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敏聞言一愣。
韓熙載的宴會是什麽樣,周嘉敏以前倒是聽說過的,不過並沒在意。
直到看著李佳音對那宴會極其重視,沒日沒夜地練著琵琶,她才重視起來。
“韓公的宴會,很有趣嗎?”周嘉敏昂著小腦袋,饒有興致地看著秦易。
秦易眼睛一轉,輕咳了一聲。
他向郎粲打聽了,浴蘭節前夕的宴會倒是規格比較高的,沒有無遮大會的欄目。
但是,教坊及附近的青樓都會來此出演,要是說起是不是有趣來,那絕對是有趣的。
郎粲也是想到了這點,覺得這是個哄騙秦易去見李佳音的好噱頭,這才邀請秦易赴宴。
秦易如是道:“聽郎粲說,韓公的宴會可以算是上元節的花燈會外,最有趣的聚會了。”
周嘉敏的眼睛登時一亮,她是個喜歡熱鬧的女孩子。只可惜,她的家教甚嚴,她至今花燈會都從未去過,如今碰到這麽有趣的聚會,哪能不去湊一腳?
她心道,自己只要和佳音姐說上一句,混個名額去應該不是問題。
於是她連連點頭:“那我也去!”
秦易不禁會心一笑,他正不知如何與周嘉敏獨處,韓熙載的宴會,正巧是個好機會。
“韓公?是哪位啊?”陳秋月聽得迷迷糊糊的,聽不懂這兩人的話,讓陳秋月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秦易隨口解釋道:“韓公,就是如今的兵部尚書大人韓熙載。”
“兵部,尚書?”陳秋月那黑白分明的眼睛瞬間睜大,顯然是被震驚住了。
南唐的政治制度是三省六部製,三省指中書省、門下省、尚書省,六部指尚書省下屬的吏部、戶部、禮部、兵部、刑部、工部。
而尚書,則是一部中的一把手。兵部尚書,更是堂堂的正三品大官(明朝是二品,清朝是一品)。
兵部尚書,統管全國軍事的行政長官,相當於現在國防部長,絕對算是位極人臣的大官了!
陳秋月的家族雖然是商賈世家,她也見識過不少世面。可即便如此,一個遠離中央的外地刺史對她、對陳家而言,就已經是龐然大物了。
而兵部尚書,就更別提了,在陳秋月眼中,那簡直是完全接觸不到的璀璨星辰,和她有著雲泥之別。
所以,乍一聽到兵部尚書四個字,她的腦袋幾乎是懵的。
“你……你什麽時候結識了那種人物?”陳秋月定定地看著秦易,說話都結巴起來。
這也怪不得陳秋月上不了台面,若是你認識的朋友忽然告訴你,我認識咱們國家的國防部長,估計你也是懵住的。
秦易解釋道:“我哪裡結識得了那般人物?你還記得郎粲嗎?韓公是他的授業恩師,我只是跟著他去耍一耍罷了。”
陳秋月這才舒了一口氣,秦易已經足夠優秀了,她現在和秦易相處,都有隱隱一種高攀的感覺。
若是秦易還能結識韓熙載那樣的人物,陳秋月肯定會自慚形穢。
倒是周嘉敏一直面色不變,韓熙載雖然是兵部尚書,但她卻對此沒什麽概念。
皇帝是她姐夫,她哪會在意這個?
“阿月姐姐,你也去赴宴嗎?我們一起?”周嘉敏拉著陳秋月的手,笑嘻嘻說道。
她對陳秋月,很有好感的。
陳秋月卻有些訕訕的。
商家對於官家,向來是有著懼怕和討好的。
陳秋月生在商賈之家,自幼耳濡目染的便是父親等長輩對大官唯唯諾諾、低三下四的樣子,她本能地就有些反感。
尤其是上一次宴會,她還被一個又胖又老的刺史瞧中……
陳秋月對於自己的容貌還是有著自信的,從刺史手中逃婚,她心裡還有點底。
可萬一兵部尚書這種大官瞧中了自己,那她是根本連反抗的余力都沒有了。
所以,她對於那種聚會,隱隱有著排斥。
“我就不去了,現在酒樓的生意很忙,浴蘭節肯定會更忙,我還要算帳的。”陳秋月回答道。
秦易好奇問向周嘉敏:“你還可以帶人去參加韓公的宴會嗎?”
饒是郎粲作為韓熙載鍾愛的門生,郎粲也只能帶秦易一人赴宴。周嘉敏怎麽一副隨隨便便就能帶個人去赴宴的語氣?
周嘉敏目光閃過慌亂:“我、我不是教坊副使的妹子嘛,讓阿月姐姐混入我們教坊的參演隊伍裡,很輕松的。”
秦易點了點頭,倒也沒有細究。
周嘉敏菜足飯飽,她見天色也不早了,便請秦易幫她打包好幾道拿手菜,她要離開了。
“我……兄長今日還要檢驗我的琵琶曲,我必須要回教坊了。”她找了這麽個理由。
她今天就是打著進宮見姐姐的旗號才能離開的家,要是被母親知道她又貪玩亂逛,肯定少不了一通說教。
所以,她還要盡快入宮,省得母親察覺到不對勁來。
秦易有些遺憾,這個靈氣十足的少女,他是越看越喜歡。只可惜,他尚找不到與她獨處的好機會,沒能好好培養感情。
“那你下次什麽時候會來,我好提前準備?”秦易詢問道。
周嘉敏並未聽出秦易的言外之意,她家教雖嚴,但她也是自幼被寵慣了的。尤其是她身份高貴,旁人對她向來是恭敬有加。
向秦易這樣對她很好的人,並不是個例。所以她還沒有意識到秦易對她的想法,只是把他當作一個貼心的大哥哥。
就像是,對她同樣很是照顧的姐夫一樣。
周嘉敏道:“若有機會,我定是會來的。不過,近日應該可能都沒有機會了。”
周嘉敏小臉一垮,作為大家閨秀,她每日很是不輕松。不僅要學習禮儀和女紅,琴棋書畫更是家常便飯。
甚至,她每日什麽時辰起床,什麽時候睡覺,一頓飯吃多少,一天喝多少水,都是受著嚴格要求的。
每天能夠偷看兩刻鍾的話本,對她而言就是很難得寶貴的經歷了。
所以,能夠來到沒有人管她、還好吃好喝供著的極好吃,和自己的朋友說說話,是件極為歡快的事情。
若能有機會,她肯定是要來的。
秦易若有所思道:“那下次見面,看來就只能是韓公的宴會了。”
周嘉敏眼睛中靈光一閃:“秦易哥哥,去韓公的宴會時,你偷偷給我帶些極好吃的飯菜好不好?尤其是這個炸酸奶!”
小丫頭第一次吃到炸酸奶這種軟軟糯糯、香香甜甜的美食時,就徹底淪陷了。
什麽糖醋排骨,她連啃都不啃了!
秦易自然是寵溺地答應了下來。
陳秋月看著秦易的莞爾一笑,不禁有些吃味。
她總感覺……秦易對周嘉敏和對她,是兩種態度。
秦易總是想氣她,那張天花亂墜的嘴,從來沒討好過她,反而是不把她惹毛抓狂,都不輕易停嘴。
而對周嘉敏,秦易卻像是對女兒一樣的寵愛……
他看著周嘉敏的那種目光,完全和兒時爹爹看著自己一樣……
“難道秦易喜歡嘉敏?”陳秋月的心中不禁生出這種想法,不過很快她又連連搖頭,“嘉敏天真無邪,肯定是不知道的。但是秦易……”
她好幾次看到秦易的視線在周嘉敏的胸脯上徘徊……
陳秋月看著周嘉敏胸前被撐起的衣物,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尖,不禁又羞又惱。
“這小妮子……比我小好幾歲,怎麽會……”
人與人的悲歡並不相通……
“不過,秦易也時常會看我的腿……”一想起這點,陳秋月又打起精神。
看來,自己也不是一無是處嘛……
陳秋月默默握緊拳頭:“反正我是想和他成親的,如果他喜歡……倒也不是不能給他一些甜頭。”
一想到這點,陳秋月心跳加速起來。
準確來講,陳秋月並非是那種傳統的大家閨秀。
她跟著父親走過生意,知道人心叵測。她也跟著師傅修煉過一段時日,見過大山大河。
所以,見過世面的她,有時候,會特別勇敢。
她就像是夜裡尋李靖私奔的紅拂女,敢愛敢恨,果敢勇決。
違背些所謂的世俗禮法,她並不缺那樣的勇氣。
畢竟她追隨的師傅是道家高人,做事向來隨心所欲。
“你這麽看著我幹什麽?”忽然,陳秋月耳邊傳來一道疑惑的聲音。
陳秋月的眸子瞬間恢復神采,看著眼前奇怪地打量著自己的秦易,她一下紅了臉,急忙解釋道:“我才沒想和你……”
“額……”陳秋月猛地止住了嘴,臉色變得通紅。
“和我做什麽?”秦易好奇問道,剛才陳秋月傻傻地看著他,讓他感覺怪怪的。
陳秋月小嘴一瞥,嬌哼一聲:“哼!才不告訴你!”
“誰稀罕。”秦易輕蔑道。
陳秋月環顧四周,奇道:“嘉敏呢?我去送送她。”
“在你偷看我的時候,她就走了。”
“她一個人安全嗎?誰……誰偷看你了!”陳秋月先是擔心,又嬌羞地叫起來。
秦易癟了癟嘴:“沒看就沒看唄,你急什麽?”
“誰急了?!”陳秋月跺了跺穿著鹿皮小靴的腳,轉身要走,“我去送送嘉敏。”
秦易卻道:“不必了,她跟著丫鬟一起走的,很安全。”
今日周嘉敏本想甩掉丫鬟來,可是上次那丫鬟沒能跟著她,被周母好生教訓了一頓,這一次是死活不願意了。
所以,這一次,周嘉敏隻好帶上了丫鬟。
這時候,李德忽然湊了過來:“東家,事情辦妥了,人也來了。”
秦易微微一笑:“好,我這就去見他們。”
陳秋月好奇道:“見誰?”
秦易詭譎一笑:“見了他們,就是五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