信地盯著我。
“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他問得有些突兀。
“這話應當我問你吧,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否則,我去你府上時,你也不會立刻就讓煙柔離開!”要知道,這個妹控可是很舍不得他那個妹妹,離開他太遠。
生怕他妹妹在外面受欺負,吃了虧,而他又鞭長莫及!
這對他來說無異於折磨。
洛皈塵閉口不言,我好整以暇道:“你不說也行,讓我猜猜······”
“洛雁應該是去與鎮西王的人碰頭時,遇到了刺殺的,而那時你正好在附近。你發現了此事,並搶走了洛雁本欲交給鎮西王的信件,你正欲擒下洛雁,卻偶然間發現了洛雁身上的秘密。”
洛皈塵一雙銳利如刀的眸子,直直的向我射過來,眼中的驚訝無需言表。
“故而,你替洛雁抵禦刺客時,被洛雁傷到了手臂,洛雁本是恨你的,可你卻舍身相救,於是,你們合力趕走了刺客,所以,洛雁的那封信才會在你那裡。”我接著說了下去,並瞟了一眼他受傷的手臂。
“你不願洛雁繼續做這不忠之事,便沒有將信件還給他,負傷而歸。然而,洛雁卻擔心你將此事揭露,便先你一步,將此事透露給了汪寺苟。”我說得頭頭是道,有理有據,像是親眼見到的一般。
洛皈塵受驚不小,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我繼續道:“南瑾瑜登基之後,汪寺苟曾多次拉攏你,當你都不予理會,反而多次在朝堂上幫我說話,汪寺苟便將你劃到我這邊,以為你是我的人。得到這個消息,他自以為能打擊我的勢力,砍了你的腦袋,就等於斷我一臂,他何樂而不為?”
“呵呵”我忽而笑道:“洛尙書,你說你,冤不冤?”
我眯起眸子,瞧著洛皈塵的手臂,那裡殷紅色的血液,已然浸透他外間,那層白色錦衣。
替他上藥的時候我就觀察過,他的傷口不是劍傷,而是短兵。
根據傷口的深度和形狀,我推測,應該是洛雁手中的那柄折扇。
“你監視我?”洛皈塵愕然。
我聳聳肩,無所謂道:“我有那麽閑?”
“那你是如何得知?”他道。
“只是案情分析而已”頓了頓,我道,“如今,你就這麽認罪了,南瑾瑜想留你性命都難了,你自己想想吧!”
說著,我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站著的枯草屑,對他道:“你死了煙柔會很傷心的,你就是她在這世間的依靠,誰也代替不了你,你痛快地認了罪,往後只怕煙柔要受苦了!”
“若是你改變了主意”我走到一面牆旁邊,對他道,“就在這面牆上敲四下,我會想辦法救你出去的。”
“若無赦免,從來沒有人能從這裡,將人活著救出去!”洛皈塵顯然,對我的話存在質疑。
正如我所說,南瑾瑜如今也只能拖著時間,洛皈塵自己已經認罪,唯一的處理方式,就是推出午門斬首。
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南瑾瑜是在等,等我禁足期滿,借改良軍備一事,向他討個賞賜。
可此事,迫在眉睫,待我向他討到賞賜,只怕洛皈塵早就變成一句枯骨了。
我衝他莞爾一笑,自信滿滿,“若你改變了主意,記得······”我指了指身旁的牆。
回到梧桐小築,我換下了身上的夜行衣,躺在床上,一覺睡到天大亮。
剛起床用過早膳,謝婉清慌慌張地跑進來,跪在了我的面前。
“大人,請大人為我做主!”謝婉清眼圈紅紅的,像極了一隻小兔子。
她神情哀怨,壓抑著極大憤怒與委屈,還夾雜著羞憤。
“怎麽了?”我拿著筆正在寫一封要緊的信件,被謝婉清這麽一哭,我頓時覺得有點兒頭大。
她這是怎麽了?
“誰欺負你了?”我問道。
話音剛落,花兒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也跪了下來,“大人······大人······請大人幫幫我家小姐吧!”
什麽情況?
我一臉莫名,忙隔著衣袖扶起地上的謝婉清,道:“發生什麽事了,起來說!”
“是他,就是他,我看見他了,沒錯的,就是他!”謝婉清神情慌張,說話語無倫次。
“什麽他,他是誰?”我不解地將目光投向花兒。
“是······是······”
花兒也吞吞吐吐起來。
我轉身,將房門關上,來到兩人面前,“但說無妨!”
“是歡兒的爹”花兒語出驚人道。
聞言,我心中一驚。
關於歡兒的爹這事兒,可是謝婉清的心結,她一度將此事,視作不堪回首的屈辱往事。沒想到此刻,她竟從望月樓急匆匆地回來,與我說起了這事兒。
“是鎮西王,是他,我看見了他身上的佩玉,我記得很清楚,這輩子都不會忘!”謝婉清帶著哭腔,哽咽道。
說完這一句,謝婉清“嗚嗚”地哭了起來,眼淚簌簌兒往下掉,哭的梨花帶雨,令人心碎。
花兒帶著哭腔,道:“都是花兒不好,今早,外間在傳,皇上宣鎮西王入宮了。花兒就想著,從沒見過鎮西王長什麽樣子,就想瞧瞧。便拉著小姐去看鎮西王······”
“鎮西王本是坐在馬車裡的,瞧也瞧不見,小姐就說不瞧了,拉我回望月樓。可耐不住花兒一顆好奇心,硬是跟了鎮西王的馬車兩裡路,路過一家點心鋪子的時候,鎮西王下車買了點心,小姐瞧了一眼,便跑走了。”
“回到望月樓裡,小姐才將這事兒跟花兒說了,嗚嗚······”
花兒一個巴掌扇在了自己臉上,那邊臉瞬間紅腫了起來。
“都是花兒不好,非要看什麽鎮西王,害的小姐又想起往事,是花兒的罪過。”
隨即,她衝我磕頭道:“花兒知道丞相大人手眼通天,還請大人為我家小姐報仇,花兒此生,來世,來來世,定當做牛做馬報答大人的恩情!”
鎮西王?我凝眉沉思。
我沒有立刻答應她,而是叫花兒出去,謝婉清才將從前怎麽受辱,懷上歡兒一事,如實告知於我。
我問她,“你想清楚了嗎,他畢竟是歡兒的親爹,你要他死嗎?”
南榮軒壞不壞,其實與我而言關系不大,我並不是那種願意幫別人報仇,而去殺生的人。
謝婉清的眸中鋪天蓋地的憤怒,難以壓製,“我要他生不如死,受盡折磨。”
我點點頭,應允了她。
謝婉清還是善良的,就算南榮軒曾那般傷害她,她雖然很想要他死,卻還是狠不下心腸。
我不願殺生,只是沒有受她那般屈辱,若易地而處,我定然不會心慈手軟。
這大概就是我與她,最本質上的區別了吧!
我囑咐她,此事除了她們主仆二人與我,千萬不能讓第四個人知曉,她鄭重應了。
送走了謝婉清,十三領著季余敲了敲我的房門。
我將那封寫完的信裝進信封裡,交給十三,“托人將信交到風葵手上!”
十三接過信封。領命離去了!
房間裡隻余下了我和季余二人,我正要與他說話,他卻將衣袍一撩“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朝我頂禮叩拜。
我蹙眉,不解得盯著他,心道:這又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