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唐天佑很是費解，因為這樣的視角代表著這道光柱應該是裸露在宇宙之中的，它筆直的貫通宇宙，一頭連著森林，一頭連著仙界。

  可是既然如此，那麽這些宇宙能量究竟是被什麽東西束縛在這道光柱的范疇之內的呢？而且，宇宙中的漂浮塵埃和隨時掠過的隕石和流星又為什麽似乎從未與這光柱產生過碰撞？或者說，這光柱並沒有真的貫通宇宙真空，而只是通過某種方式讓唐天佑產生了視覺誤差？
  為了搞清楚這一點，唐天佑甚至還偷偷開啟了全知領域，他努力讓領域盡力擴張，直到達到領域所能覆蓋的最大范圍，然後他發現，至少在他能夠探知的廣闊范圍內，並沒有存在什麽扭曲視線的東西，也就是說，他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這是什麽力量？或者說，這是什麽科技？唐天佑有些駭然，他覺得這已經超越了人類目前已知科技的常識，這是不可思議的力量，而進化協會，竟然掌握著這麽匪夷所思的科技？

  然後他才隱隱產生了另外一個念頭：或許這些光柱，根本就跟進化協會無關？
  那位會長大人並沒有製造光柱，也沒有製造仙境，或許他只是發現了它們，然後將這些東西利用起來？

  唐天佑想起了那日最後關頭進化會長近乎失控的表情和音調，種種跡象都表明，在那一刻，會長大人是覺得事態失控了的。

  作為一個活了無數萬年的老古董，會長大人已經無限的習慣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正因為此，“事態失控”才會讓他的情緒也瞬間失控，他應該是真的擔心唐天佑和一號的登天之路會對自己的計劃造成某種不可控的破壞。

  想到這裡，唐天佑對所謂的仙界更加好奇了，懷著這樣的心情，他眼巴巴的等待著這條路趕緊到頭，可是這一等，居然等了那麽久。

  這光柱之遙遠，完全出乎唐天佑和一號的意料之外，所謂的登天之路，居然是一次遠征。

  “我有點餓。”一號怔怔的看著眼前不斷掠過的藍光，忽然開口。

  這不是他第一次說這句話，因為他真的餓了，這已經是進入光柱的第七天了。

  “忍忍吧，現在我們沒別的辦法。”唐天佑也歎了口氣。

  在經歷了最初的震驚和期待之後，無休止的漂浮和無休止的藍色已經讓他們有些麻木了，隨之而來的，是正常的生理反應，最要命的有兩個，第一是漲，第二是餓。漲的是下半身，餓的是上半身。

  漲並不是大問題，歸根結底一個字：忍。

  江湖傳言童子功的精髓就是忍尿化氣，練氣成精，眼下這兩位的境界遠超所謂的童子功，所以他們……呃，這個……他們當然不可能練屎成氣，然後再成精，可是稍微的壓縮一下，再壓縮一下，提煉一下，再提煉一下……嗯，總而言之，某些東西體積減小就能在腸道裡多放放，也不會漲到哪兒去。

  可是餓的問題就不大好解決了，雖然這兩位都是強者，身體蘊含著強大的能量，可以比普通人支持得更久，可是再久也是有限的。

  據說普通人最多七天不吃飯或者三天不喝水就會完蛋，他倆不是普通人，所以第七天的時候，一號只是說了句“我有點餓”。

  其實在唐天佑的意識海裡存著少量的方便食品，這也是平時為了以備萬一放進去的，可是在這道充滿著宇宙能量的光柱裡，他根本取不出來。

  這道光柱雖然此刻風平浪靜，但實際上，它充滿著強烈的排他性和狂暴的毀滅傾向，它會第一時間毀滅任何侵入光柱的異物，在符文之境的時候，那些符師們根本不敢讓身體的任何部位接觸這道光柱，就是因為任何進入光柱的異物都會被狂暴的宇宙能量撕成碎片，灰飛煙滅。

  唐天佑和一號能進來，是因為他們的身體足夠純淨，體內的真元也極度精煉，無限接近宇宙能量的純度，所以他們並不被當做“異物”，可即便是他們，在進來的這幾天來，也被宇宙能量在身體內外無數次的衝刷而過，讓他們的身體和真元一遍遍的被洗滌，被淨化。

  這其實是一種類似伐毛洗髓的過程，對武者有無與倫比的好處。兩人都在這種洗滌中被刷出了許多帶著淡淡惡臭的東西，然後這些東西又被宇宙能量瞬間湮滅掉。

  可是關於唐天佑意識海裡的食物……好吧，在進來的第二天唐天佑就取出過一個麵包，然後麵包瞬間被扯碎成麵包屑，然後麵包屑又碎裂成更小的粉塵，再然後粉塵被無量數的藍光衝擊，化作點點火星。

  所以兩人連拉屎的膽子都被嚇沒了，萬一拉出來的屎也被化作粉塵，然後再被自己呼進去……

  總而言之一個字：忍！

  *         *           *
  永遠漆黑死寂的宇宙近在咫尺，兩人依然在麻木而機械的爬升，一寸寸空間從眼前流過，可是因為缺乏背景參照物，看上去仿佛並沒有動彈，整個世界都凝固著。

  “第幾天了？”唐天佑歎了口氣。

  “我的時間概念已經有些模糊了，大概是……十七天？”一號不確定的回答。

  “我記得應該是十八天……”兩人對視了一眼，都放棄了這個話題。

  十七天還是十八天，真的沒多大意義，問題的關鍵在於，還要多久？
  “你說，會不會仙境就是個騙局？”一號忽然道：“事實上，所有人都死在登天的路上。”他頓了頓，補充道：“而且這光柱的盡頭，誰知道是什麽鬼地方？”

  唐天佑眼裡閃過若有所思的光芒。

  事實上，所有的登天者都沒有回來過，那麽仙境究竟存不存在，確實是無法考據的。

  “那麽，是誰最先流傳出仙境傳說的？”唐天佑問了一句，幾秒鍾後又自己回答道：“很顯然，是進化會長。”

  “他想幹嘛？”一號的表情很複雜，因為唐天佑所說的這個人，正是他的父親：“就為了騙這些人進入光柱，然後死在漫漫登天路上？”

  “死？”唐天佑怔了怔，驀然轉頭看了一號一眼：“你覺得我們會死？”

  一號沒吭聲，卻抿緊了嘴唇。

  所有與天文學有關的數據，都會大得不可思議，比如星球之間的距離、一片星雲的體積、星球的重量、黑洞的密度、光的速度，等等等等。所以人類把所有的這些大數叫做天文數字。

  這道光柱所連通的，其實就是兩個天文單位，這頭是一顆密布森林的星球，那頭呢？是一顆星球，一片星雲，還有乾脆一片虛無？
  無論如何，這兩點之間的距離，都會是一個天文數字，而以他們漂浮的速度，要走完這段天文數字的距離，需要多久？
  一百年，一千年，還是一萬年？

  古武者依然是人類的范疇，並不是玄幻故事裡那些餐風飲露不吃不喝的神仙，他們雖然可以靠修煉來吸收能量，可是不能全靠修煉活著，所以最多幾個月，絕對要不了一年，哪怕是先天九段至強者也是會餓死的。

  光柱裡一片沉默。

  在登天之前，兩人幻想過各種情況，卻萬萬沒想到真正的危機並不在那個虛無縹緲的仙界，而是在登天的路上，那麽多大風大浪都闖過來了，連核武器都沒弄死自己，如果最終居然被餓死，那該有多憋屈？
  “我覺得，我們不是可能會死，而是一定會死，餓死。”一號輕聲道：“我們的速度絕不會比一輛懸浮汽車更快，這點我能確定。而任何兩顆星球之間的距離，就算再近，也不是懸浮汽車一年之內能走完的。”

  光柱裡又沉默了，因為一號的推論很合理，他以客觀現實為依據，做了一道很簡單的算術題。一號的表情已經很絕望了，他不是膽小鬼，但是再大膽的人，也不是真的不怕死，尤其是這種慢慢等死的滋味，誰也受不了。

  唐天佑卻在這時搖搖頭，肯定的道：“我敢肯定，我們至少絕對不會被餓死。”

  一號的詢問的眼神落在他臉上，帶著幾分期冀。

  “進化會長當時的表情絕不是在演戲，他是真的怕我們走這條路。”唐天佑輕聲道：“而且，如果登天路是真正的死路，那麽他放出這個傳說的意義何在？他布局了幾萬年，心思如此縝密，當然不會做毫無意義的事情。”

  這也是很合理的推論，他沒去管那些數據，而是從另一個角度推出了完全不同的結論。

  “可是我們的速度……”一號雖然是在反駁，可是眼裡分明滿懷期望，等著唐天佑去說服他。

  “不要管什麽速度，什麽距離，”唐天佑搖搖頭：“事實上，人類科技並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麽無所不能，你現在也知道那些圖騰碎片其實只是遠古人類文明遺留下來的機械殘渣，可是你能想象這些碎片其實根本就是由純粹的宇宙能量晶體組合而成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