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從最初的震驚中慢慢平靜下來，就想要去尋找一點點往日熟悉的滋味，無論是煙也好、酒也好，還是可樂也好。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樓下超市回復也更多是沒了，火腿腸沒了、生抽沒了、冰糖也沒了…… 
  羅布說道：“昨天社區又供應了一次儲備凍豬肉，我媽頓時有一種暴發戶的感覺，準備拿到了就做一個硬菜！紅燒肉之類的那種，純肉的！不過我們家都是北方人，燒肉的話，一定要有十三香，尤其是現在豬肉寶貴，容不得任何的差池。所以我媽在群裡問有沒有十三香，結果真的有賣的，一家人都興奮的不行……”

  兩人就在小區樓下漫無目的的轉圈，徐川說到肉一臉回憶，說道：“不瞞你說，我活這麽大，自我有記憶以來，正餐頓頓有肉，一點不誇張……”

  “這麽說，你小時候家裡條件應該頂好了呀！”

  “是啊，不知道你爸媽小時候有沒有餓肚子的經歷，他們成長於改革開放初期，按理說那時大家生活水準不高吧，但我父母都是是國企職工，在我小時候，國企職工是待遇最好的一群人，起碼比大學教師待遇要好。當時我爸有個同學，臨退休了當上了教授，但是年輕的時候一直都只是講師待遇，我爸跟他一起喝酒談舊事的時候，都一致同意七八十年代，我爸的收入，福利是高於對方的。”

  羅布很喜歡聽人講父母那一輩的事，聞言說道：“我感覺你沒大我幾歲，但經歷的似乎比我多很多。”

  “不如我給你講講我小時候的事！”

  “好啊！”

  徐川見她喜歡聽，頓時就來勁了，說道：“我出生的晚，有我的時候家庭條件已經相當不錯，所以吃喝不愁，家裡又是住一樓，就在屋後開了一個小院子，養上十幾隻雞，天天都有雞蛋吃，隔段時間還殺隻雞改善夥食。我家還養過兔子，本來是養來給我當寵物的，後來兩隻兔子就變成了一群，籠子養不下了，就在我的房間裡放養，我就搭了個閣樓，每天伴著兔子屎尿味入睡。”

  羅布咧咧嘴，嫌棄道：“那你也能睡著啊！”

  “我是男生，皮實！沒你們女孩子那麽講究交情！”

  羅布一瞪眼：“哎你說誰矯情！”這人怎麽說說話就下道兒了呢！
  “沒說你沒說你！”徐川趕緊擺手。

  羅布白他一眼：“你接著說！”

  徐川說起自己小時候的經歷有些興奮，“兔子多了，用吃剩的青菜喂就不夠了，我就弄了把鐮刀，一個竹筐，每天放學之後就去野地裡割草，那時我住的街坊再過一個街坊，後面直到江邊，都是農村，正兒八經的種菜，還有牛耕地的農村。每天放學後，我都要割一筐子草回來喂兔子。”

  “養那麽多兔子，你不是會留著吃的吧！”

  “是啊！兔兔那麽可愛，要多吃點啊！”徐川一攤手，說道：“我家還養過火雞，不過隻養過兩隻，養大了就吃了。直到九十年代初，城市不許養雞，我們家才沒再養了。所以打小我的生活就頓頓有豬肉吃，隔三岔五的殺隻雞，殺隻兔子改善夥食。”

  “那你現在應該很懷念小時候的日子了！”

  “那當然了，長大之後，生活方式很武北！早餐從不在家吃，一定要出門過早，午飯則在外面隨便吃點，晚飯有時候在外面吃，一個星期一定要有一頓是純肉來養胃，燒隻雞，糖醋排骨，紅燒肉，這樣完全不見綠色的……”

  說著說著，徐川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羅布見他一副吃貨的樣子，忍不住笑：“自從武北封城以來，家裡肉也變質了，只剩一點臘肉，到最後，臘肉都吃完了，能算得上有肉味的只剩速凍餃子了。”

  徐川搖頭歎息，“有很多人說，困難時期，青菜一樣可以吃啊，青菜又沒斷檔。可是光吃青菜，肚子會餓啊，我又不吃零食，除了橘子也不吃水果，不喝牛奶，每天隻吃三餐。有時候晚餐這一頓=剛吃完，不到個把小時，肚子就開始餓了，每天晚上躺在床上，肚子餓得那抓心撓肝的。”

  其實羅布也愛吃肉，但女生總不像男生對肉的需求那麽大，“現在也只能團購的時候買點火腿腸、午餐肉這類的湊合一下了。”

  徐川小聲說道：“我都開始胡思亂想，惦記起鄰居家的小泰迪了。”

  “哈哈哈哈哈！”羅布被他這一句逗的笑的岔氣。“你！你這人！怎麽什麽都敢想啊！”

  “疫情要是在不結束，我都要自己吃自己了！”徐川想起自己老媽最近神神叨叨的樣子，說道：“現在的疫情，真的是全民的噩夢，連我媽這個平時沉迷於吹拉彈唱，不大關心時事的老太太都在替國家操心，說這次國家免費治療不知道到底要花多少錢。”

  羅布聞言想起來最近聽說的事，說道：“還不只是錢的投入，昨天新聞裡看到在武北，每個病房都有專業的心理醫生和護士介入乾預。”

  “心理醫生？”徐川聞言想了想，點頭，“恐怕這還真的是需要的。”

  “是啊，有一個老伯自己是重症，而且老伴沒有挺過來，去世了。但心理醫生說不會急於給他進行悲傷乾預，如果他覺得不說對情緒更好，就給他空間，如果他覺得需要說出來，那醫生們一直都會在他身邊。有個90歲的老爺子，確診之後，覺得自己的年齡大了，所以拒絕治療，不想浪費國家資源。但醫務工作者們百般勸慰，說服老爺爺接受治療，病好後能夠回去與家人團聚。每一個生命都是無價的，都值得挽救！”

  說到這裡，兩人都有點沉默。

  從不能人傳人，到了可以人傳人。數字被不斷刷新，幾人，幾十人，幾百人，到一天幾千人。

  事情以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速度發展。

  確診、疑似、治愈、死亡……

  不斷更新的數字之下，是百態人間的真實一角，是數千數萬人鮮活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