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我睜開眼睛，看見自己正躺在公寓的床上，我慢慢坐起來，感覺臉上火辣辣的，我想起來昨晚在酒館喝得爛醉，醉過之後就什麽也想不起來了。
  我在洗手間裡看見自己那張臉，黑眼圈很重，臉上還有昨晚喝酒沒褪去的紅暈，看著看著，鏡子裡的人發生了變化，一襲古裝，美輪美奐。

  手機響了，我回過神來，走出衛生間拿起沙發上的手機：

  “喂，你好。”

  “我是安平。”

  安平，我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愚蠢。

  “安平，我要見你。”

  “我就在你樓下。”

  “你上來吧。到我家裡來。”

  “真的？”他似乎在冷笑。

  “真的。”我沉著地說。

  安平什麽也沒說，徑直掛了電話。

  一分鍾後，他坐在了我家的沙發上。

  “我真是太傻了。”我說。

  “什麽意思。”

  “我之前還在想，高無恙是鴨舌帽的事實毋庸置疑，而你的前世是高無恙，那麽就是說，你同時也是鴨舌帽了。”

  “我很懷疑你的智商，當時若沒有主角光環，深宮之中你活不了三分鍾。”

  我吐了吐舌頭。

  “我今天來找你，是因為想要告訴你一些事情。這些事情你應該知道。”

  我露出傾聽的樣子。

  “我找到夏華了。”

  “夏華？他是誰。”

  “韓梅梅。她應該用的是這個名字。我們是網友，她當時的網名就是這個。而我，則是李雷。”

  “那個時候，我還是個大學生，我家裡很窮，我父母都是普普通通的農民，省吃儉用供我上大學，我在大學背負著家人的壓力，我知道我必須好好學習。”

  “大二那年，我在圖書館裡的電腦上查找學習資料，看到鄰座的一個女孩在哭，我就過去詢問，她告訴我她辛辛苦苦寫出來的論文沒有了，我就過去幫她一起找，結果發現圖書館的電腦中了病毒，那時候上網沒有那麽方便，公用的電腦，很多學生不乾正經事，原因不言而喻。”

  “我用了一個下午時間，自費買殺毒軟件殺毒，終於幫她找回論文，她非常感激，這樣一來二去，我們就認識了。”

  “我知道她有男朋友，而且家境超好，夏華家境也不錯，他們可謂是門當戶對。但是夏華經常來主動找我，我也不好意思拒絕，只能恪守本分規矩，隻當是朋友。”

  “她大大方方把我介紹給她男友，我心裡卻有些不樂意。她每一次和男朋友鬧別扭了就找我，我成了他們的調解員，後來，我發現這些事情確實影響了我的學習，她再來找我，我就婉言謝絕了。她很難過。”

  “直到有一次，她男朋友半夜跑到我宿舍樓下罵我，說我一個窮小子還想攀高枝，夏華怎麽會看上我這種軟貨，還說我以後適合做倒插門，我被他氣得下樓理論，夏華也找了過來，二話不說，扇了她男朋友兩耳光，然後她男朋友也動手打她，下手特別狠。夏華被打得鼻青臉腫。”

  “夏華當著她男朋友面問我，願不願意做她男朋友，我竟然點頭了。然後……他的男朋友變成了前任，我成了現任。”

  “我們很相愛。其實她曽經也是個學霸，我們便把網名換成了韓梅梅與李雷，她是韓梅梅，我是李雷，因為在英文課本裡，我們老認為他們是一對。”

  “夏華是個物理愛好者，喜歡愛因斯坦的相對論，相信四維時空的存在，按說學理科的人應該都比較理性，可她恰恰相反，別的事情可以很理性，唯獨在感情方面就會失去方向。她說

  物體的質量能夠產生時空的彎曲，就像愛因斯坦的廣義相對論裡說的那樣。如果把一顆受傷的心放在空氣中，它的質量同樣也會造成周邊事物的扭曲。她還說，引力質量與慣性質量是相等的，是不是說兩顆心彼此吸引，就會做慣性運動，越靠越近。”

  “我們都以為，彼此會波瀾不驚地過下去，但是夏華的母親知道了這件事，嫌棄我是個窮小子，就單獨找我出來談話——”

  咖啡館裡。

  “阿姨您好。我是安平。”

  “你就是那個為夏華打抱不平的同學？”

  安平低著頭，不敢說話。

  “安平，我聽夏華說，你們已經在交往了。”

  “……是——的。”

  侍者上前詢問點餐。

  夏華母親指了指菜單上幾款飲品，而後用目光示意安平。

  侍者把菜單送到安平面前，安平看了一眼，一杯卡布奇諾98，瞬間沒有點餐的勇氣。想了想咬著牙說：

  “我不渴。”

  侍者退了下去。夏母笑著說：
  “小夥子，別害怕，今天我買單。等你上班賺錢了以後有的是機會回請。聽說你父母都是農民，其實農民也沒什麽不好，就是賺錢挺不容易吧？聽說你自己還在勤工儉學攢學費，真是個好孩子。”

  安平憋得一臉通紅，終於忍不住說：“阿姨，我現在還年輕，後面的日子還長呢，我會努力奮鬥，讓夏華過上好日子的。”

  夏母像沒聽到安平說的話，自顧自說著：

  “安平，聽說你想出國深造？”

  “……對的，阿姨。”

  “這次你們學校裡好像下了幾個名額，怎麽樣，有你麽。”

  “……”

  夏母又笑了：“安平，你如果想出國深造，阿姨可以幫你。但是阿姨是有要求的。”

  安平苦澀地看著她：“離開夏華？”

  “你真是個聰明孩子。怎麽樣，願意考慮麽？”

  夏母離開的時候丟下一句：“安平，咖啡的錢我已經付了，別擔心了。”

  而後抽出一張名片：“這是我的電話，想通了來找我。”

  安平坐在座位上，面無表情，一動不動。夏母離開後，他終於慢慢低下頭來，趴在桌子上，眼睛裡蹦出幾顆碩大的珠子。

  一個禮拜後，學校教委處主任找到安平，熱情寒暄：
  “安平啊，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

  “哎呀，最近學業不錯，幾個教授輪番誇你。年輕有為啊。”

  “……謝謝。”

  “聽說你家庭條件不好，父母都是農民——當然了，農民也沒什麽，大家祖上都是農民出身，那個，你今年的獎學金拿到手了麽。”

  “……啊……嗯，拿到了。”

  “好好，很好。是這樣，今年有幾個公費出國深造的獎學金名額，全校統共就那麽幾個，你願意去麽。”

  安平定定看著主任三秒，然後平靜地說：
  “我願意。”

  主任一拍大腿：“好極了，那就這樣，我把名額給定下來。安平，你太有本事了啊。”

  安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教委辦公室的，自那以後，他就更加奮發圖強，埋頭苦讀，終於在下半年出了國，學了國外的媒體專業，畢業之後在國外摸爬滾打幾年後，又回到國內，做了記者，一開始他不是做娛樂，是新聞采編，但新聞太過嚴肅，又做采訪類節目，慢慢接觸到娛樂圈，在娛樂圈做到資深記者。

  無論他的工作有多出色，他都沒有忘記夏華。他在後來結交了新的女朋友，但卻始終無法打開內心，因為他的心，早就被夏華佔據了。

  直到父親去世，母親在家哭泣抱怨，父親沒有看到他成家，他才幡然醒悟，先是在一家餐廳向女友求婚，求婚那日，他故意裝作很開心的模樣，後來說到求婚詞，他抱住女友，流淚了。朋友都以為他是激動得流淚，包括角落裡的那個女孩，也沒有看出他臉上的蕭索。

  其實這麽多年，安平一直在找夏華，但夏華一家早已搬走，他也想過通過工作便利渠道尋找她，但想想便作罷，多年未見，也許她已經結婚生子，還打擾她幹嘛。

  直到這一次，再次尋找她的時候，得到的卻是她的死訊。

  “你說什麽，夏華死了？”

  “嗯。”

  “怎麽……死的。”

  我心裡的震驚不亞於他。菀喬死了，夏華也死了。她的前世、今生我都錯過了，我就真的再也見不到她了。

  “我已經證實，她四年前和朋友一起去爬山，在一個山洞裡避雨，不小心從洞口掉下懸崖摔死了，屍體到現在都沒有找到。”

  我十分震驚。

  爬山？山洞？避雨？

  我記得夏菀喬和我說過，她聽到山洞的那頭，有朋友的呼喚，她順著聲音走，卻體力不支倒下去，醒來發現自己穿越了。

  一定是這樣，夏菀喬穿過山洞消失，朋友尋她不見，以為掉落懸崖。

  “安平，既然你說，屍體到現在都沒有找到，那麽又怎麽能確認她摔死了？”

  安平困惑地看著我：“你的意思是，夏華她有可能沒死？”

  “不，她已經死了。”

  安平更加疑惑地看我。

  “她被安顏濬給殺了。”

  我黯然神傷地看著他，機械地重複：
  “你來晚了一步，你若是在穿越前找到她，一切都還有救，你若是在穿越後的世界，多多關注一下她，她就不會被安顏濬利用，生下孩子後關起來，再逃出來，榨幹了剩下最後一點利用價值，便被扔到井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