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洛現在很慌,非常慌,前所未有的慌。
感覺小腹下面有些輕微的脹痛,一般人憋尿的時候才會有這種感覺。
蘇萱依答應幫忙了。
這是好事。
關鍵在於雙方達成協商的條件比較微妙。
“我讓你親一口。”
瘋了,全瘋了!
他瘋了,蘇萱依瘋了,這世界瘋了!
長這麽大就沒聽過這麽過分的要求。
他現在完全無法理解蘇萱依的動機,表面上看似穩如老狗,實則內心慌的一批。
不知是誰說過這樣一句話:男人都是感性的單細胞動物。
若是某位女性突然對某位男性表現出了稍許曖昧的態度,那麽該男性便會瞬間陷入直擊內心的自我攻略當中。
她對我這麽溫柔,一定喜歡我。
她默許我牽她的手,一定喜歡我。
她不抗拒和我做親密的動作,一定喜歡我。
她讓我送她回家,一定喜歡我。
她跟我在一起笑的很開心,一定喜歡我。
綜上所述,男人是感性且愚蠢的單細胞動物。
現在葉洛滿腦子浮現出的問題,基本也都在這個自我攻略的怪圈裡。
關鍵在於,他清楚的知道蘇萱依和他是有深仇大恨的。
愛上仇人,這種戲碼連小說都不敢隨便寫。
太瘋狂了!
可如果不是這樣,那姑娘腦子又沒毛病,為什麽會答應這麽無理且胡鬧的條件。
讓你親我一口?
反正從葉洛自身的角度去思考,別說和仇人發生親密舉動了,就算對著仇人笑一下,那也是難以克服的困難。
仇人快死的時候例外。
真的是太詭異了!
忽然,腦中靈光一現,他想起來一個民間故事。
說的是有位富商得罪了人,結果全家人慘遭殺手迫害,最終只有一個小女孩僥幸活了下來。
小女孩長大後,想方設法找到了當年殺害家人的仇人,但對方武功高強,憑她的身手,這輩子都不可能完成報仇。
於是,女孩忍辱負重,假意對仇家心生愛慕,終於成為仇家的枕邊人。
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仇家飲下裝有蒙汗藥的酒後昏迷,女孩隨即從枕頭下掏出了鋒利的匕首,親手替慘死的家人報仇雪恨。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一個什麽道理呢?那就是不要相信愛情。
思來想去,好像也只有這種情況能勉強解釋的通。
葉洛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在心裡暗暗告訴自己,男孩子出門在外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傻小子白景源絲毫沒注意到這短短時間內,葉洛內心已經經歷了種種變化,他一門心思全撲在接下來的表演上。
“葉哥,你看我一會兒是正抹好還是反抹好。”
白景源拿出長劍,不停在脖子前面來回比劃。
葉洛心不在焉,擺手敷衍:“看你習慣。”
白景源一頭黑線。
正常情況下這玩意兒一輩子都未必能有一回吧。
我要是真有這習慣,我爹早被我氣死了。
傻小子雖然人傻,該有的眼力勁兒還是有點的。
至少經過這句對話,他看出來葉洛貌似不在狀態,似乎在想什麽事。
當下不敢打擾,先容他把事情琢磨完,不然待會兒戲碼開場,葉洛那邊一旦掉鏈子,他這邊就得掉腦子。
這邊倆人各自心念,館主白明哲那邊也不太好過。
將自家兒子交給一個連認識都算不上的外人,白明哲心裡的忐忑不是一星半點,說十八個壯漢推車——就近就出也毫不為過。
他也是病急亂投醫,好在還有蘇萱依作保。
蘇萱依大小姐的名聲,他還是信得過的。
“館主館主,大事不好。”
“大事不好了!”
一連串急促且熟悉的呼聲從門外響起,剛端起茶杯的白明哲差點把茶水送鼻子裡。
“是蘇小姐!”
忙不迭的起身去迎,就覺一股清風倏然襲入正堂,白明哲定睛一看,蘇萱依已然飄身入堂。
“蘇小姐莫慌,有話慢慢說。”
他心憂,千萬別是自家兒子出了岔子,那可是他親兒子!
蘇萱依俏臉上浮現一抹淡淡潮紅,氣息不均胸脯起伏,顯然是一路狂奔而來,此時已經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白明哲急的抓耳撓腮。
“蘇小姐究竟何事,為何如此慌張?”
用力深呼吸幾次,蘇萱依才勉強平複住氣息,趕忙說道:“白少爺,白少爺他…”
“你說源兒?源兒他怎麽了!”
白明哲一生命苦,媳婦娘家以前在滄州也算大家,當年為了倆人的親事,媳婦不顧家人的反對也要和白明哲成親,為此不惜與家人翻臉,最終落得個被掃地出門的下場。
白明哲心感有愧,暗暗發誓一定要讓媳婦過上好日子。
老天對得起他,讓他生在了一個好時代,白明哲也爭氣,不斷拚搏努力進取,短短幾年就在滄州當地扎穩了根,拓展業務甚至還延伸到了百多裡外的大城市洛陽。
誰曾想事業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媳婦卻因多年的積勞成疾,撇下他們父子撒手人寰。
老婆一死,白明哲又少了一位至親之人,所以兒子就成了他全部的精神依靠。
毫不誇張的說,兒子就是白明哲的命根.子。
“源兒到底怎麽了!”白明哲急的想打人,若非腦中還殘留著少許理智,恐怕早就上前動手了。
終於,蘇萱依緩過勁兒來,趕緊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白少爺要尋短見。”
話音剛落,就感覺身前狂風乍起,只見白明哲身影電光一閃,二話不說便奪門而去,速度之快竟在身後直接拖出一道殘影。
“好家夥。”
蘇萱依驚訝,慢慢直起了腰,氣息平穩的與之前簡直判若兩人。
“剩下的就看你了。”
……
葉洛還在為蘇萱依異常的變化而猜測不停,忽的就聽門外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其間伴隨著沉重的呼吸,和一聲歇斯底裡的咆哮。
“我滴兒呀~”
“是我爹來了!”
白景源‘兀楞’一下從椅子上彈起來。
葉洛趕緊甩頭驅散複雜的思緒,朝他頻頻招手。
“快。”
“快就位!”
“哦。”
短短須臾,估摸最多也就幾個呼吸,腳步聲就已經靠近到房門之外,白景源聞聲連忙將長劍架到脖子上。
“白少爺莫要衝動,你正是青春大好年華,何苦為了一個女人而自尋短見。”
葉洛大聲呼喊的同時,用力努嘴衝他使眼色。
白景源心緒了然,原本就貼在脖子上的長劍猛地又進半分,鋒利的劍刃與單薄的皮膚一經接觸,立刻向外滲出一抹刺眼的鮮紅之色。
“葉兄無需多言,我隻想與心愛之人廝守終生。”
“沒有她存在的世界,是不完整的。”
“原諒我沒有勇氣,去面對一場支離破碎的人生。”
說著,長劍再進半分,鋒芒邊緣直接劃破他的脖子,皮肉都有即將翻開的征兆。
葉洛見狀心神登時一震。
麻蛋,這傻小子來真的?可別玩脫了。
眼神一動,屈指一彈,一道雄渾真氣悄無聲息被隔空送入白景源體內,並迅速遊走到脖頸之下,牢牢將劍鋒抵擋在外。
嗯,穩了,這下只要不是直接斷頭,就算頸動脈被割破,這小子也不會瞬間暴斃。
能救回來。
體內莫名多出了一股氣息,當事人白景源自然有所察覺,再看到葉洛略顯凝重的表情,這才意識到自己險些玩過頭,隨即稍稍放松長劍,讓劍刃略微離開脖子。
兩人幾句話剛說完,恰好此時房門被一股巨力轟然撞開,一身狼狽慌張的白明哲從門外衝了進來。
“源兒住手!”白明哲怒聲暴喝。
“爹?”
“你來作何?”白景源手腕不禁一抖,差點不小心劃到脖子。
“我滴兒啊,快快把劍放下,什麽事爹都答應你,千萬不要做傻事啊。”
說話間,白明哲的老眼中便開始泛起渾濁的光,淚眼朦朧,手腳輕顫,想靠近卻又不敢。
見狀,葉洛適時出手擋下他。
“館主冷靜,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從長個屁!”
白明哲勃然大怒,抬手一拳直擊葉洛胸口,葉洛猝不及防被這一拳直接轟退出幾步,滿臉錯愕愣在了原地。
這一手自然也在他預料之中。
“館主,白少爺獨自住在此處,若要自殺有的是機會,為何非要等到現在?恐怕更多的還是想向您表達某種訴求,還望館主仔細斟酌。”
“嗯?”
白明哲也是著急的昏了頭,葉洛此話一出,當即大腦一片清明。
這話在理啊。
眸子一凝臉色一板,陰著臉冷漠看著白景源:“源兒莫要胡鬧,快些把劍給我放下。”
話出口,回答他的是白景源的一聲冷笑。
“父親,葉兄所言半點不虛,我如果真的想死,自然不會等到現在。”
“但是!”
話鋒一轉,劍刃一橫向脖頸,決然之色眼中顯。
“若是父親不肯成全孩兒,孩兒寧肯背負這不孝罵名!”
“好,好好。”
白明哲氣極反笑,不住的擺手搖頭。
“行,白景源你長大了,翅膀硬了,學會跟我講條件了。”
“好!”
“有本事你現在就死,我倒想看看你究竟有沒有這膽子。”
自家兒子白明哲最了解不過,說慫包可能有些過分,卻也基本差不多。
自殺,他還真沒那膽子。
可惜,他忽略掉了一個關鍵因素。
一個最關鍵的因素,足以致命的因素。
葉洛。
話說到此,一切均按照預先推演好的劇本在走,葉洛胸有成竹,白景源同樣心知肚明。
面色不動,平靜異常,淡漠的眼神就這樣直直看著白明哲,這眼神讓白明哲心裡沒來由的湧上一股不祥的預感。
“父親。”
“我是您的命,但彩雲同樣是我的命。”
“你沒了我可以活,我沒了彩雲卻沒法活。”
“父親。”
“原諒兒子不孝,來生有緣,再給您盡孝!”
劍鋒,入肉,毫無停滯。
脖頸,鮮血,噴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