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中,兩個少年看著那道分界線,眼裡都有著明顯的忌憚之色,許久之後,一號才輕聲道:“要不……”
“我們換條路走。”唐天佑打斷他的話,很肯定的道:“我們去山洞那頭看看。”
從這裡到登天之路的位置大約十多裡,再往另一頭走也是十多裡,所以兩人不久之後就出現在了山洞另一邊的洞口。
這裡又是另一番情景。
同樣以山洞洞口為分界線,不過洞外不再是血紅的世界,而是灰白的世界。
灰白的大地仿佛一整塊的石頭,灰白的天空就像是瑪塔雷斯星球夏天即將下陣雨之前的天色,同樣萬裡無雲,同樣淡淡的灰白光線。
這個叫做“限界”的地方仿佛只有兩種色澤,一種灰白一種血紅,兩個似乎相似卻又截然不同的世界。而在山洞中,則是紅色的石壁和灰白的地板,不存在第三種顏色。
“外面會不會是一群全身灰白色的裸體人類?”一號半開玩笑的說道。
“不會的,”唐天佑眼睛眯縫著,落在洞外很遠的地方:“我已經看到了一個看上去很正常的人類。”
其實那個人還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不過以兩個領域強者的目力,也勉強能夠看清了,這人在一座灰白色的山包上坐著一動不動,身上穿著一件很普通的青色長衫,青色本來是很素雅的色彩,可是在這無邊無際的灰白中,卻偏偏變成了一抹亮色。
至於唐天佑和一號的著裝,還帶著幾分少年人的色彩鮮豔,在這片灰白中就更是醒目了。
這一次他倆並沒有多試探,直接走出洞口,向那座小山頭走去。
這一路他們同樣沒看到任何植物和任何小昆蟲小生物,空氣中甚至連一絲絲的風都沒有,這個灰白世界就跟那個血紅色世界一樣,根本就是個徹底沉寂的死地,找不到一絲一毫的生機。
這兩個世界唯一的生機,就在於世界中還存在著生物,那邊是紅色的怪物,這邊又會是什麽?
那個人一直坐在那裡,哪怕兩人已經上了山,也沒有動彈一下,更沒有轉頭看一眼,在離他還有幾米遠的時候,唐天佑和一號刻意加重了腳步聲,可這人還是沒反應。
“難道是個死人?”兩人同時冒出這樣的念頭來,可是下一刻,他們就看到那人眨了一下眼。
“喂,”唐天佑提高音量:“你好?”
沒有任何回應。
“你好,我們可以談談嗎?”唐天佑又道:“我們沒有惡意的。”
依然沒有任何回應,只是這人又眨了下眼。
他還活著,但他就像是沒聽到有人說話一樣,依然呆呆的看著前方,於是唐天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好吧,什麽都沒有。
然後他才注意到,這人的目光其實呆呆的,帶著些茫然,他並沒有刻意去看哪兒,他現在這種狀態,應該算是……走神?
一號把手放到這人眼前,上下晃了晃,結果這人只是又眨了下眼,仍然沒反應。
“這是植物人狀態?”一號皺眉道:“總覺得這地方的人都怪怪的。”
“不大可能,”唐天佑搖頭道:“如果是植物人的話,誰來照顧他?他還活的好好的,說明他至少是有生存能力的。”
“那怎麽辦?”一號問。
唐天佑搖搖頭,拉著他走下了小土包,說了一個字:“等。”
這人既然有生存能力,那他至少要去找吃的,或者至少有人來給他送吃的,無論如何,他不可能一直保持這個狀態,所以只要等下去,一定能等到變數,這就是唐天佑的想法。
於是他們就一口氣等了十個小時……
“他還沒動。”一號歎了口氣,手裡捏著半片麵包和一瓶水——他正在進餐。
“這說明他很有忍耐力,但是過了這麽久怎麽也該餓了,他偏偏還是一動不動,”唐天佑皺眉道:“這肯定不是正常狀況了,莫非他在修煉某種功法?”
“我覺得他是跟我們卯上了。”一號道。
“可我們沒得罪他吧?他為什麽要這樣?”唐天佑問。
一號攤攤手:“誰知道。”
“現在怎麽辦?”
“繼續等!”
唐天佑也是毅力強大的少年,就不信鬥不過這個家夥。
於是,又是十個小時過去了……
“他還是沒動。”一號歎氣道:“除了眨眼睛。”
“總之他還活著,”唐天佑有點煩躁的撓了撓頭:“我們吃過一頓都餓了,我就不信他是鐵打的。”
“我覺得不能等下去了,”一號的目光往四周遠眺了一圈:“至少我們確定一點,沒人給他送飯,那麽他肯定是孤身一人。”
“然後呢?”
“我們去試探他,”一號道:“就算有些不禮貌,可難道不是他先對我們不友好的嗎?”
唐天佑想了半晌,歎了口氣:“好吧。”
於是兩人又爬上了小山包,這次就沒那麽禮貌了,一號直接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喂。”
一般人被拍肩膀至少會下意識的縮一下肩膀,可這人就像是真正的植物人,一點動靜都沒,唐天佑還特地開啟了全知領域,結果發現這人是真的沒反應,被拍肩膀的時候無論心跳還是脈搏都平穩得可怕。
“我們談談?”一號又道。
“你覺得這樣很好玩?”一號皺起了眉頭——無論是脾氣多好的孩子,等了二十個小時後也是會生氣的。
可惜這人簡直是傳說中的“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他是真的一動不動毫無反應。
一號用手輕輕在腰間一拍,頓時一道雪亮的白光閃起,化作電光直射那人左眼,這一劍刁鑽迅捷,已經是連珠快劍中的精髓劍招了,只需要零點一秒,就能將這人的左眼珠子挑出來。
可是這人還是沒動,那道白光映射在他的瞳孔裡,逐漸放大,下一刻就會刺入眼球,他卻依然故我。
唐天佑甚至發覺,他連一丁點的情緒波動都沒有。
“難道這真是個植物人?還是個不吃不喝的植物人?”唐天佑滿腦子問號。
劍尖在刺入之前的一瞬間定住了,劍尖幾乎已經碰到了眼球,這人卻好整以暇的在這時候眨了一下眼。
一號苦笑著回過頭來:“我沒轍了。”
唐天佑沒吭聲,忽然用力一腳踢在他背上,這個人頓時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一頭磕在灰白色的地面上,這地面其實很堅硬,他腦袋磕下去砰的一聲,明顯撞得不輕。
可他還是沒動靜,哼都沒哼一聲,身體完美的遵循著物理定律往下翻滾,一口氣翻到了山包底下,一路上磕磕碰碰的,也不知道多少部位在山包上碰撞摩擦過,理論上說,應該已經全身是傷。
他就這樣癱軟在地面上,依然保持著滾下來的姿勢,依然睜著眼睛,平靜的眨眼,看樣子,竟似乎沒打算坐起來,就準備這麽癱著了。
唐天佑和一號真心實意的目瞪口呆,他們衝下來,把這人扶起來,一號翻起他的長衫看他的傷勢,卻發現他皮膚光潔,半點傷痕都沒有。
“這什麽情況?他運真氣護身了嗎?”一號吃驚道。
“沒有,”唐天佑肯定的道:“他剛才沒做任何防禦措施。”
“那就只能說他的肉體很強大,金剛不壞。”一號皺眉道:“可是哪怕是最高級的外家橫練功法,至少皮膚擦傷也是會的,可他這分明是半點痕跡都沒有。”
唐天佑沒吭聲,沉默了足有一分鍾,才緩緩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有一種功法叫做‘片葉不沾身’。”
一號想了想,眼神也變得古怪起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應該是已經失傳很久的一種九品煉體功法,據說練到大成之後,就會周身永遠光潔如玉,無須運轉真氣也能自然而然水火不侵,是真正的片葉不沾身。”
他慢慢張大了嘴巴:“你是說……這人修煉的片葉不沾身,而且還是……先天九段?”
“一個先天九段,二十個小時不吃不喝很正常吧。”唐天佑也有些遲疑。
“可他現在這個樣子……”一號還是不能釋懷:“哪裡像一個先天九段了?”
唐天佑搖搖頭:“別忘了,我們曾經討論過,能通過登天之路的,應該是至強者。”
一號卻也搖頭:“可是那群紅色怪物……”
唐天佑道:“或許那些人不是通過登天之路上來的,而這個人是。”
話雖這樣說,可實際上他心裡半點把握都沒有。
這人卻似乎壓根沒聽見他們說什麽,被扶起來後他就便成了坐著的姿勢,又陷入了植物人狀態。
兩個少年無語的看著這個疑似先天九段的家夥,許久之後才齊齊歎了口氣:“算了,我們走吧。”
他倆並不是壞人,還做不出強行傷害對方,逼迫對方有動靜的事情,既然對方始終不願意交流,無論是因為什麽原因,他們也不願意強求了。
可他們卻沒注意,在他們遠遠的走出去半個小時後,這個植物人卻忽然轉了下眸子,臉上的茫然神色裡流露出一股深深的疲憊之色來,悠悠的歎了口氣,用不帶感情的聲音呢喃了一句:“我為什麽……還不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