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多，羅媽還在客廳看電視，見她還沒睡，問：“我聽你剛才在打電話，怎麽這會又出來了？睡不著？”

  羅布搖搖頭：“媽，我有點難受，想下樓轉轉。”

  羅媽見她這副神情，有些納悶，但看她心情很不好的樣子，也沒阻攔，說道：“那你注意安全。別忘太黑的地方走。”

  “沒事，我就在樓下站一會，順便扔一下垃圾。”

  今天她早上起得有點晚，下樓的時候忘記帶走生活垃圾了。

  半夜是個扔垃圾的好時間，沒人。

  大概徐川也是這麽想的，所以兩人就在垃圾箱旁邊遇上了。

  “咦，羅布？”

  羅布剛把垃圾丟盡垃圾箱，就聽見不遠處有人叫她，一回頭，就看見徐川也提著一袋子垃圾往這邊走。“這麽巧，你也大半夜出來扔垃圾？”

  徐川一攤手：“我在家裡，我媽嘮嘮叨叨個沒完，跟我爸吵嘴呢，我有點心煩，就借口扔垃圾出來透透氣。”

  剛剛封城的時候，群裡每天都討論的好熱鬧，大家從各種渠道獲得的各種信息在群裡交流。人人都情緒激烈，經常討論到深夜大家還不睡。

  但現在除了買菜群，報體溫群之外，其他的群都逐漸沉寂下來。連武北什麽時候能解封也沒人預測了。

  大概天天窩在家中，精神上、情緒上都疲累了。大家震驚過、恐懼過、憤怒過、悲傷過，痛哭過，但現在已經透支了，沒有力氣了。激情過後該幹什麽幹什麽，日常拌嘴是常事，夫妻之間，母女之間，父子之間……

  而中年婦女，跟任何人之間都能吵得起來……

  所以，徐川被老媽嘮叨的無奈，隻好出來扔扔垃圾，解解悶什麽的，沒想到這麽巧碰到羅布。

  這難道是傳說中的緣分？

  羅布隔著口罩深深呼吸了一下，說道：“剛才久未聯系的同學打電話過來說自己的外婆去世了，她哭了很久，我心裡也怪壓抑的，也是要出來透透氣。”

  徐川見她蔫蔫的樣子，有意轉移話題，想了想問道：“你家裡還有肉嗎？”

  羅布愣了一下，苦笑道：“哪有肉，我家全員吃素中！我姐夫以前無肉不歡，現在居然也能開開心心的吃大白菜了！”

  現在肉成了稀罕物，羅布做志願者最是深有感觸。

  這一個多月的蔬菜團購包裡，大白菜是堅挺的主角！

  聽說全國各地的菜場裡現在菜價都貴了，但她們小區還買到過兩次１０元蔬菜包，十塊錢十斤菜，大白菜、胡蘿卜、白蘿卜、包菜、土豆這幾種裡，隨機三種組合。

  這些菜都是坐著火車和大貨車從祖國各地運來的，不得不感謝全國人民的付出！
  新聞裡說廣西農民把田地裡的香蕉都砍下來，用摩托車往武北運，還有湖北深山裡的老百姓把自己家醃製的臘肉都捐出來給疫區人民，羅布心裡更多的是不忍！別讓他們捐了！
  徐川無奈，他的人生經驗裡，還從沒這麽捉襟見肘過，每天操心三頓飯吃什麽，“再這樣下去，我真的要吃成大白菜了！我今天就是因為多問了一句‘有肉嗎’，就被我媽給罵了一頓！”

  “哈哈哈！看來你也是肉食動物了！”羅布聽他這麽說，先前那些鬱氣倒是散了不少：“你不知道，之前我媽一直在看那個什麽斷舍離，唾棄自己囤積的習慣。現在想想，如果當真做到了家中空無一物，最近這一個多月恐怕就更不好對付了。”

  “是啊，以前我總嫌棄單位過年過節就發米面糧油黃豆綠豆，這次疫情才發現，家裡還屯著兩袋米兩桶油是多麽有安全感的事情。不過，我還是想吃肉……”

  然而問題還是沒有那麽簡單，米有了，油有了，家裡的兩個肉食動物仍舊不好對付……每天徐家飯菜上了桌，一老一少兩個男人就要發出靈魂追問：沒有肉嗎？

  現在，火腿腸都成了好東西，至少有點肉味，可以糊弄小朋友。

  “你還記得那天下雪發肉嗎？”

  封城以來社區團購一共供應過三次肉，每一次的場景都歷歷在目。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下雪那天。武北很少下雪，那天下的還不小。

  “記得啊！那時候我不是志願者，我戴上口罩，雙手套上塑料袋，裹著厚厚的羽絨服，跑下樓，想快點到門衛室拿肉。等我氣喘籲籲跑到門口，看到兩斤一袋分好的肉有上百份，排列整齊放在路邊雪地上。有兩個物業的工作人員站在雪地上，手裡拿著小本子和筆。拿走一份劃掉一個門牌號。”

  “我也是，當時我隔著一米多遠辨認著小本子上我的名字和號碼。確認之後，看守肉的大哥衝我喊：自己挑，想挑哪袋都行！我費力的看了一下，不過站的遠，又隔著封好的塑料袋，哪裡看得出好壞？最後隨緣拎一袋吧！頂著風往回跑的路上，拎著肉的手很快就凍僵了，又覺得有點心酸。”

  現在回想起來，羅布仍是百感交集。

  徐川說道：“其實肉還好，忍忍也就忍住了，重要的是沒煙抽！我還好點，我爸已經是三十多年的煙民了，但社區也不可能開香煙團購，後來一群煙民/聯系小區裡的超市，終於搞到了一下存貨……”

  徐川當時在陽台，看到7棟樓下的超市窗戶開著，然後陸續有人過來接頭，大家戴著口罩匆匆接頭拿煙的景象有點搞笑，斷糧了的煙民們也是不容易！

  “之前我看見群裡還有人詢問有什麽酒，在這苦悶的日子裡喝點小酒，微醺的時間大概比較好打發？而且我懷疑酒也可能成為消毒酒精的替代品。最近每天出門，都感覺樓道裡被噴了白酒，絕對是白酒的味道，比酒精的味道複雜多了……”

  雖然身處疫區重心，老百姓們的日常生活還是要繼續。社區團購有青菜，有米面糧油，有時候有雞蛋，不定期的會有豬肉。但是除此之外，人們還有很多五花八門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