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噴薄出比太陽更熾烈的光芒,那些光芒仿佛在刀尖上流動,唐天佑幾乎沒費什麽力,那刀尖就像燒紅的刀子捅入牛油一般緩緩的刺了進去,深深的楔入那塊皮,然後,場上陡然發生了變化!
無與倫比的巨大力量從皮的內部洶湧而出,轉眼間順著刀尖倒灌入唐天佑體內,一刹那,就像是有一股岩漿灌入體內一般,唐天佑痛得整個人都跳了起來,發出一聲慘叫,然後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那塊皮詭異的粘在刀鋒上,並沒有隨著他的倒下而滑落,無窮無盡的奇異力量透過刀鋒洶湧肆虐的衝擊唐天佑的全身,這股力量狂暴得無與倫比,帶著來自遠古時代蒼茫彪悍的野性,在唐天佑的四肢百骸中橫衝直撞,唐天佑痛得全身縮成了一隻蝦米,卻偏偏意識很清醒,他聽到青瓷世家的族人們腳步紛亂的圍了上來,然後青瓷小容忽然一聲呵斥:“不要碰他!”
七八隻伸過來的手倏然而止。
“別動他,”青瓷小容的神色變幻不定,沉聲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他承受了一股巨大的力量,這力量,一定就是來自於這塊皮。”
“可是他全身都在發熱,我感覺他簡直變成了一盆火。”青瓷秀道:“我們是不是應該給他降一下溫?”
青瓷小容沉默了一下,依舊搖了搖頭:“我相信,祖先們留下了這塊皮,給出了這樣鑒定刀鋒的方式,絕不是為了在鑒定的時候殺掉預言之子,相反,他們或許是想讓預言之子盡快的變強。”
“也就是說,就算現在的唐天佑看起來再危險,他最終一定能夠承受住這股力量!”
“他是預言之子,所以他一定不會死,就這麽簡單!”
青瓷小容懷著對先祖們最大的信任和崇拜,斬釘截鐵的做出了這樣的結論。
唐天佑經歷了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段時光,他曾經以為年少時孱弱無力受盡冷眼是最大的痛苦,可是沙包用特訓告訴他“你的想法不對”,而當他覺得沙包的特訓已經是一等一的變態和血腥時,眼前這股怪力再度告訴他“這年頭沒有最痛,只有更痛!”
他覺得全身的血肉、骨頭都被一股火焰焚燒乾淨了,可是立刻就有新的血肉和骨頭長出來,這是一種毀滅和重生周而複始的循環,在這個過程中,他汗出如漿,許多黑色腥臭的汙垢一層層從毛孔散發出來,他體內那可憐的十個氣穴一直在以高頻瘋狂震動,然後不斷拓寬、加固,在這個拓荒過程中,又擠壓出許多渣滓,然後被一把火燒個乾淨,直到某一刻,唐天佑感覺這把火忽然燒到了一個從未到過的地方,似乎點燃了體內所有的真氣,頓時所有的真氣也開始燃燒,直到熊熊火焰布滿了整個世界,唐天佑覺得他的火屬性真氣開始不受控制的瘋長,轉眼間就到了先天二段的臨界點,火苗還在一個勁的往上竄,終於把他燒得昏了過去……
也正是在這時,外面傳來敲門聲,青瓷小容微皺了一下眉,道:“小醉,去開門。”
她心裡是有幾分不滿的,今天她帶著家族所有核心成員來見唐天佑,這是何等重要的事情,所以她之前就告訴過外面的人,誰也不許打擾,可現在,居然有人敲門。
更意外的是,開門之後,居然是天機老人站在外面。
“難道發生什麽大事了嗎?”青瓷小容問。
“不算大,也不小,關鍵是這事是你惹出來的,”天機老人的表情有幾分古怪:“嚴折戟找上門來了。”
青瓷小容的眉頭立刻就豎了起來,轉頭厲聲問:“誰?”
站在最前排的那個青袍人微微歎了口氣:“是我。”
“小易?”青瓷小容有些意外:“為什麽?”
“我始終認為,滅族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最佳手段,可是我們青瓷世家似乎一直都習慣於滅族,或許是因為這樣才有足夠的威懾力。”青瓷小易並非常人,他是青瓷小容的弟弟,也是族內公認的第二高手,更是青瓷世家碩果僅存的兩位先天九段之一,當然,在聯邦武者的排名裡,根本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青瓷世家的高手,通常都是無名的。
“吳天明同樣對主人構成威脅,可是你卻只是讓小秀警告了他一下,可實際上,真正對唐天佑恨意最深的是吳天明,至於嚴氏,除了族長嚴焰之外,其他人都還好吧。”青瓷小易又道。
“我會讓人嚴密監視吳天明,”青瓷小容道:“我不殺他,是因為他是自己人,他是……組織的人。”
“組織和青瓷並不是絕對的自己人,充其量只能說還算友好,那個老東西……我一直覺得很詭異。”青瓷小易反駁道。
“好吧,”青瓷小容的語氣中已經有了明顯的不滿:“那你究竟想幹什麽?”
“我告訴嚴折戟,可以來找你,”青瓷小易苦笑道:“你不用生氣,我只是想給他一個補救的機會,沒有別的意思,如果你依然堅持滅掉嚴氏,我願意戴罪立功,親自動手。”
青瓷小容沉吟了半晌,終於搖了搖頭:“好吧,我去見見他。”
唐天佑身體的溫度還在持續增高,來自那塊皮裡的能量似乎無窮無盡,大有一種非把唐天佑撐爆不可的氣勢,恍惚隱約中,唐天佑似乎聽到意識海中的沙包輕輕的“咦”了一聲,然後體側的兩隻翅膀刹那間展開,一股恐怖的氣勢頓時散發出來,正衝著……那一塊怪皮。
“他要做什麽?”唐天佑的思維戛然而止,這次他算是徹底陷入了深層次昏迷,連潛意識都沒有了。
而在意識海深處,沙包的神色卻逐漸慎重起來,他仔細的盯著那塊皮,過了許久才用帶著幾分詫異和不確定的語氣一字字的道:“是你?”
能量的灌注忽的停頓了一秒,一個隱隱的龐大形象從那塊皮的表面慢慢浮現出來,他有著巨大猙獰的頭顱,兩根類似牛角卻比牛角龐大數十倍的東西從頭頂筆直的拔起來,他口中有類似巨象的彎曲獠牙,最奇異的是它的雙臂,居然是兩枚透著紅黑色光澤的鋒利彎刀,此刻,它銅鈴一般的大眼同樣死死的盯著沙包,那神色,驚訝、意外中帶著說不出的激動,以至於連他轟隆隆仿佛打雷一般的聲音都變得有些怪異和顫抖:“居然……是你……”
這是跨越了無數時光之後的再度相逢,可是兩位異種生命心中卻找不到絲毫重逢的快感,有的,只是苦澀、茫然,還有始終存在的不解。
“我們明明已經死了,為什麽卻還活著?”
“我們為什麽跨越了如此漫長的歲月,重逢在這已經完全找不到認同感的人類世界裡?”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
怪獸的眼神微微眯縫起來,他看到了唐天佑體內的變化,有一股隱隱熟悉的氣息從這個孱弱人類的右手食指上傳來,這一刻,他似乎又回到了當年,依然在女皇陛下的麾下戰鬥。
“這是……刀鋒?”
“是的,”沙包輕聲道:“他是少主。”
“陛下都……有孩子了?可是陛下的孩子,為什麽會是一個人?”怪獸怔怔了很久,才很突兀的問了一句:“那他到底是胎生還是卵生的?”
“我不知道,”沙包苦笑:“我隻想問你,你究竟是怎麽跑到這塊皮裡邊去的。”
怪獸又怔住了,良久才道:“不是我進入這塊皮,而是這塊皮……他本來就是我身上的皮!”
說到這裡,他的記憶才終於從漫長歲月的恍惚中恢復,他開始想起了當初的點點滴滴。
“那一戰我們輸了,那一戰我們整個種族敗了,我們……將被抹殺!”
“所以這才是一個充斥著人類的世界!”
“可是……不對……一定還有一些我所不知道的東西,否則,我不會再次睜開眼睛。”
“還有他……殺……”怪獸忽然用兩把鉤子般的彎刀緊緊抱住了腦袋,他的腦袋鑽心的疼痛,在即將想起沙包名字的那一刻,他仿佛觸動了腦中某種不可觸碰的封印,遭到了反噬。
“他……他是殺……”怪獸執拗的抱著腦袋,眼睛用力瞪起,死死的抵抗身體的痛苦似乎喚出沙包的真名:“他還有一個稱號,叫做暴……”
“啊!”怪獸忽然發出淒厲的慘叫,在無形的空中瘋狂的滾動。
“沒用的,”沙包的眼裡有憐憫,還有自嘲,輕聲道:“少主給我起了個新名字,叫做沙包。”
“沙包?”怪獸不再試圖對抗自己的記憶,頭痛緩解,從地上掙了起來,苦笑道:“這個名字……這個名字……”
他明明應該知道沙包的真名,卻偏偏連想都不敢再去想,但這不妨礙他對比和判斷,當年那個充滿了血腥和殺戮氣息、讓萬千生命戰栗發抖的狂徒,如今居然有了這樣可愛的一個名字。
“那我叫什麽?”怪獸不再試圖去想自己的名字,他隱隱覺得自己是知道的,但是某種封印讓他連碰都不敢去碰那兩個字。