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這位公子你到底講不講理啊，我都跟你說了夢雲姑娘現在在接客，不方便出來，你是聽不懂人話嗎？趕緊給我出去，不然我要喊人把你們趕出去了！”媽媽一臉蠻橫，收了銀子居然脾氣還這麽大，也真是厚顏無恥了。

  “媽媽，等一下，他們兩位，是我的客人……”突然，樓上傳來一個熟悉的嬌聲，何小茉抬頭一看，渾身不由的打了個激靈，從樓上邁著婀娜的步子，穿著齊胸粉衫，打扮的豔麗無比的人，正是何小雲！

  陪她一起走下來的，還有一個油光滿面的老男人，嘴角一顆烏黑的痣，上面還有一撮毛，髒兮兮的肥手攬在何小雲腰上，色眯眯的眼神簡直讓人反胃，他從自己身邊經過的時候，何小茉不由的捂住了鼻子，才能擋住那股難聞的氣味。

  何小雲，居然會去伺候這樣的男人。

  她臉上堆著不屑的笑，走到何小雲和薑凜身邊，一眼都沒有看他們，淡淡的道，“二位貴客，跟我來吧。”

  說著，便領著他們往青樓後面，一處安靜偏僻的院落去了。

  那裡早已有兩個丫鬟，擺好了茶水和點心，等何小雲一到，便上前回話道，“夢雲姑娘，都按您的吩咐準備好了。”

  “好了，你們先去吧。”

  打發走了兩個丫鬟，整座庭院裡就只剩他們三個人了，何小雲緩緩坐下，臉上一直掛著輕笑，“二位貴客，坐啊，難不成你們是覺得這裡是青樓，髒了你們的腳嗎？可是我怎麽聽說，最近何掌櫃正在籌劃什麽選美大賽，參賽的可都是各個青樓妓館的姑娘呢。”

  “何小雲，你到底想做什麽，你為什麽會到這種地方來？”何小茉再也受不了她這種陰陽怪氣的模樣，坐在她對面冷冷的質問道。

  得到的卻是何小雲仰著脖子發出的一陣詭笑，她整個人的氣場已經完全變了，如果說從前的她是囂張跋扈，連眼神裡都透出壞，那麽現在的夢雲，就是完全把這份壞升華為了狠辣，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來的，是空洞和冷漠，只要多看一眼，就會渾身發毛。

  “我為什麽會到這裡來，還不都是拜你所賜！如果不是你，我娘也不會死，我也不會到這個鬼地方來！每天對著那些又老又醜的男人笑，忍受著他們趴在我的身上，忍受著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惡臭！”

  什麽，呂氏死了？

  何小茉的心緊緊揪成一團，那樣的場面想象就足夠讓人絕望了，不管何小雲是個多麽十惡不赦的壞蛋，但身為女人，在那種情況下，也會絕望和無助吧，也難怪她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與小茉無關，你為什麽要讓人去粥棚投毒，你到底還想做什麽。”薑凜看何小茉一臉為難，生怕她又同情心泛濫，軟下心來，趕緊上前質問道。

  何小雲抬頭看了他一眼，不屑的勾動起嘴角冷笑道，“呦，薑大公子，您還真是護妻心切呢，不過你亂給我按罪名之前，是不是應該拿出證據呢，這樣含血噴人，恐怕不太好哦。”

  “你的意思是，指使那些人下毒的，不是你。”何小茉驚詫道，“可是我的人親眼看到，那幾個人進了天香院，也親眼看到，你給他們銀子！”

  “哈哈哈哈！何掌櫃還真是會說笑呢。”何小雲站起身來，長長的裙擺直拖到地上，胸前露出的一抹香脯估計會勾掉男人的半條魂魄，“我這裡可是青樓哎，有幾個男人來點我伺候他們，有什麽不可以嗎？”

  “至於我為什麽會給他們銀子，那也不勞何掌櫃操心吧？”

  說完，她走到何小茉跟前，用一種滿含涼意的眼神看著她，嘴角的笑也漸漸冷卻，最後幾乎是咬牙切齒的道，“何小茉，我告訴你，是你把我害成這樣的，我不會原諒你，更不會放過你！我曾經遭遇的事，我也會讓你嘗到那種滋味……”

  何小茉渾身不由的一顫，冷汗蹭蹭的冒了出來，薑凜立馬走到她身邊，一把將她拽到自己身後，眼神鋒利的瞪著何小雲，低吼道，“我告訴你，不管你想要做什麽，只要你敢傷害小茉，我就不會放過你，你最好好自為之。”

  說完，拉起何小茉便要離開。

  剛走出幾步，何小茉突然停住了，想了想，從口袋裡掏出一些銀子，放在面前的石桌上，語氣平靜的道，“何小雲，我從來沒想過與你為敵，這些銀子，你拿去贖身吧。”

  何小雲一直背對著他們，站定的像一座雕像，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直到他們的腳步聲漸漸遠了，消失了，這位天香院的頭牌，才發瘋一般的衝過去，把桌上的銀子打翻在地，歇斯底裡的怒吼著，“何小茉，都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我一定不會放過你，一定不會！”

  猛然間，體內像是有千萬隻蟻蟲在啃噬，鑽咬，從她的四肢到頭頂，渾身上下的每一處肌膚，都同樣難耐，何小雲跪在地上，撕扯著衣裳，臉上的青筋全部暴起，眼珠像被血染紅了一般。

  她拚命直起身子，從袖中掏出一隻棕色藥瓶，艱難的打開後，倒出一粒白色藥丸，塞進嘴裡吞了下去，不多時，痛癢酸楚的感覺漸漸平息了。

  腦中又閃出那個穿著白衣的女人，在自己耳邊低語著，“乖，吃了這個藥，你想要的，全都會得到……”

  她閉上眼，兩行清淚慢慢落下。

  何小茉和薑凜回到家，已經很晚了，結果發現夏凝霜還在院子裡等著他們。

  “薑凜，你回來了，你去哪裡了，這麽晚才回來，剛才劉叔還在發牢騷呢，說你出去也不跟他講一聲。”夏凝霜上前，帶著微微笑意說道。

  而薑凜也只是淡淡回應著，“我和小茉出去有事，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休息。”

  “我……我在等你。”夏凝霜低著頭，臉上居然有些嬌羞的意味，何小茉不想看她在薑凜面前虛偽做作的樣子，扔下一句，“你們慢聊，我先去看凌雲了。”然後，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薑凜看著她的背影，隨口問道，“什麽事。”

  “那個，其實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我就是想告訴你，解毒的藥草我已經準備齊備了，明天就可以開始了，這個過程需要很久，恐怕這幾天你就不能和薑夫人一起去酒樓了。”夏凝霜的眼神看著薑凜的時候閃閃的，但她也發現，自己眼中的光芒，其實薑凜從來沒有正眼看過。

  只要何小茉在他身邊，他的目光從來都只會落在何小茉身上，要是何小茉不在，他就一副冷冰冰拒人千裡之外的樣子。

  “好，我知道了。”薑凜禮貌的一笑，“沒有別的事，就早點休息吧，這幾天就麻煩你了。”

  說完，剛想轉身離去，夏凝霜突然從身後小聲喊住了他，“薑凜……那個……我來的時候，師父讓我告訴你，那曾經交代他的那件事，他已經辦的差不多了，讓你放心，他會趕在你到京都之前，把那件東西交給你的。”

  聽到這，薑凜的腳步頓住了，眼神也漸漸暗了許多，動了動嘴唇回道，“我知道了，事成之後，我會當面感謝老先生的……”

  “薑凜，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那一次你突然毒發，劉叔背著你到普陀山來找師父，你們在山裡住了好久，你還常常陪我到山裡尋藥草。”夏凝霜臉上滿是笑意，梨渦更加深邃了。

  薑凜也想起了那段久遠到幾乎被他忘掉的往事，輕笑道，“當然記得，那時候你剛跟老先生學醫術，對於各種藥草的效用總是記不清，老先生總是生氣，罰你抄寫醫書。”

  “你都還記得……”夏凝霜眼中的期待幾乎要溢出來，她本以為這些事早就被薑凜望到腦後了，沒想到他卻還記得這麽清楚。

  可當她正想繼續深聊的時候，薑凜卻回過身，淡淡的叮囑道，“好了，夏姑娘，時辰不早了，早點休息吧，我回房了。”

  期待的火苗突然被澆熄，夏凝霜臉上漸漸陰沉了下來，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不過她和薑凜都沒有發現的是，不遠處的廂房外，何小茉正拉著凌雲的手看著他們，心中不禁生出一絲異樣，“這個薑凜，回來的路上就說累了，怎麽還不去休息，反倒跟人家聊的這麽投機……”

  凌雲聽不懂她在說什麽，但卻能感覺到她不開心，用毛茸茸的腦袋蹭著她的手， 嗚嗚咽咽的發出一陣聲響。不知為何，只要看到他這幅撒嬌的樣子，何小茉的心裡就暖洋洋的，蹲下身掐了掐他的臉，“你啊，每天都嗚嗚來嗚嗚去，你到底想說什麽啊……”

  凌雲眨著一雙墨黑色的瞳仁望著她，跳來跳去，不一會兒就跳到屋頂上，不見了蹤影。

  自從把他抱回來之後何小茉才發現，他晚上睡覺的時候喜歡趴在樹上，不喜歡睡在屋子裡，也不喜歡睡在床上，她和薑凜幾次想要糾正他的這個習慣，但凌雲就是不聽，一到晚上就竄上了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