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對答（2）

  薑尚的居所是季昌讓季旦專門尋找的幽靜之所，此刻大廳裡三個人都不說話，薑尚只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他覺得季昌不是一個好的對話對象，自己完全沒有那種捧哏的意識不說，甚至阻攔了季旦試圖的發問。

  在薑尚看來，沒有人接話，自己一個人孤零零說上一大通，難免有些尷尬。

  “奪取勝利就是要消滅對手，無外乎弱之，疲之，辱之，貧之，亂之最後殺之。”

  “疲，弱，貧，辱，亂，殺，這六字真言足以證明先生大才，季旦懇請您再詳細講講？”

  季旦接到父親的示意，終於畢恭畢敬的跳了出來。

  “所謂疲之，就是給敵人添堵找事，讓他疲於奔命，無瑕顧及咱們的大事。”薑尚這句話以出口，季昌父子頓時眼前一亮，忍不住連連點頭。

  “所謂弱之，就是不停的消耗他，今天一點點，明天一點點，不以事小不為，弱敵之道，務在積少成多，聚沙成塔！所謂貧之，就是想方設法剝奪其財物為我用，至不濟也要讓他無用。所謂辱民，就是打擊其人心士氣，令其無自尊無自信，自我嫌棄渴求伯侯的賢能。所謂亂之，就是製造恐怖推動混亂，讓敵人終日陷身於恐懼不安中，期盼伯侯的解救。至於殺之，做到前面五個字，則水到渠成吹灰之力而已。

  三個人靜坐的大廳一下子無聲無息，薑尚帶著自信的微笑，打量著沉思的季昌父子。

  此刻的大廳，四周遠遠被西伯侯的衛士隔開，等閑人根本無法接近十丈以內。

  “雖說帝國倒行逆施，可是君命神授，咱們西鳳大軍真要高舉義旗，恐怕對天下也無法交代，也不符合天道倫理啊。”

  季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搖頭說：“我們都曾對天發誓，遵循玄帝旨意，忠誠於玄帝和帝國，按照一元神的指引。如果出爾反爾，以下犯上，失了道義，人心士氣必然大受影響，甚至會不齒於天下人，如何成事？”

  說到這裡，季昌語氣有些低沉。

  “一元神教教義宣稱天上的帝嚳憐惜世人，才命玄鳥降而生玄狄，帝國和神教受神旨承三皇五帝，奉元始玄尊，應運而生。玄狄帝國建國以來堅持****，主導佔卜祭祀，教化天下百姓，引導四方民風，傳承至今已經五百年了，五百年啊，不是咱們一年兩載可以能圖的。”

  季昌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語氣越發低沉。

  季昌父子和薑尚都曾參拜過神廟，對於神教也不陌生。

  一元神教是和帝國一同誕生的國教，按照官方宣傳所說，一元主神就是上帝帝嚳，五帝中執掌北方的大帝。

  那些愚昧的百姓都堅信，列代玄帝都是大帝身邊的眾神，他們降臨凡間統領帝國主宰眾生。

  他們既是國家的帝王也是神教的主祭，死後又回到天上關注並保佑帝國和百姓。

  帝國每座神廟中都供奉頭戴珠冠身著玄袍的帝嚳巨型雕像，可以說是深入人心。

  帝嚳雙眼凝視，似乎傾聽凡間的訴求，目光悲憫俯視蒼生的疾苦，幾百年持之以恆的灌輸，對於老百姓早已根深蒂固到了骨子裡。

  神教和帝國非常注重對歷代玄帝功績的宣揚，製作了不少特殊的雕像。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成湯率領勇士擊敗殘暴的太陽帝國；盤庚帶領百姓躲避水患遷都中興；武丁婦好披甲揮戈征戰四方，這些都是百姓耳熟能詳的故事。

  季昌一直尋找對抗帝國的機會，現在曙光出現，他才突然發現一元神教對於帝國百姓的蠱惑遠遠超過自己的預想。

  這個問題不解決，猶如泰山壓頂，天神非人力所能抗衡，任何一個百姓和諸侯，在忽然面對神教的旨意和教諭旨之後，都不會作出對西鳳城有什麽太好的選擇。

  這些年，自己的實力在一點點增強，外交上的盟友也越來越多。

  就在志得意滿覺得自己可以乘風破浪的時候，季昌突然發現自己忽視了點什麽。

  等季昌反應過來，已經是在來見薑尚的路上，他索性直接把問題拋給了薑尚。

  在帝國和神教長期的威壓下，少有人敢於反抗，甚至違背意願的都不多。

  那些所謂敢起兵造反的，真到了面對帝君和神教的時候，人心頓時潰散，這些季昌就曾親眼目睹。

  季昌覺得就是自己和西鳳城的貴族恐怕同樣如此，要不然自己的父親季歷怎麽就那麽容易被輕輕松松的抓到帝都給殺了？
  那時候西鳳城的軍隊何在？
  那時候西鳳城那些叫囂保衛伯侯捍衛家園的貴族官員何在？
  不過是十幾騎帝國皇家衛士，就把統禦帝國四分之一疆域的伯侯像抓隻獵物一樣，隨意拿下。

  那些西鳳城鎧甲鮮明的軍隊就在一旁，那些西鳳城一天到晚叫囂終於伯侯捍衛家園的貴族官員也就在一旁，他們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親被人拖在地上，像拖一條死狗一樣拖走。

  沒有人出面阻攔，甚至沒有出聲，他們都默默地看著，視若無睹，只是跪在那裡瑟瑟發抖。

  想到這裡，季昌隻覺得腦袋充血，背後一片冷汗。

  真要是自己遇到，同樣的地點，甚至是同樣的帝國衛士，恐怕還是一樣的結果。

  看到季昌臉上驚恐、忿怒和不甘交織在一起，這麽多次的交流，薑尚對於這位伯侯也算十分了解，自然明白他的心思。

  他沒有出言勸解，只是端杯喝水，放下後輕聲細語的說了一句。

  “作為西鳳城的一份子，我是為伯侯，為西鳳城的百姓打算，有些事做則不難。既然帝國倒行逆施天怒人怨，這邊公子有了這麽個機會，為什麽我們不好好利用一下呢，畢竟目前的局勢對於咱們西鳳城來說算不上太有力，錯失良機咱們可拖不起啊。”

  薑尚的話似乎觸動季昌父子，季旦看了父親一眼，開口說到：“薑先生既然這麽說，一定是已經有了破解的主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