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0章 對答（3）

  這個時代的人，對於上天和神靈無疑是敬畏的。

  可是薑尚在跟隨尚天恆的日子裡，也習慣了自家將軍那種不問鬼神的態度，自然思想上也收到極大的影響。

  “伯侯，說到這裡，咱們要明白一點，咱們到底想要什麽呢？”

  薑尚沒有直接回答季旦的問題，只是衝著他拱了拱手。

  薑尚扭頭看著季昌，直視他的眼睛。

  這個問題非常重要，必須要說清楚，想乾大事，上位者就必須旗幟鮮明，否則下面人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剛才您也說了，這一元神秉承三皇五帝應運而生，為的也是憐惜世人，才有了帝國和神教。可是眼下帝國倒行逆施，已是人神公憤，伯侯所為不過是替天行道，那麽也算是承運天命。”

  對於薑尚這番話，季昌和季旦的反應並不明顯，顯然他們都期待著他的下文。

  “伯侯宅心仁厚遵從法理乃是大善，必得上天眷顧，待若親子一般，神是天之仆從，陛下可是天之驕子。神的傳人為惡人間，伯侯身披堅執銳，率正義之師，伐無道誅暴君，複立太平社稷，功宜江山千秋萬代。咱們只需挑選得道之士，撥亂反正揚善去惡，傳播教義教化民眾，天下自然歸心。”

  薑尚話畢，季昌若有所思，季旦想了想，開口說道，“先生承運天命替天行道說的好，那麽這以下犯上何解？”

  “這個好辦，玄帝延續三皇五帝，伯侯將來可以不稱帝隻稱王，四海唯一的王。天子為王，率土之濱，莫非王土，普天之下，俱是王臣。天子為王，駕禦四海，諸侯重臣只能為公伯侯爵，以示延續法理。首惡必究，帝室一脈可以寬大為懷，仿前朝先例。”

  薑尚這話一說，季旦那邊連連點頭。

  所謂前朝先例，指的是五百年前，玄帝成湯率兵推翻太陽帝國，對於末代太陽帝沒有追殺，放任其北逃。結果末代太陽帝卻被自己手下殺死，人頭也被送到成湯大帝面前，太陽帝的親信部眾隨即四分五裂，不少人直接投降歸順。”

  季旦認為自己理解了薑尚的意思，不直接出手，隻用擺出富貴榮華，自然會有人出手代勞。

  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季昌卻被薑尚這番話打動，嘴裡反覆嘟嚷著“天子為王，率土之濱莫非王土，普天之下俱是王臣”這句話，面露喜色。

  對於季昌來說，成湯大帝處置太陽帝的手法只是小道，薑尚這個尊王攘夷的政策不錯，確實能解決自己一直擔心的倫理問題。

  想通了這一節，季昌臉上露出笑意。

  “薑先生，你說要是那些有識之士真的大道有成，將來也和帝國神教一樣蠱惑人心怎麽辦？”

  轉念之間，季旦眉頭有多了幾分愁雲。

  帝國神教早期確實起到了安邦定國的作用，可是後來巫鹹以大巫身份，出任祖乙帝之首相，雖有賢臣之譽，可是軍國大事一言決之，君權旁落。

  當時國家政事不論大小，都要征得這位大巫的同意，如果他不同意，即使玄帝同意了，也會因為天意難違無法執行。

  “我想，你也不希望看到因為一個新神教讓西鳳的大業陷入困境吧？”

  季旦面色憂慮的說了句，眼睛看著薑尚。

  他的擔心不是空穴來風，今天神教對於帝國來說，其危害是巨大的。

  這種情況下，季旦不重蹈覆轍的想法沒錯，只是還早了點，太早了點。

  這一刻，薑尚突然笑了起來。

  他想起了尚天恆曾給他講過的一個故事，兩個獵人看著天上飛翔的大雁為如何烹飪爭論不休，直至大打出手。

  等他們頭破血流的停下來，大雁早已飛得無影無蹤。

  在薑尚看來，季旦此刻的擔心就有點獵人的味道。

  薑尚的笑引起了季昌和季旦的不安，季旦的臉突然紅了。

  季昌皺了一下眉毛，目光有點複雜。

  他覺得季旦的問題有些不合時宜，神教的問題也許會讓薑尚敏感。

  神教是怎麽來的？

  別人不清楚，作為帝國重臣，四大鎮國伯侯的季昌怎麽會不知道？

  當初太陽帝國號稱驕陽當空，成湯大帝依靠一元神教奪取了政權，建立了這個****的國家，為此神教教眾在戰爭中付出了巨大的犧牲。

  建國初始，成湯大帝就宣布神教為國教，和帝室共享帝國的太平榮華。

  而後的五百年，雙方相愛相殺，勾心鬥角爭權奪利，沾滿了血淚。

  季旦的問題讓季昌有些心虛，說到底，對於神教玄帝和帝室有過河拆橋，卸磨殺驢之嫌。

  而今，為了季氏的大業，季昌表現的求賢若渴，平日裡表示願與薑尚一脈共享富貴，和當年成湯大帝的承諾何其相似。

  這反抗帝國的征程還沒有開始，這邊自己的兒子就開始考慮如何製約和限制，難免會讓人多心！
  “薑先生，你誤會季旦了。他不是針對您，而只是說一下他對於神教的擔心，一個為國憂患的年輕人，希望你不要見怪。我說過，我們非常尊重你，只要你願意，你將成為西鳳城的首相，擁有最高的決策權和管轄權。”

  薑尚拜相，這是先前雙方交流時已經確定的內容。

  按照大家心照不宣的約定，只要西鳳城踏上奪取天下這條路，季昌就會把這輛戰車的駕馭權交給薑尚。

  這輛戰車捆綁上了西鳳城的所有，包括季昌自己和所有西鳳城的貴族官員的身家性命，將全部服從薑尚的號令。

  季昌一臉莊重的在這個時候重申，自然是為了表達自己的善意和誠心。

  薑尚拱了拱手，笑著道：“感謝伯侯對於薑某的信任，我願意和伯侯一道共創大業。剛剛我只是想到了一個無關的趣事，和公子並沒有什麽關系，伯侯毋需多心。”

  一時間，大廳的氣氛融洽下來，季昌父子和薑尚開始就神教的弊端閑聊起來。

  神教在帝國地位之高影響之重，早已超出了開國者最初的構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