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大鬧春風樓(三)
閻彪隻覺眼前一黑,連眼皮都沒有來得及眨,就被那迎面飛過來的人,撞了個四仰八叉。
那人的腦袋,恰好撞在閻彪的嘴巴上,門牙都差點撞掉了,好痛!
跟著他的家丁嚇壞了,趕緊去扶他,七手八腳的把他拉起來。
閻彪的頭都昏了,長這麽大,還是頭一回吃這種虧,他顧不得痛,起來站定了就罵。
“誰?是誰?老子……”
他的手激動的朝前亂點,面容因為憤怒而扭曲,嘴唇是上破了個口子,有血珠冒出來,讓他的嘴皮上看起來紅紅的,像塗了胭脂一樣鮮豔,一雙眼睛瞪得溜圓,情緒很激動。
但嘴裡的惡語,還沒有罵出來,就被堵住了。
不僅沒有罵出來,連腳步都不自覺的朝後稍稍退了半步。
春風樓他來過很多次,裡面的格局是怎樣的,他很清楚。
底層是一個大散鋪,很大,擺了三十幾張方桌,足以容納近百人圍坐吃飯,各個角落裡,設有藝伎竄台的位置,兩張圈椅,總有咿咿呀呀的女子坐在那兒唱曲,吃客聽高興了,就會用十來文錢,喚她過來,坐在桌子邊上慢慢的唱。小二穿梭在桌椅間,用響亮而有特色的嗓門,高聲迎客唱喏,各色的香氣飄蕩在房梁底下,即使站在門外的大街上,都能聞得到。
然而此刻,春風樓裡宛如一個戰場,烏漆油亮的方桌像被一群野豬拱過一般,破碎散亂的七零八落,到處都是斷裂的椅子腿,牆上掛的字畫被扯得東一塊西一塊,爛碗破碟的瓷片滿地都是,殘湯飯菜到處可見,就連立在店鋪中間那幾根粗大的黑漆立柱,都星星點點的沾著斑斕的菜葉子,往日裡堂皇的高檔酒樓成了被打砸後的廢墟。
更令人又驚又怒的,是地上躺著十來個人,穿著自己府上家丁的衣服,如死豬一樣睡在哪裡動都動不了。
再定睛看一看,撞中自己的人,正是派過來包場的二管家,一個身強力壯的大漢。
看他躺在地上翻白眼的樣子,恐怕問他也不能回答,現在站在裡面拍著手像在拍灰塵一樣的幾個男子是什麽人了。
閻彪眼睛眯了眯,初初的驚訝過去了,紈絝的脾氣開始上來了。
那幾個站在裡面的男子,穿著尋常的布料衣服,除了其中站在後面樓梯口的一個穿著綠色官服之外,看上去都不是大戶人家的人。
不過,每個人都很精神,拳腳功夫大概也不差。
這很容易看得出,滿地的家丁都是臨安城裡老油子混混,打群架下黑手一個比一個強,現在睡了滿地,對方卻一個都沒倒,還不清楚嗎?
閻彪微微抖了一下,但一想到自己身後,站了二十來個人之後,膽氣又壯了。
“你們是什麽人?”他皺著眉頭,他本是耐看的人,個子挺高身子挺壯,一雙眉宇間隱隱有她姐姐閻貴妃的影子,算得上是劍眉星眸,站直了很有少年英傑的外形,靠這副皮囊也博得了不少朝中有意結交閻家的朝臣好感,此刻威嚴的發問,倒有幾分氣勢:“為何在此鬧事打人?”
長孫弘正用一塊用一個勁裝大漢身上扯下來的衣襟,去擦拭自己身上打鬥時染上的一點菜湯痕跡,畢竟是官服,弄髒了不好洗。
聽到閻彪發問,他抬起頭來,跟虎視眈眈的閻彪對上了眼。
大致辨別了一下對方的身份,看清楚不是官差之後,長孫弘放松了。
然後長孫弘笑了一下。
“我叫***。”他的口氣鏗鏘有力,不容置疑:“這些人不是我們打的。”
閻彪本在惱怒,聽了這話,下巴都要掉了。
什麽叫此地無銀三百兩?這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啊!
原以為自己欺男霸女很無恥了,這小官撒起謊來連眼皮都不眨啊。
“一個也別放過!”閻彪眼神都變了,由憤怒變成了暴怒,咬著牙道:“都他媽還在等什麽?!”
身後的家丁們,發一聲喊,蜂擁而上。
春風樓裡的西川諸將,稍稍往後收了一收,聚集在一處,這是人少對人多時的應對方法,人聚在一起,形成一個拳頭,任你對方多少人都不怕。
不過落在混混出身的家丁們眼中,這就是退讓了。
街頭打架第一法則,氣勢很重要,氣焰熊熊的往往是贏家,一上手就往後退的必然是輸家。
眾家丁胸中義憤填膺,同袍被痛毆的場景令他們同仇敵愾,這幫不知道從哪裡蹦出來的家夥,竟然在臨安地面上毆打閻府的人,這不是扇大夥兒的耳光嗎?臨安官府的衙役捕快都不敢這麽對閻府家丁。
是可忍孰不可忍!
“打!”
“打死他們!”
口中瘋狂的怒喝著,家丁們潮水一樣湧上去。
閻彪站在後面,冷笑著,心頭火氣很大。
把酒樓弄成這樣?等下怎麽跟董宋臣交代?讓這位內官坐在垃圾堆裡吃飯?娘的,看來要換家酒樓了。
定這種酒樓得提前,包場趕人又很麻煩,閻彪心頭越想越氣,這幾個孫子,壞了老子大事,不打死幾個,今天真的難消心頭之恨!
牙齒咬一咬,觸碰到了嘴皮上的傷口,火氣更大了!
他陰著臉,看著前面亂成一團的人堆,扭頭衝身邊守著的兩個最為能打的家丁道:“你倆也上去,掏家夥出來,放放血!”
兩個家丁心領神會,答應一聲,從懷裡摸出短刀,目露寒光的衝了上去。
閻彪不怕死人,來京城這麽久了,又不是沒打死過人,不打緊,事情完了,掉頭就走,然後派人搞定苦主,官府那邊打聲招呼,一般都能壓下來。
如果對方實在後台硬,大不了擺一桌請出來,大家談一談,賠點銀子就是底線了。
所以閻彪底氣很足。
他根本沒把對方是個官當回事,綠色官服的品級,五品以下的位置,打死了就打死了,街頭鬥毆找幾個證人說對方先動的手,提點刑獄也不敢真的查證,大事化小小事化無,逼急了弄個家丁出去抵罪,誰還敢抓閻貴妃的弟弟?
他低下頭,看到了那個仍然在昏迷中、剛才撞了自己一頭的二管家,遷怒於他,狠狠的踢了幾腳。
“不中用的東西!連點小事都辦不好?我養你何用?”他咒罵著,狠狠的踢了兩腳:“等料理了這幾個雜碎,回去我再收拾你這沒用畜生!”
心頭的火,從腳頭上稍稍去了些,閻彪摸摸了嘴唇,從懷裡摸出一方潔白的帕子,擦去血痕,他不能在董宋臣面前丟臉的。
收拾妥當,他把帕子放回懷裡,抬起頭來。
然後看到長孫弘那張帶血的臉,就出現在自己跟前三步開外的地方。
在這個穿綠色官服的人身後,剛才還群情激昂雞飛狗跳的家丁們,全都變成了死狗,軟噠噠的倒在地上,或昏迷,或呻吟,或動彈不得,連那兩個抽刀子上去的厲害家丁,也趴在不遠處的地上,不知死活。
而那些陌生人,一個不少的依舊站立著,雖然有些人身上帶著傷。
閻彪的腿,一下子就軟了。
標志的小白臉,一下嚇得愈加的白了。
“你看,我說過了,那些人不是我們打的,你怎麽不信呢?”長孫弘笑著說道,逼近了一步,一如他剛才自稱***時的模樣:“現在怎麽辦?你誤會了我,要賠償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